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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云秋泉作为一只彻彻底底的小萌新,既没有惊艳的外貌,也没有傲人的学历,却以上岗不到4时的神速一举摘得总经理私人特助这一桂冠。
搬进武文殊办公室里那个透明隔断间的一刻,不仅仅是助理部,整个中泰大楼都为之哗然。
在中泰干过几年的老员工都知道,武文殊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摘两戴,时隔不到一年。在第一任妻子韩婷婷的那个时代,坐在特助位置上的王美颜即便天天搔首弄姿,夺其主位之心昭然若揭,武文殊也没把她换走,反而是在离婚后的某一天,在她尽心为武文殊安排了一场温泉之夜后被遣到了其他部门,这之后武文殊的办公室再没人进去过。
没过多久,武文殊的无名指上又一次出现定制版婚戒。
这一回,在看不到的地方流言四起,猛料奔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泰上下都沉浸在追逐八卦,意淫无罪的嚼舌根中,几乎每个中泰员工茶余饭后提起的都是这事,嘴一个比一个碎,版本一个比一个放飞……
而就在武文殊二婚事件渐渐冷却下来,失去关注度的时候,特助补位,新丁出队又成了新一轮的热点。
云秋泉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
不但原来助理部的主管对他点头哈腰,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药品研发部总监都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跟他说上话,在他搬进去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祝贺他的来电潮水一般,一个接一个,连去卫生间的机会都不给他。
对此,云秋泉的反应却颇为‘老道’,宠辱不惊,甚至有些不通人情的冷淡,在接到一大堆没完没了的电话骚扰后,他直接把电话线拔掉,将武文殊办公室的百叶窗果断拉下,严丝合缝,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云秋泉当然对拉拢人脉,玩弄权术一点不感兴趣,他的一颗心全扑在武文殊身上,只有这个人才是他唯一在乎的。
把办公桌迅速收拾完毕,他立刻登录系统去查他该查的东西……直到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盹被武文殊一通电话叫醒,他才意识到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电话里,武文殊要紧急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什么也没问,他为老板定好机票发过去,却在不到两个小时后通知他改签,而改签的时间却没有更早的,至少要在机场多等四到五个小时。
云秋泉用尽洪荒之力也没能让事情变得更好,而他非常清楚从凌晨一点接到武文殊的电话开始,这个人就不可能歇得下来,应该一夜都没睡吧……
想到此,他心疼地撇撇嘴,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在厨房忙和做营养早餐,夹满蔬菜的三明治,火腿蛋卷,外加两粒切开的番茄,在玻璃餐盒里搭出好看的形状后,还用沙拉酱画出一个笑脸,打了两瓶橙汁封装好,黄橙橙的玻璃瓶透着一股亮丽清新的味道。
备好早餐,云秋泉看了看表,五点半。
在厨房溜达两圈,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他拨通武文殊的电话。
那边一接通,他赶紧问:“武总,您在哪儿呢?”
“路上,快到机场。”
“太好了!”云秋泉脱口而出,他担心武文殊太早到机场自己赶不上:“您先去航站二楼的广航贵宾处休息,我十五分钟后就到,别买早点了,外面东西都不好,吃我的吧,我做了好多……”
“你要过来?”武文殊略惊讶。
“嗯!”云秋泉大力点头:“抱歉啊武总,我没能订到更早的航班,还要让您在机场等……那个,反正是等嘛,我过去陪您说说话,聊聊天也行啊……”云秋泉说着,飞快穿上外衣,拿着饭盒包车钥匙就往楼下跑,忽然,他在锁门那一刻想起什么,匆匆进卫生间去拿几样东西……
夹在肩膀上的电话传来武文殊犹豫的语气:“……这也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还有些工作要跟您汇报呢……”云秋泉一边将东西往包里塞,一边风风火火锁门下楼。
听到电话那头最终给出同意的答复,云秋泉兴奋得差点喊出来,他把东西扔进车里,坐进去,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广航贵宾处是众多航空公司VIP等候专区中档次最高的一块区域,有为尊享客户特别隔出来的一人一间休息室,推开门,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武文殊真如云秋泉所想,是他从未见过的疲累模样。
印象中这个人一直是西装笔挺,领带工整,衬衣袖口处的腕扣也是精心搭配过的,靠近时,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成熟的男性气息让人心跳加速,忍不住想偷偷多看他几眼……而现在,没有领带,没有腕扣,西服被歪歪扭扭搭在一边,衬衫扣子一直解到前胸,袖口随意挽在大臂上,这种不修边幅的颓废形象特别体现在他下巴和两鬓微微冒出的胡茬上……
云秋泉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
他没敢打扰他,蹑手蹑脚轻轻坐到他身边,刚把饭盒包慢得不能再慢地放到桌上,耳边便传来武文殊特有的沉声,他没有睁眼:“你来了。”
云秋泉吓了一跳,脸立刻耷拉下来,嘟起嘴,深深自责:“……武总,不会是我把您吵醒了吧?对不起,我……我已经足够轻了……”
坐起来,武文殊冲他笑笑:“不怪你,我没睡着。”
云秋泉开心起来,忙打开饭盒包,把早餐一样一样摆好:“来,武总,尝尝我的手艺,三顿里我就早点做得最棒了,真的,绝不骗您。”
一个早点……而已。
武文殊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打开盒盖,下一秒眼前突然一亮,两对色彩缤纷的三明治和蛋卷搭配出好看的卡通形象,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太阳蛋笑脸,分外可爱喜人。
唇边不由自主浮出浅笑,武文殊刚要下手拿,被正在摇晃橙汁的云秋泉当机立断喝止住了,他从包里拿出免洗手液,给自己手心挤了点,又拿过武文殊的手,往那上面也挤了些,嘴里一边念叨着:“吃饭便前要洗手,干干净净没虫虫……”一边把武文殊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来回揉搓……
一直搓到免洗液完全吸收,皮肤轻盈毫无感觉,云秋泉才松开,大大方方地一摆手:“好了,您随意。”
看着自己僵在空中的一双手,上面还残留着对方尚未散去的余温,武文殊有些发愣……
可望着云秋泉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注视自己,武文殊只能苦笑地摇摇头,拿起三明治开吃,对方贴心地递上来那瓶摇动均匀的浓浓橙汁……
让武文殊不得不承认,早点的味道确实不赖。
云秋泉伸手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像做一道美食节目一样,他表情夸张地自嗨:“卧槽!这也太特么美味了吧!!人间难得啊!!呜呜呜!!”说着摇头晃脑,美哒哒得没个完……
武文殊微微笑了下,对云秋泉的小孩心性他一方面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却也觉得没什么,可以接受。
“我让你查的有进展吗?”喝了口橙汁,他问。
“有,一会跟您汇报。”
武文殊抬眼看他。
“食不言寝不语啊,武总大人,”云秋泉冲他顽皮地一眨眼:“等您吃完,我立刻给您做现场报告,一秒不耽误,成不?”
武文殊加快速度往嘴里塞,腮帮子吃得鼓鼓囊囊,放下瓶子,用纸巾擦了擦手,刚要说话,对方从包里掏出电动刮胡刀和毛巾一并放在桌上……
武文殊眼都直了。
“毛巾是新的,刮胡刀来不及买,您就凑合用我的,虽然不知道您去美国的行程安排,但您现在的样子真的太狂野了……”云秋泉也吃完了,嘬了嘬手指头,一指它们:“要不,修饰一下?”
把目光从桌上移到对方的脸上,武文殊赞叹:“真不应该让你当我的助理,埋汰你了,应该做我的家政保姆。”
“武总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云秋泉笑得开心,忽然,他灵机一动:“要不然,我帮您刮胡子吧?我还会颈肩按摩呢,”说着,站起来,挥胳膊挽袖子:“原来宿舍里被我推拿过的没一个不夸我手活好的……您躺下……”
不等武文殊作出反应,云秋泉的手已经上去,将将碰到衣领,武文殊一把抓住他手腕……
直到此时,云秋泉才意识到他们俩个的距离已经近得无法再近,他的前胸几乎贴在对方的身上,要不是武文殊及时制止他,他的手臂会毫无顾忌地环上他的脖颈,一副热辣拥抱的模样。
武文殊没什么表情,注视他:“你要用这种姿势帮我刮胡子?”
脸上一阵烧灼,火辣辣的烫,云秋泉难堪,甚至是惊恐地坐回去,他慌忙地躲闪武文殊的目光,吞咽唾沫,像被当场抓包,揭开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绝不能被窥探的东西,他慌乱无比,不知所措……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扫了一眼来电,武文殊没接,而是抬眼望向对面的云秋泉,那讯息再明白不过了,让他回避。
云秋泉立刻站起来,结巴:“我……我去给……您托运行李……”拉起行李箱,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直到门关上,武文殊才划开电话,贴在耳边,嘴角不自觉地勾出弧度:“这么不乖啊,不好好睡觉。”
“卧槽!这是飞行模式吗?!你怎么没在飞机上?!”周唯惊吓,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航班延误了,我还在机场。”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周唯一个字一个字在那边叫嚷。
“别闹,半夜你得睡觉,我怎么忍心吵你?”武文殊笑:“那你又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这个点我不可能到美国。”
“想你啊,妈的!”周唯愤恨不平:“一睁眼,脑袋里全是你,憋得我给空气打电话!你倒好,明明没走也不给我来个电话,错失他妈六个小时啊卧槽!!”周唯突然问他:“你几点登机?”
“八点。”
一看表,木有时间了。
“我靠!!!你个混蛋!!”周唯悔得眼角飙泪:“我不管!说!要怎么赔我这六小时?!”
“床上,做满,保质保量,一秒不差。”
周唯乖巧地啵了一下听筒,语气纤细,温婉淑良:“好的,老公,我等你回来,拜拜。”
挂断时,武文殊哈哈地笑出声。
放下手机,旁边是摆放整齐的毛巾和剃须刀,垂下眼,武文殊静静地看着它们,有节奏地将手指在一侧座椅扶手上一下一下轻敲,随后,他站起来,拿起它们,推开门,向盥洗室走去。
回到屋中没有武文殊的踪影,云秋泉起初吓得不轻,在看到西服和大衣还挂在那里,桌上毛巾和剃须刀却消失不见时,他才把心踏下来……
坐在椅子上,他深深地长出一口气,像是跟自己较劲一样,猛抓几把头发,他拿出手机,锁屏解屏,在那上面随意乱滑。
门开了,武文殊进来,云秋泉赶紧收起手机,局促不安地站起来。
东西放在桌上,武文殊礼貌道谢,云秋泉却尴尬得头都不敢抬,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什么。
收拾妥当,穿上西服,拿上机票登机牌手机,武文殊刚要顺手捞起大衣,云秋泉一个箭步过去抢了先,他把大衣抱在怀里,神情特别沮丧,难过得垂下头:“武总,我……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失礼……”
“你不是有事情要向我汇报吗?”打断他,武文殊语气平淡,开门。
“啊?……啊……对……”云秋泉有些犯傻,嘴里卡壳。
“说吧。”口气严肃,扫了他一眼,武文殊往前走。
云秋泉清了清嗓子,赶紧进入工作状态:“刘长青和李云志的背景我详细查过,两人差不太多,都是中泰超过十年的老员工,只不过李云志有一段在林祥实业工作的经历,而刘长青的背景相对简单一点,一直都在新沂分公司工作。”
“林祥实业?”武文殊停下来,看他:“林啸坤的那个?”
“对,时间仓促我大概查了查他俩经手过的项目,发现一半以上都有这个公司在参与。”
武文殊走着,忽然问他:“林啸坤你查过吗?”
云秋泉一愣:“林董?哦……我倒是看过,记得一些,您问,我尽量答。”
“他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去年八月份。”
“股东的身体状况公司都有详尽的备案,车祸后的医疗记录你记得吗?”
“脑溢血引发栓塞,半身轻瘫,上下肢活动障碍……”云秋泉所有的专注力都在调动大脑的记忆区域,并没注意武文殊猛然停下脚步,脚下一个没刹住,直接重重撞在这人的后背上。
他揉着生疼的鼻头,疑惑地望向自己的老板……
面前的人沉下一张脸,眉宇间蒙上一层沉厚的暗影,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暗凝重……
正当云秋泉讶异地望向他,这个人说话了:“……他不可能签字。”
话冒得没头没脑,云秋泉却好像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接下去说:“离车祸过去大半年了,手应该恢复一些,我查过林祥实业一些项目文件,上面有林董本人的签字……”
“不对,他签不了,他连水杯都拿不稳……”
“什……什么?”云秋泉吃惊,刚要再问,却被打断。
武文殊看了看表,知道没时间了,语速飞快地布置任务:“小云,你把林啸坤车祸前后的签字发全图给我,下了飞机我会查,彻底详查林祥实业在林啸坤出车祸之后的所有业务,项目,账款往来,合同签署,协议细则,无论是什么,任何异样马上告诉我,听懂了吗?”
云秋泉一个劲地点头。
不知是因为自己在等候区的鲁莽失态还是武文殊一反常态的压迫沉重感,云秋泉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心脏慌乱地跳动,手不由自主地拉拽这个人的衣袖,没让他进去:“武……武总,我那个……真的真的……对不起……”
武文殊一怔,表情变得柔和下来,他回过身做了一个云秋泉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动作……
他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告诉他:“没关系,等我回来。”
进入安检口,即便这个人的影子早已在视线里消失很久很久,云秋泉还是一样地灵魂出窍,呆呆地杵立在机场大厅,一动不动。
头等舱的乘客永远是最早一批上飞机,当武文殊跟着经济舱大队人马排队进入飞机舱体时,拿着机票核查的空姐明显表情一变,她立即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招待,为武文殊亲自引路。
头略微偏过一些,排在几人之后的周铮将目光从舱门入口武文殊消失的背影上收回,他将帽子拿掉,口罩摘下,在空姐看完机票并指引他所在座位后,他略微欠了欠下巴,算是点了一下头。
坐进座位,他把帽衫宽大的帽子重新戴上,遮挡大半张脸,等头等舱的隔帘拉好后,他头向后靠,慢慢将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