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1)

疯心 绿色毛毛球 2665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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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从熙子林海回来,岳念廷变得心事繁重,少言寡语。

知道他烦心,陈国生一大早去市场买菜买食材,为岳念廷花了整整一白天功夫包了三种鱼馅饺子,还整了上好的小酒,擦着围裙,他笑呵呵地看着岳念廷夹起一个放入嘴中,等着他一如既往,满眼放光,嗯嗯地夸赞他不赖不赖,真有你的之类的话……

然而。

屁都没有。

“嘿!什么人呐……”老陈不干了,捋起袖子就要拍桌发威,被周铮一下子扯了围裙,冲他猛使眼色,直摇脑袋。

对于陈国生的脾气,周铮这一年半载相处下来也算品出个一二,什么都还好说,就在吃上不依不饶,最反感别人对他精心做的菜肴闭口不谈,唾之以鼻,要谁说个难吃,他能一脚把那人踹天上去。

每每如此,周铮总有一种要扶额的感觉。

自从隐退下来,陈国生手中的砍刀变菜刀,木棒变炒勺,自觉自愿地担负起岳念廷的饮食起居,倒不是岳念廷对他凉薄苛待,而是这个人本身喜欢干这些,为人爱干净好清洁,还有那么点洁癖,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周到妥帖。

这一切让从小拉扯弟弟,当爹当妈又当哥的周铮省了太多的心力,渐渐地,也把他养懒了,跟岳念廷一道,安详地享受起陈国生这个偏执型大保姆来。

白了眼周铮,陈国生气哼哼地坐下来,示意他给个评价。

放下筷子,周铮赶紧高高地竖起两枚大拇指,嘴里呼着饺子热气,烫得眼泪都下来了也要张嘴说话,饺子真他妈牛逼啊,神仙做得啊,妈的绝了啊……

得意哼了一声,瞟了眼无动于衷的岳念廷,陈国生这才入座,磕磕筷子,自己吃起来。

塞了满口饺子,周铮鼓着腮帮子使劲嚼,目光不由往岳念廷那头跑。

这个人还是那副样子,垂着眼皮,有一搭无一搭吃着。

饭后,帮老陈洗过碗,周铮满别墅找人,终于在天台发现了这个人的身影。

肩背宽厚,将一件极普通的深色方格居家服穿出了衣架子的感觉,从背后看腰线清晰,坚实耐看,天气炎热,岳念廷随意一条大喇喇短裤,底下是一双不加修饰的人字拖,哪有一点江湖大佬的风范。

周铮弯起嘴角,勾出微微弧度。

来到这人身旁,胳膊肘撑在天台石碶的围栏上,周铮一手支着下巴,歪头看他。

很显然,岳念廷并未发现旁边的大活人,他脑子根本不在这里,一直陷入沉思。

有那么一刻,他左努努嘴,又撇撇嘴,还砸吧两下,像是烟瘾犯了……

周唯不得不承认,香烟虽然有害健康,却在思考某一件棘手问题时,对岳念廷利大于弊,刺激大脑皮层充分活跃,效果非凡。

无奈下,岳念廷只得掏出电子烟。

刚吸一口,他就崩溃地倒在石栏上,闷闷地骂出一句脏话。

有火机打燃的响声,一股烟气飘来,像世间最诱人的味道引得岳念廷抬起脑袋,顺着方向嗅过去,鼻翼呼扇呼扇,一直凑到周铮那边。

“岳先生,我是不是对您太狠了?”咬着烟,周铮愧疚地看他。

“不让我抽,你抽,还站在我跟前抽……”一张凶煞脸,岳念廷气得猛犬附身,汪地一口咬上去,正咬到软软的香烟嘴上,周铮把烟从自己嘴里拿出来,直接塞过去。

这根,就是为岳念廷点的。

舔着略微咸湿的烟屁股,岳念廷没吸,大睁双眼,愣住了。

天台风大,前端很快变成白灰,飘飘散散。

“再不抽可就没了,只许一根,下不为例。”周铮提醒他。

岳念廷这才端正抽烟姿势,眯着眼享受尼古丁的侵染,眉宇间尽是陶醉。

不知为何,岳念廷舒展的神态,微启的嘴唇流出一两声呻吟之音,下巴微扬,喉结上下滑动……让周铮怎么也挪不开目光,见对方睁眼看过来,周铮一惊,有些慌张,忙挑起话题遮掩……

“岳先生,您这一天不怎么说话,是有困扰吗?”

呼出一缕浓稠白气,岳念廷磕了磕烟灰:“林柏杉逼武文殊就范,难道就为了接‘凌霄’的生意,跟别家竞争?运毒向来不是先下手为强,而看的是稳妥,中泰毒链完备,输送毒源的能力早就公认了,‘凌霄’想进入内地,非中泰不可,他那么火急火燎干什么?”

“最近林柏杉跟光耀打得火热,是不是提早知道消息,他一再被咱们打压,想要一鸣惊人,挽回颓势吧?”周铮说出见解。

“兴风作浪就能挽回败局?”岳念廷冷笑:“把武文殊搅和进来只会让他的境遇更加艰险不利,还扣押人质,泄露老底,这担了多大的风险啊!就为了一个‘哗众取宠’?这也太不着调了!”

“他不一向如此嘛,狂妄愚蠢……”

岳念廷摇摇头:“这次太过了,夸张得我不得不怀疑他另有图谋,搞出这么大动静,是要孤注一掷,跟咱们往死里干啊……”

周铮认同,问:“那林家三口怎么办?”

一吸到底,烟很快抽完,只剩短短一截,捏着它在面前晃了三晃,岳念廷委屈巴巴:“抽完了,脑袋不转了……”

周铮默默看他。

嘴噘得天高,对方将脸别向一边。

没办法,掏出烟盒,周铮又磕出一根烟,递过去。

“我要你点好给我。”

惊讶,周铮无语地看过去。

这人望天……

沉淀两秒,一声清脆火机响,烟头通红,烟咬在周铮嘴里,嘬出若干白雾,夹在手里,他打横伸出胳膊,递给他。

“喂我。”

满满撒娇的口吻。

周铮口气都变了:“你抽不抽?”

吧唧一口,饿虎扑食,差点把手指都舔进嘴里去。

又是一口贪婪深吸,岳念廷果然继续了:“我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干净地把林家灭口,而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林家给救了,还继续干卧底。”

胸口一紧,周铮圆睁双目,震惊中带着忧色。

“干咱们这行是救人,不是害人,哪怕是恶贯满盈的罪犯,也应该交予国家政府去审判,杀戮永远是错的,只是有时形势逼人,咱们没得选择。”

“可林啸坤目标太大……岳先生您……”

周铮没往下说,嘴唇抿得泛白。

岳念廷心里有数,知道周铮为他担心,笑了笑:“不提这个,说点别的吧……”

一眨眼,剩下的半截烟变戏法一样消失无踪,抢,夺,捻,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岳念廷缓过神来时,烟头黑焦,已经灭在周铮的手里。

目瞪口呆,甚至夹烟的手还僵在嘴前半寸的位置。

周铮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是……你怎么跟我媳妇一样啊?!”许是跟记忆某处重合,岳念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周铮身体一僵。

什么涌上来,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岳先生,您……您夫人现在住哪啊?还安全吗?是不是在公安的保护下?”

很静,岳念廷的回话:“她故去了。”

“抱……抱歉!岳先生,我……”周铮连连低头。

“不要紧,是我提的,你刚才跟她特别像,连表情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岳念廷脸上漾起些苦味的笑:“以前她也总管我抽烟,闻见烟味就跟我来劲,我都是去楼底下小卖部买了赶紧抽,一路抽完,还得跑两圈散散身上的味才敢回家。”

异样扩散开来,胸口越来越闷……

周铮觉得自己都不会笑了:“您……跟夫人很恩爱吧,点点滴滴,都是美好的回忆……”

“好什么啊,在一起哪有不吵的,一点事就撕扒个没完,恋爱那点美好磨得什么都不剩了,”连岳念廷也不知自己怎么搞得,郑蓓蕾去世后,他从不爱提她,一个字都不行,不是不怀念,是想起太难受,他纳闷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话滔滔不绝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婚姻只是把一种爱的方式变换成了另一种,蓓蕾不再是我的爱人,却更像亲人,长在身体里,割也割不掉……”忽然,岳念廷茅塞顿开:“对,就是这样!像刚才,就是一种本能反应,顺嘴就遛了……”

见对方木纳地瞅着自己,岳念廷摆摆手:“哎,算了,跟你个小屁孩说什么啊。”

“小……小什么?!”周铮不悦。

“你结婚过?”

摇摇头。

“恋爱过?”

周铮不语,别过脑袋。

一声长叹,岳念廷又问:“暗恋过哪个女孩吗?”

“我不喜欢女的,见到个虫子都能鬼哭狼嚎,比起臭虫,我更想踩死她们。”

对方表示理解:“嗯,喜欢男的。”

“住嘴!”周铮火了,有种被羞辱的表情。

亲切一笑,岳念廷像好哥们一样搂过周铮肩膀:“男的女的都无所谓,关键是你动心的那一瞬间,”他用手点点这个人的左心:“就是这里,又酸,又疼,又胀……还有点麻嗖嗖,你就中招了,这世上再没比这份感觉更让人留恋的,单单回味都是种享受……”

玄之又玄的话让周铮听不懂,却又不甘心这么认栽,赌气似的:“我也有在乎的人,每次出任务都想着他……”

放开他,岳念廷狐疑:“谁啊?”

“以前同事。”

“男的女的?”

“男的,”周铮补充上:“哥们。”

眼珠子转了转,岳念廷贴过去,表情凝重:“你跟他干过什么?”

“什么啊?”突然有所意识,周铮辩解:“就是好哥们,我把我妈留下的遗物给他了。”

对方一惊,超大声:“给我要回来!”

怯怯地咽下一口唾沫,周铮觉得自己废话太多了,飞快转移话题:“对了,老陈年岁最大,说不定也有不少故事……”

“你可别瞎说,老陈比我还小几个月呢,他就是长得着急了点。”岳念廷淡笑。

眼睛瞪得贼大,周唯急了:“我靠!岳先生,您到底多大啊?!”

“你看呢?”对方眨眨眼。

“也就十八吧。”

周铮脸不红,气不喘。

“哪儿学得?嘴真他妈甜。”往这人脑袋上摸了一把,岳念廷笑得很开。

捋着蓬乱的头发,对方也笑。

……

和谐暖融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几声生硬铃声打扰,周铮拿出手机,正被岳念廷捕捉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武文殊。

接起来,周铮嗯嗯啊啊地应着,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岳念廷,看到这人垂下眼皮,玩着围栏上的一枚小石子。

电话结束,还没解释,岳念廷先说:“真不该让你去他家干脏活,放那些东西让你不好做,你弟跟他关系太深,你有负罪感,对吗?”

低下头,周唯不言语。

“给武文殊几次机会?”

“三次。”

岳念廷颇有深意地‘嗯’了一声:“还剩一次。”

“那我去了,岳先生。”收好手机,周铮转身离开,一只粗壮手臂横在他面前,支在对面的玻璃门上,挡住去路。

顺着深浅不一的方格布料看过去,是岳念廷黑漆漆的瞳仁,钉在自己脸上的冷然目光。

“你的宵禁是十二点,晚了再爬墙……”他俯下来,嘴唇蹭在周铮耳垂,热气侵蚀:“我可要好好罚你了。”

润热的唇,烫人的气,混在一起一直燃到耳朵尖,把脸都染得通红,周诶捂着耳朵,一个劲猛点头,跑得跟兔子一样。

还是那个地下赌庄。

这一次,武文殊到得很早,周铮来的时候,桌上摊了足有十来个不同款的空酒瓶,七扭八歪,易拉罐滚落满地,烟缸半空,黑斑垫底,糊得像滩稀泥,垃圾桶四周全是白灰,烟头,纸团……

到处瞟着时,武文殊仰起头喝酒,眼皮撩了一下周铮,懒懒说了句,来了。

拉了把椅子摆在对面,周铮坐上去,毫无顾忌地踹出方寸之地,把脚搭在桌上:“喝这么多,疯了吧?”

武文殊难得笑了下。

周铮注视他,他要仔细分辨接下来这个人的话他能听几分。

知道对方的顾虑,武文殊放下酒瓶,正视过去:“没事,我喝不醉。”

黑仁白底,清透无比,确实清醒。

周铮点烟,问:“找我什么事?”

不说话,武文殊只是舔着瓶口,酒没多少了,流得不痛快,他贪婪地吸允酒滴,半眯着双眼,透出的目光黏在周铮脸上。

皱眉,呼出一口白雾,周铮等下文,却怎么也等不来。

烟抽去三分之二,周铮又问:“发生什么了?”

仍旧不语。

扔掉一滴不剩的空瓶,武文殊又去拿另一瓶洋酒……无论他干什么,视线不离周铮那张脸半分,目光不热,却总是紧紧跟随,粘腻不放……

温度不高,却架不住长远,一根长长的烟被周铮慢慢吸成一小截烟嘴,这份目光始终如此,不离不弃,看得周铮心中发毛,发紧……

把腿拿下来,周铮身体前探,恶狠狠地:“武文殊,你到底说不说话?!”

对方眼底开始混沌四起,雾气上涌,有那么点酒醉微醺的意思,他歪着头,像是逗玩,又似认真,就是不说话,却不放过他,盯着他,肆无忌惮地看……

不知哪来的灵感,周铮蹭地一下起来,指着他:“武文殊!你……你他妈把我当我弟?!当周唯?!”

真是醉了。

武文殊摇晃酒瓶,嘿嘿地乐着:“怎么?真的看不了……假的也不给看啊?”

周铮气炸了,一把夺过瓶子,狠摔在地上。

碎响一声,伴着碎玻璃酒水飞溅而出……

周铮的吼声回荡满屋:“武文殊,为了帮你,你知道我顶多大的风险?!每一次见面都拿命在赌,你倒好!白白浪费!你就一次了知道吗?!”

轻笑出声,武文殊晃晃悠悠站起来,把跟周铮联络用的手机哐当一声扔在桌上:“我一次都不要了,收了吧,没用了……”拿出钱包,像是结账的样子,他掏出一叠钞票,随手一松,红色影子飘飘荡荡:“……周铮,不要告诉周唯,不要跟他提我,一辈子也不要提……”

说完,拿起沙发上白色塑料袋,提在手里,三步两晃往门口走。

身后,周铮问,袋子里是什么。

“药……过敏药。”

话音,消失在晃动的门外。

一片懵逼。

周铮感到脑仁疼。

腿一阵发麻,裤袋里电话震动。

是岳念廷。

贴在耳边,里面声音万分急促:“武文殊呢?他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他刚走,”周铮问:“怎么了,岳先生?”

“那边来信,林柏杉让武文殊去嘉禾走单,走的还是那两条新路线……”

“什么?!”周铮蓦然僵化,他恍悟到什么,失声大叫:“糟了!……他去机场了!!”

“你怎么知道?”

“他拿着过敏药,嘉禾是热带!”

岳念廷急道:“快去!追上武文殊!决不能让他去!!”

下指示前,周铮已经疾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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