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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高齿木屐,身着月白色葛衫,缓步走来。
眉目之间,有着淡淡的倨傲。
何充闻言,笑容依旧,充分展示着一个一朝重臣的政治修养。
他把着张恪的手臂,“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的好友,相县刘真长。”
互相见礼之后,张恪微笑着打量着此人,长相虽然比自己差远了,但也比寻常人好看几分。
眉宇间的清高自傲一点没有掩盖,看着自己的目光倒没多少敌意,就是单纯的看不起而已。
额,这倒是第一次。
让没什么经验的张恪有些措手不及。
何充命人将柏舟和凌灵戚等人安顿下来,直接拉着张恪就走进了堂中。
各自落座,他笑着道:“当日上虞一别,未曾想你我居然能这么快地在建康重逢,这便是佛祖所言的有缘吗?”
张恪也回以微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哎,后世随便一句俗语,就能叫你们震上三震,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果然,笃信佛教的何充便开始反复吟诵了起来,眼泛异彩。
一旁的牛真长......咳,刘真长看不过去了,“我说何尹,这位小友明显是在投你所好啊!”
张恪一惊,这么直接的?
不都是阴恻恻地挑拨,暗戳戳地离间吗?
咋直接跳反了。
何充干笑两声,“真长啊,你这就是多虑了,我与张小友素未谋面,他对我亦无了解,这投我所好从何说起?”
刘真长瘪了瘪嘴,很难想象一个大老爷们能做出这般傲娇的表情。
“你崇尚事功,他就以事功之意应之,你到了建康,他不远千里也要来建康拜访,你信佛,他便开口就是佛意,这如何不是讨好之语?”
这句话槽点简直不要太多,张恪都懒得反驳。
脸上笑嘻嘻,心里......
他安坐不动,静待何充发言。
相信一个能做到丹阳尹,未来能够辅政乃至于主政一时的人......依旧看不破自己的心思。
何充望着刘真长,“真长,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
刘真长:“......”
“我去上虞,是深公之意,亦纯属偶然,那处山道也是他每日游览之地;传信的谢奉乃是会稽四姓的子弟,与他素无瓜葛;我又不是什么名满天下之人,崇尚事功之事,何得以传入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耳?”
何充随意说了几句,并没有逐字逐句地反驳,显然也是觉得槽点太过密集,生怕挨个精准打击下来伤了和气。
但张恪却瞬间心头一凛,祖母之胫,原来还对我搞过暗中调查。
脸上笑容不变,心里悄悄将对何充的警惕指数,上调了十个百分点。
刘真长干笑两声,看着张恪,“何尹说得也对,其实是我见你年少,又突兀造访,心中有了成见,故而出言相激。不如这样,你我谈上一谈,若是真有真才实学,我刘惔向你恭敬认错。”
张恪微微皱眉,有点跟不上这人的节奏。
不是应该继续胡搅蛮缠一下,自己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然后疯狂打脸吗?
怎么只是蹭了蹭,就怂了啊。
嘲讽只是你想开,想开就能开?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何充,充分展示着自己此刻的懵圈。
何充哈哈一笑,指着刘真长道:“你啊,张小友初来乍到,要谈改天再谈。”
刘真长欲言又止,何充装作无意道:“回头找个机会,你好好跟他谈谈。”
刘真长瞬间了然,看着张恪,“那今天咱们就喝酒聊天,看看你年纪轻轻到底有何能耐,能得何尹青眼。”
何充大笑两声,“好好好,咱们一醉方休!为张小友接风洗尘”
很快,酒菜都上了上来。
酒是酃湖之酒,产自于酃县,是当时用作贡酒的一种黄酒;
菜大多是鸡、猪和一些鱼类,也有些盐菜、葵菜、熏脯(腊肉)。
何充酒量大,刘真长爱喝酒,兴致勃勃地招呼张恪吃喝起来。
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张恪举着酒杯,总觉得这两人是找由头喝酒而已。
而根本就是个未成年小纯阳的自己,无非是个借口。
欢宴罢,各回各家。
当然,这只是对刘真长而言
东晋的天黑得挺早,等张恪回到已经被收拾妥当的客房中,已是华灯初上。
客房同样是内外两间,柏舟睡外间,张恪睡里间。
凌灵戚那几个也被安排在了隔壁。
张恪坐在榻上,面色潮红,思绪万千。
他并不会因为何充今天的好态度而自鸣得意。
那一封单薄的书信,和一首七绝不可能让一位这个层次的高官完全折服。
最多只是个引子而已。
未来,定然会有实打实的考验。
“小郎君,你回来啦!”
柏舟蹦蹦跳跳地冲了进来,打断了张恪的思量。
“你的贯口念完了?”
张恪看着柏舟,还以为他会继续念下去呢。
毕竟憋了那么久,释放起来很疯狂的。
柏舟笑着点了点头,也就说了一遍而已,本来还想再念一遍的,怕读者老爷说我水文,就算了。
张恪伸了个懒腰,“今天我得早点洗洗睡了,有点累。”
“对了,小郎君,刚才有人来找过你。”
“谁啊?”
“我!”
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跟张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昂头走入,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
张恪抬头打量了一下。
嗯,是个弱鸡。
二对二,论拳脚,己方胜算颇高。
于是眼皮微抬,“有何贵干?”
“我警告你,别以为你长得俊俏就不得了,我爹爹最喜欢的是我!”
少年虚张声势、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装腔作势......
张恪抬起头,神色镇定而严肃,望着少年的双眼,沉声问道:
“你有病啊?”
“你居然敢骂我,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少年愤怒地指着张恪。
张恪从容问道:“今晚我想早点睡。要不明天?”
“当然是明天,我还这么小,要早睡早起!”少年也很耿直。
张恪满头黑线,你这个水平就不要学人家嚣张跋扈了嘛。
“那行吧,早点回去睡,晚安。”
“额......哦......晚安!”
少年转身走了出去,直到走了一截,他才忽然惊觉不对。
扭头看着一旁的仆从,“我是不是被他耍了?”
仆从犹豫着点了点头。
少年看着客房的灯火,气急败坏地一跺脚,转身离去。
忽悠走了蠢萌蠢萌的何家小郎君,张恪稍作洗漱,躺到榻上,有些迷糊。
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刚刚喝下了穿越之后的第一顿酒。
另一个便是被那个刘真长弄迷糊了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言行举止都充满着迷惑。
张恪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始终想不起来。
哎,算了,先放放吧!
管他真长真短,反正自己也用不着。
张恪一翻身,沉沉睡去。
半夜,张恪猛地翻身坐起,满脸震惊。
那货是不是提了一句,自己叫刘惔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