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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叶贞怀疑的这个人,是跟她在婆家河西村同村的胡仁奎。
这胡仁奎从小就是个混混儿,二十二岁,家里弟兄三人,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兄长都勤劳仁厚早就成了家,就他是幺儿受父母溺爱从小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从他十六岁时,。父母就张罗着给他说媳妇,可他名声太臭,媳妇当然不好说,越不好说他越是瞎混,越是瞎混越不好说,媳妇没说到一个,倒是父母二人都相继被他气倒病亡。
他祖上也还算大户人家,到他父亲这辈时变成了小户人家,他父母死后,他把父母留给他的几十亩田地也给卖得只剩下几亩了,哥姐的话他也不听,他们也就懒得理他。他一个人住在父母的老屋里更是破罐子破摔,吃完了老本他只能给人打短工,可他哪里是打工的料,不想做也不会做,即便找到活干还偷懒耍滑,挣一顿吃一顿,实在挣不到一天三顿饭时,就偷鸡摸狗。
刘叶贞怀疑胡仁奎源于今年初秋的一天。
那天,刘叶贞家收玉米,一家人在上午天凉快时把玉米棒子从地里扳下背回家堆在院子里,中午天热时就在院子里躲在树荫下撕玉米棒子壳。
这天胡仁奎来帮她家撕玉米,他是看村里哪家忙不过来他就帮哪家干,只图混几顿吃的。
胡仁奎撕着撕着就发愣了,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撕开了的还比较嫩的白玉米棒,眼睛直直地盯着这玉米棒,呆呆地不开腔不做声。
“你咋个了?”刘叶贞问他。
“没——没咋个。”胡仁奎看了眼刘叶贞,目光躲闪,刘叶贞觉得奇怪,说:“没咋个你发什么愣?”
胡仁奎再次看了眼刘叶贞,说:“我——我看见这又白又嫩的玉米,我想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刘叶贞问。
胡仁奎说:“不能说,我不能说。”
刘叶贞:“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那——那儿。”胡仁奎盯着刘叶贞的臀部,小声说。
“滚!你这死不要脸的臭货。”刘叶贞拿起玉米棒子就向他砸去,他边躲边邪笑着说:“是你让我说的嘛。”
刘叶贞突然想起王惠贞在玉米林里险些被辱的事,她一激灵,开玩笑说:“公鸡踩母鸡不羞,男人想女人更不羞。你说说,你在哪里见过女人的那个,你要是说了实话,说不定我能给你说个媳妇来呢。”
“玉米林里,我——”胡仁奎脱口而出,又突然紧闭嘴巴,吞了口唾沫,赶紧摆手说:“我瞎说的,我瞎说的,我是在梦里梦到的,我梦里梦到,啊——”他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那嫩玉米棒。
“滚!你这骚公鸡!”刘叶贞再次把玉米棒子朝他砸过去。
从那以后刘叶贞就怀疑那个人就是胡仁奎,可就凭他那几句话,也不能确定欺负王惠贞的就是他,这家伙四处瞎混,就算他说的是实话,他也没说那女人是谁,可能是其他女人呢?
在彻底弄清楚之前,这种事可是不能乱说的,这点刘叶贞心里清楚,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一个多月后,一个落雪纷纷夜晚,刘叶贞就要生了。
屋角一堆谷草,谷草下是灶灰,谷草上铺了床旧床单,刘叶贞躺在上面,产婆在鼓励刘叶贞用力,刘叶贞痛苦地挣扎着,叫唤着,刘叶贞的婆婆、赶来帮忙的刘叶贞的表妹汪立元,也在一旁。
看着表姐的痛苦状,十六岁的汪立元也情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虽然她知道这事谁都帮不上劲,可表姐用力时她也握紧拳头憋住气用力,仿佛她的这一份力能加在表姐身上。
终于,孩子夺门而出,被产婆倒提着脚轻轻拍了一下后,这大胖小子哇哇哭了起来,这哭声不知是为来到这个新世界而欢呼,还是被这陌生的世界吓哭了。
孩子生下来,刘叶贞没昏过去,倒是她表妹汪立元,被那一摊血吓晕了过去,一下倒在地上,这把刘叶贞的婆婆和产婆都吓了一跳,两人忙又喊又叫又掐人中,总算把汪立元弄醒了。
汪立元醒来看着刘叶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表姐,我要当斋姑娘,我要当斋姑娘!”
刘叶贞抱着儿子,看着表妹笑了:“吓着你了?”
刘叶贞的婆婆对汪立元说:“你现在看着生孩子难,觉得当斋姑娘轻松,真要当上斋姑娘了,说不定你又觉得宁愿生孩子了呢。”
汪立元还是那句话:“我要当斋姑娘,我要当斋姑娘!”她说着出了门,迎着纷飞的雪花向自己家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当斋姑娘”这句话。
飘到她脸上的雪花听了她这句话,酸楚地化成一片水,融进她滚下的热泪中,家中父亲早有让她当斋姑娘的意思,虽然父亲没对她开口明说,可她知道父亲的心思。
父亲是个铁公鸡,一直想让她留在家里干活,这样他既不用陪嫁妆,又多个劳力多挣些钱好给她弟弟说媳妇。
虽然看着王惠贞、林芳贞、罗芹贞还有表姐都当了斋姑娘,可她还是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当这斋姑娘,直到今天亲眼看到表姐生孩子的惨烈状,她才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当斋姑娘。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也是刘叶贞儿子满月的日子,这天,她公婆操办了一台满月酒,亲戚乡邻们都来祝贺。
胡仁奎也来了,别人都提来了鸡蛋大米红糖等,他是空起两只手来的,这毫不奇怪,哪家有事他都要去蹭吃蹭喝,第一个去,最后一个走,能干点杂活就算是给主人家面子了。
刘叶贞打定了主意,今天要找机会多灌胡仁奎几杯酒,看能不能掏出他几句话来。
酒席开始时,刘叶贞抱着孩子向大伙儿鞠了个躬,然后大声说:“亲戚老辈子们,乡亲们,多谢大家!我嫁来河西村一年多了,大家对我都很好,要是这娃他爹不出那事,今天他不知多高兴呢,他——”
“不说那些了!”他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接着说:“娃他爹对我好,我也不能负了他,我决定了,我终身不再嫁人,我就留在这个家里,服侍公婆,把这娃儿抚养成人,我要当个斋姑娘,请大家为我作证,以后大家就叫我刘叶贞。”
“只是——”她忐忑地看了大伙一圈,“和尚有半路出家的,我这斋姑娘也算是半路来当的,我这带着娃娃的斋姑娘,不知乡亲们认不认?”
满院子的乡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