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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啪”一声，后面正屋里摔破碗的声音，接着就是“呜——”一声长长的女人的哭叫声象哨声一样委屈地从屋里窜出，他怔了一下，还是没让自己回头，径直走出焦家院门。

早就看见他走出来的母亲小跑过来，一把把他的胳膊抓住，母亲着急地问：“咋个样？姑娘还好吧？”

“不好！”张道松赌气地说。

母亲拉住他等媒婆，过了好一阵，媒婆才一路小跑过来，媒婆脸上挂满了霜，把他母亲拉到一旁嘀咕了半天。

母亲听完媒婆的话后，过来就给儿子背上一巴掌，骂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哪有你这么做人的？你要气死老娘不是？”

张道松回家后，躺在自己屋里想起自己在焦家的表现，他得意地笑了，看你们还叫我相亲不？相一个我骂一个，看哪个敢嫁给我。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前两天云彩急急忙忙地来自家的样子，她一定有事，得去问问。

他来到王惠贞家门口，叫出云彩，云彩说了想买石磨做豆腐的事，他一拍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舅舅打的石磨名扬金谷坝呢。”

他突然想，要不要把家里逼着自己相亲的事告诉云彩，他正犹豫间，云彩说：“那就谢谢道松哥了。”云彩说完转身回家。

“唉——云彩妹妹。”他叫住云彩，决定还是把这事告诉她，告诉她也就等于告诉了王惠贞，他要让她知道这事，要让她知道他拒绝了那个姑娘。

“道松哥，还有事吗？”云彩回转来看着他。

“我——”他说，“我昨天去相亲了，是我爹妈他们逼着我去了。”

“相亲？”云彩瞪大眼睛看着他，显然云彩也对这事感到吃惊。

难道她姐跟她说过不希望他相亲的话？他心中暗想。

“是啊，安出村一个姓焦的姑娘。”他说，“不过，不过你放心，没相成，我骂了那姑娘，都被我骂哭了，还摔破了一个碗。”

云彩歪着头看着他，狡黠地笑了笑说：“你叫我放个什么心？你相不相亲，相得成相不成关我什么事？”

“唉——”他长叹一声，“是啊，这关你什么事呢？我不想相亲，我不想结婚，干脆我也去当个斋男算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转身走了。

张道松第二天便把一副上好的连槽石磨背到了王惠贞家院里，云彩拉他进屋，他很犹豫，他想见到王惠贞，想知道她得知他相亲的事后有什么反应。

可他又怕看见王惠贞，怕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他的脚都迈了一只进堂屋的门槛，又退了回来，说：“还是不进了，我还有事，走了。”

他只收了云彩石磨市价一半的钱，说是他舅舅只收本钱，之后他自己添足了钱给舅舅送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父母果然不再说给他说媳妇的事，对他反而比以前更好了，张道松知道父母倔不过他，他赢了。

转眼之间，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冬季。

一天中午，比张道松小三岁的堂弟约他出去玩，他也闲得无聊，便带着堂弟两人来到自家田里，用稻草烧火烤。

烧起一堆稻草灰后，他用两根细树枝当筷子，在灰堆里掏了个坑，再从包里把带来的玉米粒放十多颗在这滚烫的坑里，再刨灰埋上。

不多会儿，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一个个洁白的玉米花喷着香气从灰堆里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他夹起一个吹了吹便放进嘴里。

张道松笑了，开心地笑了，这些蹦蹦跳跳的玉米花让他的思绪又跳回了童年和王云惠一起玩的岁月。

小伙伴们围着火堆跳舞，围着灰堆争抢玉米花，他有时抢不到，王云惠就把自己抢到一玉米花喂到他嘴里，喂他之前她总要把玉米花上的灰吹干净，有时还要先挨一下自己的嘴唇，试试烫不烫才喂到他嘴里。

那时，他心里就想他长大了一定要娶她当自己的媳妇。

可如今，她成了王惠贞，成了他看得到却摸不着的斋姑娘。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着，笑得自己眼里噙满了泪水。

“哥，你怎么又笑又哭的？”堂弟看着他，不解地问。

他说：“没什么，我笑天老爷，我哭天老爷。”

堂弟更不解地问：“天老爷怎么你了？你又笑他又哭他。”

他说：“天老爷就是个混蛋，他胡乱安排人间事，我还想揍他呢。”

“哈哈哈——你揍天？”他身后突然传来几个人的大笑声，同时自己的两只胳膊被人牢牢实实地抓住，他被两人抓住，还有三个人围着他大笑。

一看，这五个年轻人，两人是自己的堂兄，三人是自己的表兄弟，对面约自己出来的堂弟看着他，一脸坏笑。

“对不住了兄弟。”他表哥说：“我们是奉舅舅之命来带你回去成亲的。”

“成亲？跟哪个成亲？”张道松大惊，他想挣脱，可哪里还挣得脱。

“哈哈哈——”表哥大笑道：“跟哪个成亲，当然是焦家姑娘啦，老实跟你说吧，你那次相亲想甩掉人家，可你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子，人家姑娘偏就粘上你了，非你不嫁。舅舅舅妈也很满意这门亲，知道你这倔驴不会干的，半年前就开始悄悄谋划这场婚事，现在新娘子已经进家门了，就等你去拜堂了，兄弟们，走！”

“放开我，你们几个混蛋！”他挣扎着想跑。

随着一声吼，张道松被五个堂表兄弟捆上，直接抬了起来，一路小跑，直接抬进了自家堂屋，强按着跟新娘拜了堂，强推进洞房锁了起来。

外面院子中开始人越来越多，只听父亲大声说：“亲戚们乡亲们，今天先喝茶吃瓜子将就着点，明天就是正式酒席了哈。”

晚上，党表兄弟们又到洞房闹了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拜堂、酒席、闹房。一场婚事该有的主要程序都有了，这婚姻就成了所有人都认可的天经地义之事，这所有人的认同就是王法，当事者自己要是不认同就等于犯了王法。

父亲这一招真狠啊，张道松这才感觉自己在父亲这老姜面前确实太嫩了。

莫奈东瓜何，按着西瓜磨，张道松暗暗地打定主意，我奈何不了父母，还奈何不了你一小女子吗？老子我不跟你睡觉，看你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