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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里白氏极疼这两个儿子，今日像是真被气着了，趁着店里没有客人，举着算盘追着要打大保；大保被二保拉着在前堂跑了大半圈，边跑边跟白氏讲道理：

“又不是不娶，就是晚娶！我早就打听过，冬天是店面租金最低的时候，错过就要等一年；我亲眼瞧见不少惠丰居、玉壶春的客人都来了，有不少被关在外面，时间长了谁肯再来？好机会稍不在意就错过了！”

小五这才知道原来大保早有打算，并非完全因为自己的建议，心里倒有几分佩服：孙大夫也好，大保也罢，都是生意堆里做惯了的，头脑都比自己想的活络，自己才真真是门外汉，只比他们占了穿越的便宜。

“都老实点！客人来了像什么样子！”何大富从后厨掀帘出来，厉声呵斥了两句，大保和二保像是被按了机关般安静下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哼一声的找活干。

白氏虽然不喜，也不似方才那般无所忌惮，绷着脸跟何大富嘟囔着：“扩大店面当然是好事，傻子都知道！可咱有多少活钱儿自己心里没数？租金、装修、备货、人手……哪里不需要钱？除非把酒坊卖了！”

“酒坊是咱们酒馆的根本，爷爷的命根子，最不能卖。”大保冷声道。

“那就卖你妹子？！”白氏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从小当官家小姐养大的……”

“别说了！”

何大富额头的青筋暴跳，想跟白氏争执却瞬间看向小五，眉宇之间满是厌恶。小五不想惹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尴尬之中，棉门帘子一挑进来几名嘻嘻哈哈的酒客，何家众人瞬间转换角色，变魔术般换了一副和善快乐的颜色，大保更是热情洋溢的迎上去招待，其余人等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

余下这一天里酒馆又跟从前一样，复制着日复一日的经营，只白氏对小五的态度不一样了，刻意冷漠忽略，偶有交接，态度也比室外的天气还冰冷；对何大富和两个儿子倒笑靥如常，更别提来往的酒客。

看来白氏把翠儿做妾的事儿怪到自己身上了。

这是飞来之祸，小五却避无可避。

扩大店面自然是她跟何大富提出的，但大保明明早有此意，最后拿主意的也是何大富，怎的这两个最关键的人不怪，反倒怪自己？

无非自己是个外人罢了。

她心里有些发冷，脸上却不敢表露，该沽酒沽酒该说书说书，甚至比以往更卖力些。酉时一过李珏带着大丫又来了，小五也笑盈盈跟大姐说话，并没提何家的事半句——她帮不上忙，知道了也只能跟着烦心。

何大富仍旧跟李珏谈得热络，还主动赠了碟酱牛肉，似乎还提到翠儿的名字。小五不知自己该替翠儿高兴还是烦恼，只知道无论怎样自己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翠儿被命运的脚步推着往前走。

晚上打烊回家后，翠儿追问今天李公子有没有去店里，小五如实相告，只隐去大家的争吵，也没提白氏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翠儿开心得快要疯掉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衣服收拾自己喜欢的玩意儿，还把穿小的衣服挑出来给小五。

小五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只能跟翠儿开玩笑“你才多大这么恨嫁”，好一会儿等她安静些才慎重问她：“你真的愿意做妾？”

翠儿笑嘻嘻钻回被窝掖紧被角，只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在外面：“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是她她也愿意。”

“我开玩笑的。”小五连忙再次解释。

翠儿噗嗤一笑，那笑容任谁都能看出是发自内心，收都收不住：“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跟他在一处，别的都不重要——他跟我承诺过，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嫁过去也是良妾，以后也不会再要旁人。嗤嗤！”说到这儿，她似乎想到了李珏承诺时的甜蜜，忍不住笑出声来。

事已至此，小五不想再让自己因此烦恼。翠儿跟李珏一见钟情、海誓山盟，白氏原不同意，偏巧何大富急需用钱，这事儿竟成了……这对她来说，算不算顺风顺水，诸事如意？自己又何必以己度人？

第二日一大早，天没亮小五就听院里吵吵嚷嚷，忙穿衣起床出来，见何家三父子正一起收拾正屋东侧的耳房，一问才知道是收拾出来给翠儿住的。大保的年前要成亲，东厢房已收拾好给大保夫妻做婚房，将来二保也是要娶妻的，干脆西厢房就给二保独住；翠儿暂时住进耳房，将来出嫁也给她留着，以供小夫妻回娘家时居住。

那自己是不是还能跟翠儿同住？耳房的床有点小，她倒是不怕挤，就是翠儿……

小五正在疑惑，就听大保用很解气的语气道：“你是我家的奴，因瘸了腿暂时跟翠儿住在西厢，难不成以为能一直跟主子同起同卧？门房还空着，你以后住那儿吧。”

小五吓了一跳。

大保口中的门房是何家小院大门处的一个小小柴房，平时放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四处漏风。眼瞅着冬月将至，若住去那里，岂不活活冻死？

二保见小五神色，忙边搬东西边安慰她：“哥哥吓唬你呢——今年冬天你先跟我姐住耳房，明年开春门房收拾得能住人了你再搬进去。”

大保一听有些生气：“她只是咱家的奴，你干嘛要对她好？”

“你没见李家哥哥的丫鬟多有气派，在家里吃的住的自然更好——他告诉我苛待下人没体面，更何况小五还给咱家酒馆说书拉人？”

二保说的“李家哥哥”就是李珏吧，这么短时间李珏竟已经将这小舅子拿下叫“哥哥”了。

大保气得去看何大富，何大富却根本不理会两兄弟斗嘴，只催促他们快干活。

小五不想惹事，拄着拐进正房伺候白氏起床——这是何大富见她腿稍好些便要求的，以此明确小五的地位，还说何家在酒馆吃饭，让小五躲了多少清闲，须得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