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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世俗何知贫是病,神仙可学道之余。
但知白酒留佳客,不问黄公觅素书。
吴梅村也是个风流子,一眼瞥见邢畹芳后,逐有了爱慕之心。与她言道:“姑娘也喜欢吃这排骨?巧了,我刚寻了一处舒适的所在。有酒有菜尚缺一佳人,可否移莲步同去否?”
此时邢畹芳虽只有十一二岁,却是梨园行里长大的。演惯了许多才子佳人的戏,自然对此捻熟,也不怕他,径直跟上就走:“非是惠泉好酒,我可是不喝的。还不许拘着我,任我痛快的吃。”
吴梅村哈哈一笑,边在前面带路边说道:“只要你自己不拘着着自己就好。你今年可是花苞年纪了?”
邢畹芳赫然一笑:“你这个人眼好毒。我只是从没见过你的。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看你穿着,也是有了功名的。”
这二人竟聊得火热而去,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顾横波气苦说道:“这小妮子真是个人小鬼大。央着我带她来见见世面,怎么也不挑挑就这么走了?”
柳如是掸掸裙子说道:“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不经过几遭磨难,说她也是白说。咱们还找不找王爷?”
顾横波轻轻哼了几声:“找!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王爷咱们也不是没见过,怎地就他另类?还不是装腔作势!等着我给他施展一番后,看他还敢不敢如此拿大。”
三个人继续在书院里混找,可就是寻不到李想的踪影,就连邢畹芳都不见踪迹。气苦之下,只好寻几个相熟的撒撒气去了。
邢畹芳跟着吴梅村进了一处书房,抬眼一看却吓一跳,只见书院院长景逸先生正陪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谈话,连忙向景逸先生施礼。
景逸先生哈哈笑道:“顺王爷曾说过要学些风月回去,你的学生可就带来一位风月佳人。来来,我与你介绍,这个小娘是金陵有名的梨园行首圆圆姑娘。圆圆,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探花王了。”
邢畹芳急忙跪倒尘埃,与王爷见礼。心想:怪道姐姐们找不到他,原来是在院长的房中休憩。也是,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在此处,还能去哪?
耳听得那王爷问吴公子:“梅村,你从哪拐带来的小姑娘?”
吴梅村放下菜盘嘿嘿笑着说道:“哪是学生拐带的呀,原本是四个姑娘来找王爷的。我本来想躲着走,偏这个好吃的,想着吃排骨,就跟着我来了。剩下三个还满书院找您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起来,薛宝钗已经去了帷帽,端坐在一边。仔细打量一番她,就说道:“先起来吧。虽说是个戏子,可也还是个孩子。讨口生活也是不易的,偏碰见了这对无良的师徒,让你受了委屈。快来,想吃就痛快吃,王爷不拘礼的。”
邢畹芳急忙谢过这位姐姐,小心翼翼坐在一旁,宝钗特特把排骨放在她面前,示意她不必拘束。
这屋里算上她,也就四个人,偷偷瞧着王爷忙着说话,松了一口气,小心吃起来。
李想确实没在意她,此时十一二的女孩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引得众多男人追逐。风气如此,风气如此!想必此时的扶桑也学了去吧,几百年后在传回东土,并固化为身轻体柔...。
他正忙着和高景逸谈条件:“开言路这条我也是非常赞成的,但也要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一味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反而下流了。”
“这个...物有不平则鸣。我等也是为了朝廷大计。”
“咱们倒是吃饱了鸣不平。那没饭吃的百姓怎么办?你给不给他们言路?况且,朝廷的大计我认为应该民生为先,而不是政体之争。你们若是觉得自己这样好,就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出个样子来,让人家看了也服气。可是呢,江南赋税屡屡低迷,那你们说的大计就是吃不饱饭吗?这还让谁信?”
高景逸辞官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要说他不知民间疾苦,那是瞎说。只是装着看不见罢了。
“王爷所说的当讲不当讲可有个标准。老夫总要说出去服众吧。”
“头一个就是反贪官不反朝廷,可否?您也是要出仕的了,自己反自己吗?”
高景逸点点头,李想给他带来了户部右侍郎之职,妥妥的三品,还不赶紧答应着。
“二一个就是商税要收,可否?等您进了户部后,发现国库空虚,您是要加税还是自己掏腰包?”
景逸先生略有迟疑:“商税兹事体大,恐有伤民之嫌。”
李想气的想扔筷子,宝钗连忙拉住他袖子,轻声对高先生说道:“自秦以来,就有商税。无商不富,已是定论。为何独独我朝要有不同?您不征江南的税,那西南也就不交,大家都不交了后,我们也学着牧马放羊吗?听闻后金那里都开始学着通商定税,我们反而不如他们乎?没有商税的财富累积,他日后金再来,我们拿什么去扛呢?景逸先生可深思。”
“这牵绊过多,非是一时就能厘清的。”
“您去了户部就知道了,朝廷正在商议一份新的税法,既能保住商贾的利益,又能多收税款。”李想对他言道。
“好吧,待老夫去了再说如何?若新的税法果能行得通,我情愿回返江南,与他们言明。”
李想郁闷的喝了口酒,邢畹芳机灵的给斟满,李想点头示意了一下她,继续对景逸说道:“江南多商,北方多农。江南商富却税少,北方民穷却税多。南北差异如此之大,竟不似一国。当今让我问问你们,欲自立乎?你们自立反而朝廷好办了,我亲带兵马南下,咱们战场上见个真章。朝廷赢了,江南也就没什么厚待不厚待的选项,任由朝廷处置。你们赢了,不对!你们赢不了!百十年前就玩过这么一回,你们输的一塌糊涂,百十年后你们还是输。我问你,自立否?”
高景逸浑身一颤,连忙自辨:“臣只是忧国忧民,从未敢有如此狂悖之心啊!”
“景逸先生,您饱读诗书,可有见过书生起事成功的先例吗?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百十年前,全天下的士子一起扛着北方,除了留下个诛十族的故事,今天还有谁愿意效仿的?我可是好话说尽,回返金陵时,就是我彻查田亩时。您早做行程安排,避开了此次吧。也给你的亲眷提个醒,我急着回去迎娶爱妻呢,别让我等急了。”
“王爷不可操之过急啊!这毕竟人命关天!恕我直言,当今可是恨不得您这样所为呢!王爷关系着北方御敌胜败,怎可轻易遭人手柄。”
邢畹芳低着头使劲喝酒,最后一口下去,糯糯的和宝钗说道:“姐姐,我醉了。”扑倒桌上人事不省。
宝钗苦笑一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吴梅村一搭邢畹芳的身子横抱起来,放在一张短榻之上。施施然又回来,仿若无事一般。
宝钗轻叹:“教不严,师之惰!”
李想黑着脸对景逸说道:“江南良田被汝等功名之家都占完了!鱼米之乡鱼米之乡,这米在何处?你怕我着急杀人,可我在陕西赈灾时,可用过江南一粒米吗?那些因天灾饿死的难道不是我朝百姓吗?就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醉生梦死,不知天时不懂进退。再这么下去,你们就会离心离德。阉党向你们举起铡刀时,你看谁会去救你们?”
高景逸默然不语,土地之事太大,他也不敢乱说的。
宝钗给他拍拍后背,劝慰道:“景逸先生也有难处。如今东林这么大,难免良莠不齐,又与江南牵涉这么深,你让他怎么能一言就定的。”
李想好不容易压住了火气,沉声说道:“东林是好的,最起码立意是好的。我愿意你们继续为国直言,为民争利。可我不愿意看到一个损公肥私的东林出现,这样的东林对朝廷、对天下伤害太大。这代价,你们还不起。言尽于此,先生好自为之。朝堂这回起复你们,也是想着融会贯通,不要在各行其是。具体如何,我也管不了许多。
要是他们不愿意上报查实土地,也由得他们去。只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高先生面色沉重的拱拱手,亲送顺王出了书院。
当日晚间,东林约法三章:议政不议国、论公不论私、对事不对人。天下哗然间,高景逸走马京城入户部,李四维断绝江南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