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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皇帝炯炯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滑过,略一沉吟,喝道,“退朝!”
“李宣,替朕去杨士奇府上去看看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可怜可叹!”德宗叹息道。
“臣遵旨!”李宣躬身施礼,退了出去。
李宣出得宫去,径自去了杨士奇府上。前面说过,杨士奇是新明大臣中比较廉洁奉公正直的一个,府第简陋,与一般贵族官僚那宏伟气派的豪宅相比,显得寒酸得很。
门口,缠着黑纱,挂着白绫,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家丁们都素服,腰间系着白布,一派凄凉哀伤的气氛。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是前来吊问候的人,毕竟,杨士奇也是深受皇帝器重的当朝重臣。
杨云的灵堂设在院中。杨士奇神情淡漠地站在灵堂外,向了李宣一拱手,“有劳英武侯了!”
李宣心中微微一惊,有些不对啊,杨云死了,怎么杨士奇看上去没有一点哀伤的表情啊,难道,是哀伤到了心如死灰的“境界”?心里思量着,口中却不得不作出一幅沉痛的模样,“杨大人,李宣奉皇上之命,前来吊杨公子,还望杨大人节哀顺变!”
杨士奇向着皇宫的方向,跪倒,高声呼道,“臣谢过皇上!”
说罢,杨士奇起身,走到李宣身边,低低说了一句:“英武侯不妨转告太子殿下,杨士奇家门不幸,生此逆子……一切,都随着逆子是死去而烟消云散了,请殿下安心!”
杨士奇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若有若无的痛苦和酸楚,李宣听罢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老天!看这样子,难道,杨云不是自杀,而是死于杨士奇之手?是的,一定是的。否则,杨士奇怎么能说出如此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来。
不用问了,看看杨士奇的表情,李宣就猜出了一切。定然是杨士奇不知道怎么知晓了杨云暗中与白莲教人勾结试图构陷朱瞻基,并导致了朱瞻基秘密情人孙子寒母子的被掳……于是,杨士奇就大义灭亲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毒手。
当然,这是为了避免因杨云地行为而株连到杨府上百口人。而之所以如此点醒自己,也必然是为了向朱瞻基表明一种态度:杨士奇是万万不会与太子作对的。潜台词是希望朱瞻基由此罢手,不要迁怒于杨府之人。
李宣呆在那里。太意外了,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杨士奇忠义还是心狠手辣?好像。都有些偏颇。但不论如何,他这一招“壮士断腕”,无疑是舍杨云一命保全杨府众人。
杨士奇苍老的脸上抽搐了几下,几颗浑浊的泪花挤落下来,背过身去。“英武侯,老夫不送了,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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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屁股还没坐热,一封请柬到了。居然是汉王之女清平郡主朱妍然的,请他赴宴。
李宣皱了皱眉。哪有这种请客的人?自己还在新婚期间,就上门“骚扰”来了。本想不去,但想来想去,又觉得如此无谓地得罪一个皇室贵族,很没有必要。故而,他略一休息,连后院都没有去,就直接出门赴宴去了。
这是一座清幽的庄园。在燕京城中。这样环境清雅的宅院不多。李宣在进门地时候,微微扫了大门上的牌匾一眼,上书“清平别院”四个大字,便猜出了这大概是朱妍然在燕京的一处宅子。
宽大但并不奢华地厅中,布置的很是素雅,迎面是一面山水画屏风,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厅中已经摆上了三桌丰盛的酒宴,两个丽人并肩站在一起,笑吟吟地望着飘然而入的李宣。
李宣微微一愣,怎么朱瞻宁也在这里?他定了定神。躬身下去,“臣见过宁远公主殿下、清平郡主!”
朱瞻宁俏脸一红。忍不住垂下头去。
朱妍然却大方地笑道,“英武侯请入座吧。英武侯新婚燕尔之际,原本不该打扰侯爷与灵儿妹妹的闺房之乐,但清平明日就要离开燕京返回山东了,故而,冒昧设下薄宴。一来为侯爷大婚贺喜,二来,想求侯爷赐一幅字。”
李宣淡淡一笑,“郡主见笑了,如果郡主不嫌弃地话,李宣这就为郡主书写。”
朱妍然喜道,“好!来人,笔墨纸砚侍候!”
几个下人取来
纸砚,摆在厅中靠窗的一张书案上。李宣铺好纸,微微一笑,“不知道郡主是喜欢诗词还是?”
朱妍然和朱瞻宁相伴来到书案前,沉吟了下,就写一首南宋民族英雄岳武穆的《满江红》吧。”
李宣情不自禁地瞥了一脸兴奋之色的朱妍然,心道,女人喜欢这么有气势的诗词,不是尚武的巾帼英才便是胸有大志地红粉枭雄,那么,这个朱妍然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怒发冲冠,凭栏(又作“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效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李宣下笔如行云流水,一幅行草片刻写就。
伴随着李宣的下笔书写,朱妍然的眼中越来越透射出湛然的神光,口中不停地赞道,“端的是好字,果然名不虚传!宁远姐姐,你看看,岳武穆这首词广为流传的是前两段,后面两段基本鲜有人通晓,没想到英武侯居然熟知若此,实在是令妍然大开眼界!”
朱瞻宁出神地望着字幅,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暂羡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是入席吧,英武侯,妍然谢过了!”朱妍然肃手,率先向宴席行去。
端起酒杯,朱妍然嘴角滑过一丝狡黠,“英武侯爷,来,妍然敬你一杯!宁远姐姐,你也喝呀!”
朱瞻宁也举杯浅浅一笑,“宁远也敬英武侯爷一杯!”
李宣举杯一笑,“不敢!”
酒是陈年的女儿红,入口滑润,口感极好。李宣默默一饮而尽,与两位女性皇族对饮,他也只能保持沉默而已。
朱妍然突地微微有些放肆地笑道,“英武侯爷,何必如此拘束呢?说来,我等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不是吗?灵儿妹妹的公主封号虽被贬,但谁都知道,这只是皇上为了成全你们的一招妙棋罢了。”
“英武侯艳福不浅,呵呵,依妍然看,日后,没准英武侯爷还能娶到一个美绝天下的新明公主呢。”朱妍然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朱瞻宁一眼。
朱瞻宁面色大红,低声嗔道,“妍然妹妹,你又胡说了。”
“哦,宁远姐姐,我胡说了吗?这两天,尤其是昨天,是谁痴痴地站在宫门前黯然神伤呢?我可知道,别人在洞房花烛夜,而有个伤心的女子却是一宿没有合眼,呵呵。”朱妍然窃笑道。
朱瞻宁羞恼地顺手拧了朱妍然的胳膊一下,斥道,“妍然,你喝醉了!”
朱妍然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之色,缓缓起身,端着一杯酒走到李宣身边,极具挑逗意味地媚笑着,“妍然才没有喝醉,宁远姐姐,我可不像你,喜欢一个人暗暗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要是我呀,我一定抢在灵儿妹妹的前头,把他吃了!”
李宣暗暗皱眉。不过,朱瞻宁对自己的情意,他是隐隐知道一些的。但以为,朱瞻宁对他不过是有好感而已,没想到,居然——
朱瞻宁霍然站起,怒道,“妍然,你醉酒了,本宫回宫去了。”
朱妍然抿嘴一笑,“宁远姐姐,恐怕,你想走也走不了呢,呵呵。”
说罢,朱瞻宁娇柔的身子晃动了几下,脸上地红晕之色越来越重,两颊红扑扑的,就像熟透了地红苹果。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口中低低而言,“妍然,你……”
此时此刻的李宣,小腹中也渐渐升起一团火热,大脑变得混沌起来,他顿时醒悟过来,这酒中定然有**之类的药物,否则——然而,已经晚了。
在朱妍然放肆的媚笑声中,他昏了过去,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