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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安侯府。
眼见八月十五近在眼前,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青霜,随我去上房。”谢长安抬脚往屋外去,瞥了一眼随处可见的红灯笼,红剪纸,勾唇一笑,眼底却有抹不去的担忧,脚下的不止不知觉地快了些。
谢长安回来之后,谢老太太精神头十足,终于是不必缠绵病榻,只是一夕苍老的面容却是无法恢复,见着比往日越发沧桑,但却乐呵许多,周身凌厉的气势亦是去了几分,叫上房的下人如或大赦。
“祖母,安儿来看您了。”谢长安笑着走至谢老太太跟前,亲热地挨着谢老太太走下,瞥见桌上的葡萄晶莹欲滴,忙摘了一颗仔细地剥去皮,送至谢老太太嘴边,“祖母快尝尝,这葡萄可甜?”
“再甜也没有安儿的小嘴甜。”谢老太太四小非笑的看了眼谢长安,沧桑的眸子依然透彻,“安儿,此处就我们祖孙二人,可莫要再拐弯抹角……今日来,可是为着萧钰?”
谢长安兀自剥了颗葡萄放入嘴里,细细品尝之后方才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安儿还未说什么,祖母便心如明镜,如此安儿便不再藏着掖着了,只望祖母莫要笑话安儿不矜持才是。”
谢老太太斜昵谢长安一眼,“你是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怎会不知你的秉性?”顿了顿,“罢了,安儿,你无须再说,祖母只与你说一句,你与萧钰的婚事,祖母无心插手,若是还怕出什么岔子,你便去寻了你父亲,与他说这是我的意思。”
“父亲?”谢长安心内不免胡思乱想,忽地苦涩一笑,“到底是侯府的掌家人……”
“安儿,祖母前几日方说过,莫要错怪你的父亲,他到底是心疼你的!你父亲想你嫁与那燕世子,原是为着你好,并非是为着攀附于谁。”谢老太太起身,拉着谢长安往外走去,走得极慢,“安儿,你父亲不曾偏袒于你姐姐,你母亲如今已是改过自新,如今,可是你想要的和和乐乐的一家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灼热的夏日逐渐退去,张扬的绿叶肉眼可见地幻化为金黄,不消多久,便随风而逝,装点硕果之后逐渐萧条的土地。
“父亲。”
谢长安扣门之后推门而入,抬眼便见着荣安候疲惫地微眯着双眼,抬手轻揉太阳穴,却再见着她之后,慌忙放下手,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依然是巍然如山的模样,平静的神色之下隐约可见的不自然,“安儿……”
带上门之后,谢长安款款走至书案前,“父亲,若是疲乏,便歇会吧。”亲自斟了杯茶递与荣安侯,“便趁这当口,父亲可否听安儿说两句话?”
荣安侯手一顿,而后急忙接过,“安儿有何事便说,为父听着。”轻嘬一口茶,莫名觉得此茶甚好,好过往日他喝过的种种。不自觉的,唇角微勾,带着笑。
“父亲,安儿今日来,是想问父亲……是要让安儿嫁与燕世子,亦或是安郡王?”谈及自己的终身大事,谢长安丝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地站在荣安候跟前,眉眼带笑,端的是高门贵女的模样。
微怔,荣安候回过神之后,直言道:“安儿与安郡王是太后亲自订下的婚事,由不得为父做主,安儿自然是嫁与安郡王,何来燕世子一说?”
“父亲,今日此处并无外人,安儿只想听父亲心底的话,真话。”谢长安清亮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望向荣安候不自然的双眸,“眼见便是八月十五……父亲,安儿只愿能安心待嫁。”
好半晌,荣安候未再开口,只是不时的轻饮一口茶,直至茶盏见底,方才抬头,眸光深深,沉声道:“安儿,父亲想让你嫁与燕世子。”
谢长安并不意外,只道:“为何?”
“燕世子才貌俱佳,与你正好相配。而那安郡王,虽倾心于你,但到底不是个知冷知热的。”一顿,荣安候叹息般道:“安儿,你年幼时便将你送至福建,实乃无奈之举,但到底是为父薄待与你,为父只盼着日后你能过得好些……”
荣安候说话时,谢长安清亮的眸子紧盯着荣安候的双眼不放,直至确定荣安候确是真心实意,方觉心头一暖,往日的种种顿时如过眼云烟,云消云散。
“父亲,您若是盼着安儿过好,便听安儿一言,安儿乃是真心愿意嫁与萧钰,若换做燕世子反倒不美……且姐姐与燕世子情投意合,安儿也想看着姐姐过得好些。”
谢长安上前替荣安候添了茶,莞尔一笑,“且祖母有言,让我说与父亲,安儿的意思,便是祖母的意思。”
“既然如此……”话只说了半句,荣安候复又抬头看谢长安,眼带探究,“安儿,你却是真心嫁与安郡王?莫不是为着你姐姐……”
只听得扑哧一笑,谢长安清冷的声音响起,“父亲,安儿不傻,怎会为着姐姐便要委曲求全?”待笑过,谢长安心底却是踏实的,略一犹豫,忽地娇羞,开口道:“爹,安儿心悦安郡王。”
“安儿……你唤为父什么?”荣安候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长安,磕磕绊绊地问道:“方才可是为父听错了?”父亲与爹,无异于是先君臣后父子,谢长安这一声“爹”,道破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
谢长安佯怒,“父亲您若是听得不明白便只当没听见,左右安儿今日的话一说完,这会要去陪着姐姐说话。”话落,干脆地朝外走去,略带着怒气地将门关上,分外清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正当荣安候后悔不已时,去而复返的谢长安忽地打开屋门,戏谑一笑,一声清脆的“爹”只谢长安嘴里溢出,而后翩跹离去。
不多时,各房之人便接到消息,说是今日在正房一起用晚膳,为谢长安“接风洗尘”。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用过晚膳之后,修书一封送往忠亲王府。因着担忧萧钰伤情,谢长安三日两日往忠亲王府送信,惹得接过信的青霜戏谑一笑,暗道谢长安是上了心,面上却不敢多言。
忠亲王府。
“娘,孩儿何时才能再见着长安?”好了大半的萧钰依偎着忠亲王妃,心焦不已,仔细数来,已有大半月未见着谢长安,便是来往甚密的书信也不能一解萧钰的相思之苦。
忠亲王妃笑着弹了萧钰一脑袋,“你啊!安心养伤,待你做新郎官那日便能见着长安了!”瞥了眼犹不满足的萧钰,忠亲王妃循循善诱,“待长安进了门,你何时想看便看,谁也不拦着你。”
萧钰理所当然地颔首,俊脸上意气风发,眉目带笑,“那是自然!”忽的垮下脸来,“怎的还有十五日!若是明日便好了!”
忠亲王妃无奈摇头,“得寸进尺!莫要再想那么许多,安心养伤,待八月十五好生做个威风凛凛的新郎官!”顿了顿,猛的想起什么,“钰儿,过些日子你须得进宫看看你皇祖母,为着你的事,你皇祖母没少操心,且成日派人来问询你的情况,罕见的药材更是一日没断过。”萧钰再如何得宠,禁卫军也不是说调动就调动,且一去好些时日,无法不落人把柄,便是一国的太后,也须得循着国法家规。
萧钰颔首,“待我走得好些便去看看皇祖母,倒是孩儿不孝啊!”萧钰右腿还未复原,如今正式关键时刻,为着日后不成了跛子,萧钰只得按捺不动。
乖巧地任忠亲王妃喂下一碗汤后,萧钰斜倚榻前,清凉的眸子若有所思,半晌道:“娘,我若是将我好了的事说与皇祖母,您以为如何?”
忠亲王妃一笑,“钰儿你是个有思量的人,你觉着如何便如何,左右你安安生生的娘便放心了。”顿了顿,忠亲王妃打趣道:“钰儿今日想起这事,可是对你皇祖母深觉愧疚,想弥补一番?”
萧钰出了神似的,兀自呢喃,“皇祖母到底年岁大了,若是如此能叫皇祖母欢心,那我危险一些也无妨……”
忠亲王妃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萧钰,面露不安,“钰儿你说什么?危险,有什么危险?”
自觉失言,萧钰忙笑道:“娘,您听错了,孩儿可能说什么危险,只道今儿日头正好,若是能出去瞧瞧倒也欢畅。”
忠亲王妃将信将疑,只两眼盯着萧钰澄澈无邪的俊脸看,半晌认真道:“钰儿,若是有何事,须得跟娘说,莫要让娘成日提心吊胆……”
“娘您放心,如今有皇祖母和皇伯伯宠着钰儿,还有个身手不凡的长安,量谁也不敢吃了那雄心豹子胆来害我,娘您便放心吧!”见忠亲王妃仍面露担忧,萧钰忙继续宽慰,“左右我成日在府内,谁人敢加害与我?且我这般聪慧,岂会任人宰割?娘,您就放心吧!”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