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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退后半步
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张道迈步上前，走到跟林欢齐平的位置。
这简单的几步张道内心发生的变化天翻地覆。
因为在林欢一口应下他的要求之时，他对林欢的评价并不高，在他看来，在当前局势下不计后果去做一些事情纯粹是愚蠢至极。
在那场演讲过后，在赵家毁灭之后，那些盯着揽月楼的人，那些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人对于林欢来说都是威胁。
那是一种来自性命上的威胁。
“一个站在云端的人若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让众人追随呢？”
在看到林欢出现在庄园门口时，张道内心这样想过。
既然不愿意追随，那么自然是把他拒之门外。
但是林欢的做法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整个见面的过程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便以雷霆之势将自己的计划泡入水中，连泡都没有冒一个。
关键是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林家的身份，更没有提出站在揽月楼上的那个老爷子。
“我心中自然有冲动。”
口中传出喃喃，张道转身看向那个一直盯着墙上画像的年轻人，眼中一抹光芒掠过。
“正如你所说，冲动自然代表冲劲。”
“我张道活了三十余年，这股子冲劲在心中便积攒了三十余年。”
“但是积攒了这么久，却没有能将他爆发出来的机会。”
听到张道的话，林欢没有回答，他当然注意到了张道眼中掠过的那一抹光芒，但是此时这些他都不在意。
因为他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像，怔怔入神。
“你说我林家上一任家主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
没有指定问那个人，林欢依然看着墙上那副画像。
但是张道此时知道林欢问的是自己，哪怕那个年轻人没有看向自己。
自己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试探自己？
朝墙上那副画像缓缓拜下，没有桀骜与作假，有的之时虔诚。
就在张道拜下之际，一直站在后方的那个年轻人跟着张道一同拜下，诚恳之意如出一人。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我张家的上一任家主也思考了很久。”
“最后我们的答案是不知道。”
“林家上一任家主是伟大的，一百年前的龙夏可以说除了整个林家，没有一个家族能够拥有一城之势。”
“那个时候的龙夏虽然没有战争，但是在许多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是硝烟四起。”
“硝烟带来的自然是经济的萧条，那个时候龙夏除了京都，所有的城市经济已经萧条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林家很有钱，有钱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就连你我都不敢去想象。”
“那个时候的林家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大环境的萧条，因为哪怕整个龙夏的经济崩溃，你林家依旧可以抽身而退。”
“但是林家没有这样做，你林家上一任家主或许是出于仁慈，或许是出于野心。”
“他将整个龙夏的城市收入眼中，然后走遍了整个龙夏，最终的他以一种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将整个龙夏铸为一块铁板，然后以林家的财力硬生生将整个龙夏的经济拖出沼泽。”
“这种结果下，林家在整个龙夏的声望与地位以空前的趋势持续上升，最后深入云端。”
“自此过后，整个龙夏一城一家族。”
“但是野心这种东西是可怕的，在林家上一任家主在世的时候，各大家族都将心中的野心藏于心底的最深处。”
“藏就是埋，但是野心这种东西又如同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埋下去自然就会长出来。”
“一百年来，各大家族的势力越来越强，他们的野心自然也就越来越大，直到成为一颗参天大树。”
说到此处，张道眼中平静下来。
而林欢的眼神终于从画像上抽回，落在张道身上，双眼如同湖泊平静无比，却又深不见底。
“那么你张家，你张道的野心如今长到了什么高度？”
听到林欢的询问，张道的眸子依旧平静。
“已入云端！”
仿佛说着一件很小的事情，张道缓缓回答道。
看着身旁那个平静的年轻人，林欢嘴角勾起笑容，继续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各大家族为什么承了林家的大恩之后，依然敢将自己的野心释放出来吗？”
“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些家族的心中没有感恩之意吗？”
听到林欢再次询问，张道看向墙上的那副画像，眼中有苦笑。
“因为人性。”
“哦？”
看着张道转过去的身躯，林欢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而张道仿佛没有听到林欢的好奇声一般，继续说道：
“人性这种东西很可怕。”
“或许在他们刚开始受到林家扶持的时候，他们心中许下一个个承诺，从此永忠于林家。”
“但是感恩这中东西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摧残，一代代人死去，一代代人坐上高座。”
“他们就会慢慢忘记自己的祖辈在硝烟中的艰苦度日，他们也会忘记是谁将他们从沼泽中拉出来。”
“既然这些记忆慢慢消失，那么他们人性中丑陋的一面就会现身于世。”
“他们以贪婪为养料，让心中的野心无限放大。”
“随着野心越来越大，他们的记忆便会消失的越来越多。”
“直至最后全部忘记。”
缓缓转身看向林欢，张道脸上的苦笑消失，再次回归平静，询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简陋至极的会客厅会挂着这一副画像吗？”
听到张道的询问，林欢轻声说道：
“因为你不想让自己的记忆消失，你不想让自己心中深入云端的野心指向林家。”
听到林欢的回答，张道眼中不再是平静，而是笑意。
“林欢，你刚刚说我不错。”
“现在我也想说你很不错。”
“但是我现在有个疑问，为什么刚刚在门口仅有几分钟，你就能对我做出这种评价？”
看着张道脸上的笑意，林欢微微一笑。
“因为我觉得你家的守卫很不错。”
“我的守卫不错在哪里？”
“因为他没有其他家族那种傲气！”
“一个小人物往往可以看出站在他背后那个人的心性。”
“他没有傲气便代表你张道没有被权利和金钱侵蚀本性。”
“能在上百年的熏陶下保持本性，所以你张道很不错。”
简短的对话之后，林欢看着身旁的那个年轻人继续说道：
“像你张道这种能够在野心的驱使下依旧保持着本性的人我林欢也就见过一个。”
“那个人叫慕容青。”
“可惜他的命好像并不长。”
说到此处，林欢紧盯着张道，继续说道：
“那我就希望你张道能够活的更久！”
在林欢对于张道的疑惑做出解释的时候，张道眼中就已经露出佩服。
因为通过一件小事一个小人物就能将自己分析出个大概的人，自然不是蠢货。
不仅不是蠢货，而且聪明至极。
而林欢接下来的话张道也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看着身旁那个再次看向画像的年轻人，这个自接过张家家主之位野心便急速增长的年轻人看向墙上的画像。
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他跟林欢平行而站的身躯微不可查的落后半个身位，不再平行。
不再平行便是臣服。
而林欢察觉到那落后的半个身位，眼中的赞叹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