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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燨下了楼,对狗儿道,“方才老沈和我待的这屋,隔壁是谁?”
狗儿笑道,“隔壁是老沈的宝贝女儿,说起来,和殿下年龄相仿,殿下还没有娶正妻,若是身边贸然多了女子,不合礼数。”
只有那些没教养的暴发户,才会出现还没娶正妻,就纳妾,没有嫡长子就有庶子的丑事。
朱高燨不置可否,这种事都看缘分,但很显然,太年轻了,做那些事会伤身体,且女人多了,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为何从古至今的皇帝,没有一个长寿的?
主仆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大明帝国学院,才进了院子,便看到沐汝嫚和珠儿两人等在门口,看到朱高燨,如同乞丐看到了美食,几乎要扑过来了。
朱高燨深深地看了沐汝嫚一眼,小姑娘一张脸艳若海棠,明如朝霞,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喜色,澄澈得如同早起滚动在晨叶间的朝露,略有些羞赧的脸上染上了两块胭脂红,琼鼻樱唇,在朱高燨的注视下,含羞低头,说不出的温婉柔媚。
朱高燨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抬脚朝里走去,沐汝嫚和珠儿忙跟上,周新和顾谦在廊檐下等着,看到院长过来,忙下了台阶行礼。
“院长!”
朱高燨点点头,朝屋里扬了一下下巴,“进去说吧,最近做得怎么样?”
“大家伙都很熟练了,遵从院长的教导,很多零部件都是我们自己打造,进展虽然慢些,但收获很大!”
做技术,不能只空谈,实践出真理。
朱高燨领着二人进了书房,在南窗前的榻上坐下,周新和顾谦各在椅子上落座,说起在学院的收获来,两人都很兴奋。
“院长,我们还有好多问题,想向院长讨教。”
“明天恢复开课,前期主要以解答问题为主。”朱高燨沉思了一会儿道,“后期,我主要指导你们如何站在工业链的前端,来做一些工作,引导新材料、新技术、新工艺的应用。”
如果说,上一届的学生,朱高燨主要给他们培训一些机械电子的基础知识,为的是搭建大明的工业框架,打好工业基础的话,那么这一届学生,就需要站在前沿去带动大明工业的发展了。
“是,学生们这就去通知同学,让大家今天把手头的事收一收,明天恢复上课。”
朱高燨点点头,两人兴高采烈地去了。
学院的事,这边一明一暗两条路子每两日一报地报给朱高燨,大大小小的事,他心里都有数,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做,这半年时间,大明帝国学院总共组装了十台履带装甲车,和十台运输装甲车。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因为其中还要涉及到炼制橡胶。
朱高燨喝了半盏茶,便去了摆放装甲车的车库,动用了他的火眼金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起码动力这一块没有什么问题,要不然,装甲车没法入库,只有一些小毛病,看起来,他的这些学生们做事都非常细致。
这是朱高燨精挑细选的一批学生,每个班只有五十多人,智商方面,只要合格就行了,主要的是思想性格,要有民族荣誉感,要能够脚踏实地做事,要能耐得住寂寞。
看到朱高燨回来,好多学生过来问安,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些问题进行请教,朱高燨便就着问题和实物与他们探讨。
“橡胶最大的用处就是减震和密封,金属和金属直接连接,如果有相对运动,一是容易磨损,产生噪音,二是力量直接传递,影响舒适性。”
看着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睛,朱高燨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要考虑如何改善这种情况,硬连接中间能不能加上过度,如果加上过度,那就需要借助一些软材质,橡胶就是很好的选择,那橡胶直接垫在两个硬连接的中间,大家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容易磨损?”其中一个学生试探地问答了一句。
“不错,容易磨损是一个问题,还有其他,比如会导致折叠,橡胶不能完全覆盖两个金属件的连接部位,这种情况下,大家继续想,有什么好办法?“
“给金属件穿一件橡胶衣裳?”这学生跟上了朱高燨的思路。
“很好!”朱高燨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傅霖,今年的优秀学员算你一个。不但要给金属件穿一件橡胶衣裳,还需要穿一件紧身衣。”
学生们都笑起来了,对傅霖也都很羡慕。
朱高燨道,“那么我们就要想办法在橡胶硫化的时候,将金属件作为嵌件硫化进去,这就有个问题,如何让橡胶能够紧紧地贴在金属上,直接粘接肯定不行,我们就要寻找材料,通过媒介物质,让橡胶能够牢牢地沾附在金属上,这是材料学领域的课题。”
朱高燨看着学员们迷茫而又充满了渴望的眸子,他非常欣慰,“科学的世界,广袤,处处都埋藏着宝藏,处处都充满了惊喜,一旦涉足,你的每一份勤奋都将得到意想不到的酬谢,这是科学本身给你们的奖励,同学们,再接再厉,希望看到大明因有了你们而繁荣昌盛,永远无敌!”
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眼里迸射出光来,他们欣喜,激动,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追求。
朱高燨下午恢复开课,沐汝嫚就跟个听话的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听讲,用铅笔做笔记,她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学生,但学生们并不知道她和朱高燨到底是怎么关系,见她成天给朱高燨打下手,端茶递水,以为是朱高燨的助手,对她并不排斥。
答疑解惑了半天,朱高燨的嗓子都冒烟了,沐汝嫚端上了胖大海茶,柔声道,“是我在同济药堂买的,听那里坐诊的大夫说,养护嗓子特别好。”
朱高燨笑着接了过来,边往书房走,边问道,“听得懂吗?”
沐汝嫚心说,我要听懂做什么?但她之所以来大明帝国学院,其主要原因是想和朱高燨近一点,若两个人想说到一块儿去,她就需要了解朱高燨的世界,知道他在忙什么。
“有些还是听不懂,我是不是很笨?”朱高燨难得主动和她说话,沐汝嫚简直是受宠若惊,欢喜得同手同脚,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
朱高燨一把拉住了她,心中叹了一声,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感觉到沐汝嫚浑身一僵,便很快松了手,道,“那你觉得自己笨吗?”
沐汝嫚先是点点头,后又忙摇头,认真地道,“我不笨,我爹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都说我不笨,我小时候和哥哥一起跟着先生上课,我总是比哥哥先背熟。”
“哦,那就不笨!”朱高燨笑了一下道,“这天底下可以学的东西很多,你唯有学你感兴趣的东西才能学得快,有所建树,你若是不喜欢学,可以不学。”
“可是……”沐汝嫚一听急了,“我想知道,科学到底是什么?”
“科学啊,就是可以把人变懒的学科。比如说,你不想成日里拿着一根针缝衣服,这样太慢,那就想办法做个缝纫机出来,如果你不想每天拿着一根烛火,一盏一盏地将所有的烛台点燃,这样太慢,那就想办法做个发电机出来,开关一拉,灯亮了,再一拉,灯熄了。”
沐汝嫚听得笑起来,一双月牙儿般的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的,如同玛瑙葡萄一般,她歪着脑袋看着朱高燨,显得很是天真活泼,“那你是不是不想走路,就想办法造出了汽车,不想让大明的军队丢了性命,才会造出了装甲车?”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朱高燨忍不住,伸手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沐汝嫚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干燥而舒服,轻轻一抿唇,脸颊上两个梨涡,洋溢着喜悦。
沈春鸿一面让人去通知他的五弟有事要商议,一面带着女儿回家,他到家的时候,沈香保已经来了,兄弟二人也不废话,赶紧进了书房。
“四哥,是不是有了着落?”沈香保察言观色,心里已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一次,四哥可是把人头押在了四爷那里,才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沈春鸿道,因是自家人,他也没有隐瞒,”你知道,原本我是打算让雪儿去伺候四爷,眼下举荐了你,雪儿的事,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四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得,不说多的,将来不管雪儿出阁是跟谁,一万两银子压箱底钱,我砸锅卖铁都给。”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我带你去见四爷。”
沈香保站起身来,自己看了看身上的长袍,又找下人进来,拿了妇人用的靶镜,用玻璃做的小镜子,照在脸上纤毫毕现,他将帽子整了整,又理了理鬓边,这才道,“四哥,我这般可以吧?”
衣服都是簇新的,发冠也很周正,不算失礼,沈春鸿担心夜长梦多,自家兄弟这好事若是飞了,那可真是沈家的遗憾,忙道,“快去吧,这事儿耽误不得。”
朱高燨正在书房里拟方案,这一次带队出海,前往澳大利亚,一是开辟航线,这条航线,前世有现成的,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他们对澳大利亚并没有任何印象;二是矿石,确定好了矿石的位置,找到了铁矿石,直接采挖,才会避免浪费时间。
前期的开采量并不大,而澳大利亚的铁矿石量大的惊人,大明内部不存在资源争夺的问题,自然是去的人越多越好。
还有,趁着这次机会,让那些豪绅们将土地出让出来,怎么可能所有的好处都是他们拿呢?
工部要带人去,至于带谁去合适,朱高燨暂时还没有想法,这需要拟个章程出来,而最大的难题是,他肯定要亲自出海,不知道爹会不会答应让他去?
珠儿轻轻地敲了敲门,朱高燨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了?”
“殿下,沈掌柜来了,请求见殿下!”
“嗯,让他进来!”朱高燨起身,走到了窗前,朝外眺望。
沈春鸿带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进来了,进门便扑倒了朱高燨的脚前,“草民沈香保拜见四皇子殿下!”
“起来吧!”
朱高燨在旁边的榻上落座,对沈春鸿兄弟二人道,“坐吧,坐下说话,听老沈说,你出过海,跟我说说,当年你去过哪些地方?”
沈香保没想到朱高燨是如此和蔼可亲,压在内心的恐惧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脑门上还是汗珠,但声音不再颤抖了,“那时候家父还在,草民跟着船队去过真腊,暹罗,最远到达了爪哇岛。”
去得还算远!
朱高燨点点头,“听说你对航海很有兴趣,这是为什么?一般人难道不觉得海上有风浪,非常危险,一旦出事,或许就只能葬身鱼腹吗?”
说起航海,沈香保和马三宝一样,眼里便绽放出了神采,他充满了无限向往地道,“殿下,外面的世界非常大,唯有航海才能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每一个地方的人都不一样,唯有见识到了别的国家的贫穷和落后,才能知道,我大明是多么强大和繁荣。”
朱高燨愕然,还有这个理由啊,不过,这马屁拍得他很舒服。
“我这一次出海,不单是做贸易,还要去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国家挖掘矿石,主要是铝、铁矿石、黄金、钻石、煤矿这些,单靠朝廷,难以将那么多的宝物搬回来,如果有一些明间组织愿意同去,最好不过。”
沈香保大吃一惊,又欣喜若狂,他这算是跟在四殿下身边,对朝廷的大动向有个最早的了解?
一时间,沈香保不知道如何作答,看向兄长,这事儿,他兄长竟然提都没跟自己提一下啊!
沈春鸿有所耳闻,但知道得并不是如此详细,忙问道,“殿下,若是如此,江宁码头将来恐怕承载不了如此多的船只靠岸,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多建一个码头?“
朱高燨很赞赏沈春鸿的这份敏感,他点点头,道“建码头的事,我会安排,让朱武去做,你这边最近多搭建一些工厂,大明帝国学院的学生需要什么条件,你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我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看到工厂产出。“
“是!”沈春鸿便在一旁不在说话了。
沈香保道,“殿下,不知殿下对挑选民间组织有什么要求?”
“还是那句话,家中田产不超过两千亩,如果有货物带出去卖,该缴纳的关税愿意缴纳。还有,我这次出去,路线已经定下来了。“
朱高燨一招手,珠儿将他放在桌上的地图拿了过来,这是沈春鸿兄弟第一次看到世界地图,看到上面花花绿绿的颜色,一时间不由得惊呆了。
四爷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样的神物?
“这地图你们看过就知道了,在外面,不管任何理由,都不得绘制!”
“是!”
兄弟二人忙跪下来,恨不得发誓。
这也不怪朱高燨谨慎,要知道,眼下,所有人对世界的认知还处于探索阶段,任何时候,先知就意味着掌握了先机。
朱高燨道,“从江宁码头出发,往西南方向走,穿过琉球岛海峡,进入南海,会在琼州做停留一天,在这里拿到橡胶种子,我们就会在苏禄做停留……”
苏禄所在一带就是后世的菲律宾。
他想了想,菲律宾虽然也有矿物资源,但主要是铜,可以开采出来,他对菲律宾的主要安排就是种橡胶,再就是把菲律宾的乌木和檀木等重要的木材运回来。
菲律宾的森林覆盖面积很广,占了土地面积的一半以上,若是能够运树木过来,用于铺设铁路枕木,就很好了。
要不要和菲律宾的国王谈谈这件事?还有,先绕道菲律宾还是先走巨港,朱高燨还没有最后确定。
来回绕加里曼丹岛是肯定的。
这……
沈香保一下子目瞪口呆了,他不由得看向殿下,才十多岁的少年,四殿下他有着怎样的野心?
这真是让人敬佩啊,沈香保不由得庆幸,自己这一生居然还有这样的福气,跟了一位明主。
印度尼西亚现在不叫印度尼西亚,眼下叫做麻喏巴歇封建帝国。很快,这个有着奇怪名字的王国就会被葡萄牙、西班牙和英国先后入侵,成为一块殖民地。
朱高燨对建立殖民地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要的只是这些国家的资源,哪怕他不取,西方那些列强们也会来取走。
“这里除了矿物,还是生物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其中药用植物最为丰富。“
兄弟二人一一记在心里,跟着一起去的人肯定要有收获,要不然人家跟着白跑一趟?而到底这些岛上有什么,才能决定到底什么人跟着去?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朱高燨指着澳大利亚,“这里烟煤、铝土、铁矿石资源非常丰富,我打算将这里作为我大明的矿物资源输出地,我们要带领当地的老百姓们和我们一起开矿,我们供给他们必要的生活品,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把他们不需要的这些矿物给我们。”
大明步入了工业化的时代,沈香保等人比老百姓们更加能够体会到,金属对于工业的重要性,而四殿下沿着地图的指点,让沈春鸿兄弟明白了,这一趟出海的重要意义在哪里?
他们觉得,殿下说的没错,那些埋在地下的铁矿石对当地百姓来说有什么用?吃又不能吃,炼铁吧,开什么玩笑,用炉灶?
朱高燨把话说完,松了口气,他这算是对自己这一趟出海,最终确定了航线了。
重新再把拟定的航线看了一遍,朱高燨搓了搓手指,对二人道,“忙去吧,这段时间,老沈,你指点一下你弟弟,把事办好,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不要盲猜我的意思,把事情办砸了,我不客气!”
“是,多谢四爷指点!”
沈香保将“四爷”喊出口,没有见朱高燨生气,他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他也多少了解了四爷的脾性,不拘小节,注重办实事。
这样的人好伺候,比那些只喜欢拍马溜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主子好多了。
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沈香保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地行驶在水泥马路上,装了橡胶轮胎的车轮没有一点颠簸,同样,也没有什么噪音。
“真是没有想到四爷会是如此平易近人,他虽然年轻,但也不容小觑,我在他面前半点都轻松不起来,比当年面对父亲,还要紧张。”沈香保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样最好,我本来就想提醒你,在面对四爷的时候,可千万不要看着他年轻而自作主张,现在不用我提醒,这是最好不过了。你确定要跟着他出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可能一时半刻都会回不来,有可能留在那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岛上。”
“没有关系,先去看看。我也不会永远都回不来,四爷要从那里挖矿,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将来只要有船只来往,我就能来回。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挑选跟随的船只?”
“这好办,四爷已经定了方向,哪怕这次去的人不多,将来有人看到了好处,想要加入也不是不可以。”
而夏原吉将消息散布出去后,先是那些权贵不方便自己出面,便让家里的公子哥儿们出面,找朱高燧做中间人,探朱高燨的口风,接下来就是那些不可能搭朱高燨便船的富商们,开始行动,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沈家门庭若市。
沈香保原先在沈家分家的时候,和沈家其他的人一样,搬了出去,但在沈春鸿要将周氏的陪嫁卖掉的时候,他将自己分的那一部分钱财拿出来帮了沈春鸿一把。
傍晚时分,沈家的客人终于离开了,兄弟二人在书房里简单用过膳食后,各端了一碗茶,正准备休息一下,管事进来了,“四老爷,五老爷,福建纪先生来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纪松竟然来得这么快,从福建到应天府,还有点路程呢。
“快请!”沈春鸿边说,边和五弟迎了出去。
纪松从车上下来,坐的是长途车,身上的衣服还皱巴巴的,看到沈家兄弟,快走两步,拱手道,“沈兄,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纪家与沈家一个是福建的富户,一个是江浙富户,都在东南,两家素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是姻亲。只后来,沈家衰败,被卷入了蓝玉案中,纪家这才不敢与沈家往来,但比起其他几家姻亲,纪家善待了沈家嫁过去的姑娘,且在沈家灾难过去后,伸出了援手。
“水镜,既来了,就进来说话吧!”沈春鸿忙上前挽住了纪松的手,“你若是不来,我也是打算要叫人去请你前来。”
一面说,沈春鸿一面将纪松往书房请,并吩咐五弟,“去置办一桌席面,与我一起陪水镜好好喝一顿。
纪松,字水镜。
“一别多年,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今日见沈兄,犹如昔年,半点没有老去啊!”
沈春鸿哈哈大笑,“这话就有点假了啊,我这把胡子都白了,你还说你我没有老去,我看,不服老的是你吧!”
彼此相视大笑,均是感叹光阴荏苒,世事无常。
“当年,我可是为你们捏了一把冷汗,想到能够保住性命都不错了,谁能想到,你们还能有今日?”
进了大门,纪松站在庭院里,物是人非,庭院依旧,却不再现往日的富丽堂皇,反倒是处处显出一派宁静祥和,如此,也很不错。
沈香保往里走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沈春鸿淡淡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道,“请!”
纪松先去客房梳洗一番后,酒菜已经准备妥当了,摆在了花厅,三人面前的杯子里已经斟满了酒,酒过三巡,沈春鸿见纪松还在和自己拉着家常,他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
“水镜,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前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如果是为出海的事,你就直说吧!”
纪松松了一口气,他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碎,吞咽之后,这才道,“是为出海的事,你们应当也知道,我们谁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太祖高皇帝立下了祖训,片板不得下海,但皇上这次北巡后回来,在应天府码头下了旨意,老百姓们为了生存,可以去近海捕鱼。
这就给所有的富商们带来了机会,那些曾经出海通商的家族谁不是偷偷窃喜?
很快,就传出了,四殿下要开辟新的航线,大明的军舰将要去一个叫做澳大利亚的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矿产资源,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些更加值钱呢?
“是的,谁也不愿意放过!”沈香保负责这件事,肯定道,“纪兄,你有什么疑问?”
要知道,四殿下开的条件可不低。
“我只想问一下,殿下为何限定家里的田地不超过两千亩?”这是纪松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沈香保也不懂这个,他看向沈春鸿,毕竟,他四哥跟四殿下的日子长久一点。
沈春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轻地放下了杯子,“有些事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今日喝了这顿酒,有些话你们烂到肚子里去,千万不要往外面说,说了,我肯定是不会认的。”
沈香保和纪松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神色严肃多了。
“我跟着四殿下也有这一两年了吧,对四殿下虽说不是十分了解,从他的一些做法,我也能看出,他和古往今来的很多人不同,他是一心一意在为大明,为老百姓们做事。”
这一点,沈香保没有异议,纪松道,“这些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福建这边的好多老百姓都念着四殿下的好,都说有四殿下在,饿肯定是饿不死了。”
修路,给老百姓们提供了很多就业岗位,一天五十文的工钱从来都没有拖欠,主要原因还是国库有了银子,而先进的审计制度,严格的监管,有效地制止了贪污。
“眼下是饿不死!”沈春鸿道,“大明工业的发展,需要很多人参与,这也是殿下这次派军舰前往澳大利亚,会同意带人一起过去的缘故,殿下总是说,不要总盯着土地,人分三六九等,种地这种事,就交给那些老老实实的百姓去种,让他们能够有个糊口的保障。”
纪松愕然,“可难道富户就不用糊口了吗?”
这片土地上的人,总是与土地有着很深的情结,有些人一生的梦想便是有有自己的一块地,一间屋。
“殿下也没有强求,那些不愿意放弃手中土地的人,那就永远与工业无关。比如说这次航海,你可知道,殿下要去哪些地方?去做什么?”
沈香保清了清嗓子,劝道,“纪兄,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因小失大。以后的时代不一样了,你说现在有了拖拉机,你家里还愿意养耕牛吗?我看你这次是坐拖拉机来的吧?你怎么没有坐马车呢?”
“不错,不要总盯着土地了,两千亩田地,已经不少了。把那些田地让出来,给那些老百姓们种,跟着殿下,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殿下是从来不会让跟着他的人吃亏的那种人。”
纪松略有所思,道,“可是,若带货物出海的话,要缴纳百分之二十的关税。你们可否跟我说说,殿下到底打算去哪些地方?”
“殿下打算从琉球岛经过,走菲律宾岛,马来西亚岛和印度尼西亚群岛,到达澳大利亚,沿途走的这些地方,你放心,殿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沈香保说了这几个地名,地图上,都是一片一片的岛,本来是不叫这些名字,但殿下既然这么叫,他们也跟着这么叫,不过是几个岛而已。
纪松问道,“殿下到底要如何保证我们不吃亏?”
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要知道,田地卖出去了,要再买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沈春鸿想了想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说的话,你们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
“沈兄,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
沈春鸿点点头,“工业发展要用到很多资源,各种矿石,铺铁轨要树木,你开的拖拉机要烧燃油,这些都是资源,而这些资源,用殿下的话说,不可再生。不能咱们这一辈用完了,子孙后代就只能看着哭。”
纪松倒抽了一口凉气,他难以置信地道,“殿下的意思是,去别的地方运回来?”
“不错!”沈春鸿点点头,忙将朱高燨那套歪理邪说拿出来,道,“眼下,全世界,大约也只有我大明步入了工业化时代,其他的国家,纪兄你也应当知道,还有些是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他们要这些也没用,我们拿来用,用我们不需要的一些东西酬谢他们,各取所需,岂不是双赢的事?”
“双赢”这个词,也是沈春鸿从朱高燨那里学来的。
“高!”纪松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四殿下是真高啊!”
他举起酒杯,感谢沈春鸿兄弟,“这一次要感谢二位贤昆仲,若非你们,我恐怕要失去一个会令我后悔一辈子的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哪怕下次,愿意再跟着四殿下,也未必能够挤进名单之中了,可想而知,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后悔的事!
沈家兄弟谦虚几句后,留纪松在沈家的客房休息一晚,次日一早,纪松就起床告辞,“要早些回去处理田产,幸好朝廷愿意花钱购回来。”
大明帝国学院里,朱高燨用过早膳之后,赶着去给学生们上课,夏原吉来了,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朱高燨的身后,“殿下,这次,愿意出让田地的人是真不少,全是一些大户,有的人一出让就是百顷的田地,真是想不到啊!”
朱高燨顿住了脚步,“你不用在这里试探我的想法,若是有人找到你,问出海的事,你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挑选好出海的人,带上交易的货物,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出海了,我带着他们去捡钱。”
夏原吉松了一口气,“殿下,臣没有要试探殿下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臣担心到时候万一这些人回不了本……”
“老夏,你这样说就让我伤心了,户部到现在,库银多少?仓库的粮食多少?你担心这些,不觉得亏心吗?”
夏原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有罪!”
“你起来吧,你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夏原吉从大明帝国学院出来,后悔死了,他就不敢去试探四殿下,只是不试探一下,他也是放不下心来啊!
其实,一直到现在,没有人真的来将田地卖给夏原吉,这些人都是奸商,老狐狸,要不然也不会积累出这样的财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