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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外者总是有的。当“文武官员“个个如惊弓之鸟,四处逃散,唯独法部尚书劳乃宣誓死不去。
别人劝他赶紧跑路,劳乃宣说:“我在前清时,不过是个提学使司,今蒙圣恩高厚,荐升执掌全国司法机关,虽到任数日,关于各省民刑诉讼案件,一件不曾办过,已有尸位素餐之诮,如果要是再擅离职守,越发对不住皇上了。如今之计,唯有抱定一个主义,生是法部的官,死是法部的鬼。我现在就在大堂之上,悬挂一条巨大索,若是叛军入城,我就在这里悬梁自尽,效忠皇上。”
该劳死于一九二一年,不知是当时自尽时为人所救,还是只吹吹牛而已。
我们前面提到过这个劳乃宣,曾经是袁世凯称帝的先行者,是一个极顽固的帝制派。
民国成立后便匿居青岛,发誓不做民国的官。这次蒙张勋赏识,当上了法部尚书的大官。但此人乃是传统功名出身,对现代法律一无所知。为防止别人讥笑他不知法律为何物,劳乃宣从琉璃厂买了一部《大清律例》,从早到晚,每日捧读。
友人见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用功,便劝他说:“公临时抱佛脚,就算竭尽脑力,也记不得那么多。何况新政以后,旧律例已不适用,你应该多看新法律,这才是解决办法。”
劳乃宣听后很不高兴:“大清帝国当然该用大清律例,什么新法律,我不要看!”此人之顽固,可以想象。
十日张勋发出一个通电痛斥北洋派人物的背信弃义,出卖朋友。
言道:“变更国体,事关重大,非勋所独能主持。……去岁徐州历次会议,冯段徐梁诸公及各督军,无不有代表在场。即勋此次到津,徐东海朱省长均极赞助,其余各督军亦无违言。芝老虽面未表示,亦未拒绝。勋到京后,复派代表来商,谓只须推倒总统,复辟一事自可商量。勋又密电征求各方面同意,亦皆许可,密电具在,非可讳言。
“现既实行,不但冯段通电反对,即朝夕共谋之陈光远王士珍,首先赞成之曹锟段芝贵等,亦居然抗颜反阙,直逼京畿。翻云覆雨,出于俄顷,人心如此,实堪浩叹。勋孤忠耿耿,天日可表,虽为群小所卖,而此心至死不懈。但此等鬼蜮行为,不可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以免混淆黑白。除将历次会议纪录并往返函电汇集刊印分送外,先此电达。”
十一日,外国记者到南池子(张大帅公馆)去采访张勋,这位闯下滔天大祸的辫子大帅,态度很镇静。
说:“复辟一事不是我独断独行,我只是执行北方各省督军们的共同主张,冯国璋有亲笔信(其实这是胡嗣瑗假冒冯的信)在我手中。而段芝贵和徐树铮怂恿我,段祺瑞不能说是不知情。我有他们签名的文件在手,我必要时会公布的,我决不会向他们投降。”
讨逆军虽然把北京城包围起来,可是总想不战而胜,尽量避免在北京城内用兵。九日至十一日,由汪大燮刘崇杰透过外交团促成和谈的同时,也通过王士珍从中奔走斡旋。
只是张勋的态度顽固,自恃有北洋派拥戴复辟的文件在手,不肯缴械,坚持要自己带辫子兵回徐州。
由于和平解决无望,讨逆军决定攻城,汪大燮和刘崇杰找外交团商谈攻城计划。外交团仍推领袖公使(荷兰公使)答复讨逆军,同意攻城时间以十二日上午四时至晚上十二时为限,大炮只许发放实弹一发,其余则以空炮威胁辫子军投降。
讨逆军于是在十一日晚间决定了作战计划,以第一师进攻朝阳门。攻入城后,即继续向南河沿的张宅进攻。第八第十一第十二各师由永定门广安门进攻天坛,第三师由彰仪门进攻天坛及中华门。
十二日拂晓,第二师进攻天坛,守天坛的辫子军约三千人,听到枪响,就挂起了五色旗表示投降。一小部分不肯投降的辫子军退往南池子张宅。
讨逆军攻势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主要原因由于辫子军完全失去斗志。讨逆军东路由朝阳门攻进东单牌楼及东安市场,西路由宣武门向北到西华门,残余的辫子军被迫集中到南池子一隅。占领宣化门的讨逆军,在城楼上架设了大炮,炮口对准天安门和南河沿的张宅。
就在这时候,又传来辫子军徐州老巢的消息。张勋手下第一员大将,留守徐州的张文生,率领定武军六十四营通电投降,断了张勋的退路。
张文生,字星五,江苏省徐州市沛县鹿湾乡人。
光绪十三年(1887),十六岁时在山东省临城投张勋部当兵。屡立战功,不足十年,由十长百长哨官升任长江江防营统领徐州镇总兵,随张勋在徐州一带活动。
民国二年(1913),张勋任长江巡阅使,张文生被提拔为徐州镇守使安武军司令苏皖豫鲁四省剿匪督办,成为“辫帅”张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原来,张勋复辟公开后,群起反对。留驻徐州一带的安武军闻张勋即将兵败,蠢然思动。安武军四十四营五十五营勾结匪徒,突然哗变,四出焚掠。驻当涂宿迁南通及沭阳等地的张勋旧部亦相继作乱。时张文生当机立断,依靠就近的倪嗣冲,率部剿伐,逐渐扫平,被任命为定武军总统领官。
定武军在徐州投降后,头上的辫子都完全剪光,他们的投降使得在北京的辫子军完全绝望。
此前,张勋还一直梦想着回徐州老巢,现在回不去了。
生活中前边的路走不通了,就走回头路,这很自然的事。可如果走上了不归路,就回不了头了。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有多可贵,现在的张勋最留恋的就是在徐州的日子。
我们说过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有些错是不能犯的,犯了就会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是,张勋还是不死心。以为自己拿着冯国璋段祺瑞等人不敢见光的东西,便没人敢动他。虽然已经是输光了的赌徒,但他还想下最后的赌注。
宣武门的大炮,于十二日中午发了一炮,把南河沿的张宅墙头打了一个大洞,引起了剧烈的响声和一片火光。
护卫“大帅公馆”的辫子兵纷纷弃械剪辫而逃。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儿,又累又气的“张大帅”,被两名荷兰人挟上了汽车,疾驰入荷兰公使馆。
遍街可见的辫子成了北京城的一景,因为讨逆军见辫子兵就抓,剪掉辫子才得安全。而过去几天,辫子代表特权,好似一道灵符。乘车可以不买票,上戏馆也不必要戏票,买东西甚至不需要付钱。
这是讨逆的第二次战争,也是最后一战,辫子军死了不到一百人。
讨逆的军事行动是民国六年七月七日开始,十二日即告结束,前后一共不过六天,中间还有四天未进兵。真刀真枪但也没怎么打的战事只有两天,被后来很多人戏称是小孩子过家家。说到底是复辟倒退不得人心,就算辫子军的人也未必没有思想。
虽然闯了这滔天大祸,张勋不只没遭灭门之祸,也没遇大的麻烦,不过是把兵权和地盘输了。
据说徐世昌在接到阮忠枢的信后曾向段祺瑞说:“绍轩虽为祸道,但只不过是一莽夫,请念北洋同胞之谊,穷寇莫追。”
段点了头,于是徐电张勋说:“执事既不操柄,自可不负责任,至于家室财产,已与段总理商明,亦不为已甚,昌当力为保护。”
徐世昌虽然承当保护张的家室财产,可是张勋的爱妾王克琴却跑了。
王克琴是民国初年红绝一时的女戏子,是一代尤物。早在袁世凯杨士骧先后任直隶总督时代,她便花枝招展,不待通报便出入总督衙门,是卖官鬻爵的好内线。
她曾看中两个候补道祁颂威和孙多祺,据说这两个人都是美男子,也因为获得她的青睐而由冷官变成炙手可热的红员。
民国二年她在汉口演戏,段芝贵高坐鄂督位子,被她迷得六神无主,乃把她藏之金屋。小段的大夫人忿而自缢。
张勋爱色如命,得知这块肥肉落在小段手里,乃不客气地向小段要,小段不敢不允,忍痛割爱。
从此王克琴便成为徐州辫帅金笼里的金丝雀,张原来宠姬小毛子因而郁郁致死。
张这次北上,也携王克琴同行,把她留住天津德租界,大家呼为帅夫人。
张勋事败后,这位帅夫人像出笼的小鸟,风流韵事传遍江湖。
北京恒利金店一个漂亮的小伙计周子明被她看上了,不久这位小伙计变成了新开张的宝成金店店主,当然由于“帅夫人”的垂青所致,可怜辫帅这时却躲在荷兰使馆中见不得人。
小皇帝溥仪的退位诏书如下:
“宣统九年五月二十日,内阁奉上谕:前据张勋等奏称:国本动摇,人心思旧,恳请听政等言。朕以幼冲,深居宫禁,民生国计,久未与闻。我孝定景皇后逊政恤民,深仁至德,仰念遗训,本无丝毫私天下之心,惟据以救国救民为词,故不得已而允如所请,临朝听政。乃昨又据张勋奏陈,各省纷纷称兵,是又将以政权之争致开兵衅。年来我民疾苦,已如火热水深,何堪再罹干戈重兹困累。言念及此,辗转难安,朕断不肯私此政权,而使生灵有涂炭之虞,致负孝定景皇后之圣德。着王士珍会同徐世昌,迅速通牒段祺瑞,商办一切交接善后事宜,以靖人心,而弭兵祸。钦此!”
这个诏书后来只是夹在大总统命令中的一个内务府声明内:
“大总统令,据内务部呈称:准清室内务府函称:本日内务府奉谕: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因全国人民倾心共和,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民国共和,并议定优待皇室条件,永资遵守,等因。六载以来,备极优待,本无私政之心,岂有食言之理。不意七月一号张勋率领军队,入宫盘驱,矫发谕旨,擅更国体,违背先朝懿训。冲入深居宫禁,莫可如何。此中情形,当为天下所共谅。着内务府咨请民国政.府,宣布中外,一体闻知,等因。函知到部,理合据情转呈等情。此次张勋叛国矫挟,肇乱天下,本共有见闻,兹据呈明咨达各情,合及明白布告,咸使闻知。此令!中华民国六年七月十七日国务总理段祺瑞。”
溥仪的父亲载沣在复辟失败后的日记里,曾这样记下了当时的情形:
“二十日,上门。张绍轩(勋)辞职,王士珍代之,不久,徐菊人(世昌)往见皇帝,告知外边情形。……
“二十一日。上门。现拟采用虚下渐停之法。回府。已有表示密电发出,以明态度云云。荫兄(载泽)来谈。
“二十三日。上门。回府。……闻冯(国璋)已于南京继任(代理大总统)云云。张绍轩遣傅民杰来谒。六弟来函……
“二十四日。由寅正余起。南河沿张宅一带开战,枪炮互放,至未正余始止射击。张绍轩已往使馆避居。
“二十九日。初伏。差人赠予徐太傅洗尘肴馔。大雨。世相(续)来谈,据云已晤徐太傅,竭力维持关于优待条件。惟二十五所宣布之件(指‘退位诏’)须另缮改正,今日送交云。徐太傅差人来谒。申刻亲往访问徐太傅晤谈刻许。
“初四日。徐太傅来答拜,晤谈甚详,并代段总理致意阻舆云。
“十二日。小雨,民国于六月以来,关于应筹皇室经费及旗饷仍如例拨给云云。
“十四日。遣派皇室代表润贝勒往迎冯总统。甚妥洽。……
“十七日。上门。民国代表汤总长化龙觐见,答礼毕,仍旧例周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