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一章 平推(1 / 1)

大魏春 眀志 1954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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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丰撤军时,邢峦仿佛欲求不满,满腹怨念的小娘子送郎君出征,一送就是三千里。

待李丰又攻来时,邢峦还是这般,依依不舍,亦步亦趋,但来去足足半年,却连身都未近得半寸,说不出的滑稽。

七八百里,便是步卒行军,七八日也就到了,邢峦又能拖得几日?

且李丰此次来势凶凶,火炮充足,绝非如去岁一般,来了只是装模做样,一副与关下对峙数月便能打道回府。

邢峦便是料定此节,故而才遣崔楷千里急报,提醒自己早做准备。

触类旁推,陇西的皇甫让却并未撤军,一直都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坚守陇山与陈仓的崔延伯怕是也是好过。

也是见了鬼了?

朝廷刚刚缓了一口气,算是有了些起色,李承志就像是闻着味了一般,便悍然来攻。似是要将这至多也就豆苗大的希望之火熄灭。

这奸贼的鼻子怎就这般灵?

越想越是烦燥,元遥冷声道:“若非老夫早有准备,还真让逆贼趁虚而入?来啊,速将炮车架好,将油沙、脂油也快快搬进瓮城……”

西海有炮不假,但他元遥也并非殊无防备的手段。至少可以好好的放上几把火。

无非就是放不得多远,至多一二百步。但城下皆泡成了烂泥塘,便是西海火炮锐利,能轰开城墙,总得遣卒来攻吧?

但凡敌军敢来填护城河,保准烧的他哭天喊地。

暗暗鼓着气,元遥的脸却垮的比驴还长。往南望了一眼,幽声道:“崔延伯……危矣?”

六镇也罢,北地也罢,皆是贫瘠苦寒之地。更因高肇做乱,已被打了个稀巴烂。便是强行攻克,也如鸡肋一般,还要驻民治理,要这样的破地方有何用?

李承志又不是蠢猪,何若来哉?

是以李丰此来,十有八九是为免皇甫让腹背受敌,怕元遥或奚康生挥师南下,救援崔延伯。

换而言之,李承志依旧图谋的是关中……

“大帅,借李承志之言:你我尚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来的闲心理会的他人?”

奚康生嘴里说着丧气的话,眼中却泛着精光,“待退了强敌,再分兵驰援崔县子也不迟!”

看他精神抖擞,杀气怏然,元遥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

奚康生早就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不然明知西海不可力敌,为何屡次建言主动出击?

也罢,无非就是这条老命而已……

元遥咬着牙关,疾声喝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正该如此!”

奚康生坦然笑道,“也不负高祖与先帝厚待你我一场!”

遣达奚投附李承志,自然是为了香火延续,子孙富贵。而以身殉国,战死沙场,则是为报国恩。

在奚康生看来,两者并不冲突……

……

自古华山一条道,这句话放在关中同样适用。

凡由河西入关,必要翻越陇山,古今皆是如此,而如后世,从天水到宝鸡,高速也罢,铁路也罢,至少要经过数十道隧道和桥梁,可见入关之路有多坎坷。

李承志没这么大的本事,钻不了遂道,更架不了那般多的大桥,所以只能乖乖的走关陇古道。也就是西起清水,过关山草原,再穿陇关,直抵关中最西的陈仓。

陆路就这一条,能行得马,驾得车,能供大军通行。除此外就只顺大河至陇山北端的薄骨律再折向南,一来一去,最少多绕近三千里。

而清水县已归西海,百里滩(关山草原)更为西海大军的牧马之地,李承志又可必舍近求远,劳命伤财多绕好几千里?

更何况,陆路虽只一条,却还有一条水路。

三国时,诸葛亮兵出祁山,欲图关中。趁陇西空虚,一月便占了天水。

魏将张合临危授命,率兵驰援。自洛阳出兵,经渭水逆流而上,不足半月便至陈仓,而后急袭街亭,之后才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

既然张合逆流都能行船一千五六百里,从清水河(渭河支流,陇山西麓)到陈仓还不足两百里,为何就行不得?

若是后世,还真就行不得,只因至唐后渭河水量一年少过一年,至明清左右,莫说甘肃境内,便是陕西境内的渭河放条羊皮伐子都得搁浅。

但如今,还真就能行的船。

李承志两手准备,只为一锤定音……

……

清水城往东,百里滩。

中间只隔着一座陇山,过了陇关,便是一马平川。

数日前,山下还是牛羊遍野,战马成群。西海牧兵天天都在关下烤肉,惹得关上的守军好不眼馋。

但今日,只见旌旗飘展,寒光耀眼,目能所及之处,尽是甲阵。

特别是立于阵前的数百蹲大炮,就如一头头露出獠牙的怪兽,使城上守军不寒而粟,两股战战。

崔延伯手扶城垛,极目远望。看似镇定如山,但若是用心,便能看到他双拳紧握,眼角时不时的就会颤一下。

便是去岁西海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之时,也不见李亮与皇甫让摆出如此阵仗,可见这一次,绝非恫吓危慑,而是来真的。

心中惊疑,崔延伯又想起了三日前自关下射来的那封箭书。

信中自称是泾州李意,笔迹如金钩铁划,字里行间隐见峥嵘之像,十有八九是李承志亲笔手书。

称呼很是客气,呼他为将军,但措词却极其霸道:只限三日,若崔延伯不放开关隘,率军请降,必将生灵涂炭。

若是以往,崔延伯非笑掉大牙不可:黄口孺子,好大的口气。

但换做素未蒙面,却早已如雷灌耳的李承志,崔延伯却有一丝直觉:这一次,说不定就会战死于这陇关之上?

征伐半生,崔延伯早有明悟:无非便是马革裹尸,以死殉国。

想必麾下这二十万儿郎也如他一般,早已氪金定报国之志。

战就是了……

暗暗思量,听得亲信唤他,崔延伯轻吐一口郁气,复又往城下看去。

两骑自西奔来,停在百步外的关壕边,其中一将手中持有一物,似是在朝城上打量。

去岁刘芳出使西海,早已探的分明,崔延伯自然知道这敌将手中拿的是千里镜。

便是离着七八里,也能将人脸看的清清楚楚,宛如咫尺之间。何况只是百步?

亲将大骇,连声呼喝,令亲卫架起大弩,要将那敌将射于马下。崔延伯却伸手一拦:“无妨!”

西海前阵距此还不足三里,若是欲先取自己这个主帅,予阵前就能看的清楚,何必多此一举,近如提醒一般,跑如此之近?

如今已满三日之限,城下这敌将十有八九是来最后通谍的?

果不其然。

那敌将看了一阵,便不急不徐的放下千里镜,似是向身侧之人说了几句,便见另一将翻身下马,施施然的朝城上施了一礼:“某受国公之令,特来见过崔县子!”

崔延伯战功着着,有勇有谋,李承志对其推崇备至。李孝先耳喧耳染,自是多了几分尊敬。

更何况李承志耳提面命:便是兵戎相见,有你无我,不过是各位其主,身不由已。又何需逞口舌之利,陡惹英雄嗤笑。

城上大弩早已上好了弦,数百支箭指向关下,那二人却视若无睹,只做等闲?

倒是好胆气?

崔延伯暗赞一声:“某便是崔某,汝乃何人?”

口中应者,他又努力朝城下看了几眼。但离的太远,依稀见那马上之将佝偻着腰,盔下须发隐现花白,应是个老者。

喊话那人却是中气十足,想来抽岁不大。更有可能是专遣来传话的。

就是不知,为何多此一举,还遣个老朽陪同?

心中猜疑,却见那军将扶着老者下了马。老者颤颤巍巍的站定,又扬起头来,朝城上喊道:“一别数年,贤侄别来无恙乎?”

果真是上了岁数,声音沙哑嘶老,怕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喊出了一句。话音刚落,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只这一句,城上顿时大哗,凡崔延伯身侧之将无不怒火中烧。

之前还赞那李承志颇知礼数,每日必来一封箭书,虽是劝降,但言词间对崔延伯颇为恭敬。

但不想,今日一来便要做大帅的长辈?

竖子安敢如此欺人?

有暴燥的已然解下了弓,想朝那喊话的军将射上几箭。

“慢来……”

崔延伯一声惊呼,将头探出了城垛,一双大眼更是瞪的如牛眼一般。

老人解下了头盔,经风一吹,一头银丝瞬间飘起。怕崔延伯看不清,崔光还揽起了长发,将脸抬高了些。

崔延伯猛然一震,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崔光虽属清河崔氏,崔延伯亦为博陵崔氏之后,但两支皆为秦国大夫崔意如之后,是同一个祖宗。

两支虽一在鲁地,一在燕云,但近千年来相互扶持,相互成就,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更何况,崔延伯降自南朝,若非崔光举荐,他一游击将军,如何能入得孝文帝圣眼?

所以不管怎么论,崔光还真就当得起一声世叔……

崔延伯看着城下单薄而又佝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崔光出使西海,一去便不归,如今已朋年有余。朝野相传,李承志百般逼迫,崔光宁死不降,李承志无奈,杀又杀不得,只能将他一囚了事。

但今日再看,崔光形单只影,视万千利矢如无物,来这城下,难不成真是来叙旧的?

怕是早就降了那李承志……

见崔延伯不应,崔光又往前几步,堪堪立于足两丈宽的沟壕之东。李孝先本欲替他传话,却被崔光一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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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瞒你,老夫今日来此,就是来劝降的。今是不说胡汉有别,也更不提良禽择木而栖的屁话,只为少死些人命……贤侄,左右不过身后之虚名,你又何苦置家人于不顾,更拖累这数十万将士?”

见崔延伯依旧不应,崔光无奈道:“实话实说:老夫来此之前,李承志屡次劝我,称你胆色绝人,忠义无双,誓与陇关共存亡,何必白费口舍。是老夫不忍这数十万将士死与炮火之中,更不仁这天下猝然便多出数十万孤儿寡母,是以才苦劝予他,来了这一遭……贤侄,三思啊……”

数十万的亡魂,数十万的孤儿寡母?

崔延伯心中一凌:“莫非破关之后,李承志还敢屠城不成?”

“何需屠城?”

崔光大声喊道:“欲以儆效尤,李承志此次备足水浇不熄,连铁都能烧化的磷弹,一旦开战,便要纵火烧了这近千里的陇山……更有甚者,他予三日之前,便暗遣奇兵,经渭水顺流而下,去取你陈仓了。若无意外,陈仓已然易手,如今腹背受敌,你坚守这孤山死城,又有何用?”

顺渭水顺流而下,突袭陈仓?

崔延伯如遭雷击,满脸青筋暴起,愣了许久才怒声骂道:“李承志,好个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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