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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朝堂层面上来看,李信与谢家人身上,目前都有一个“太子党”的标签,双方的政治大方向应当是一样的,那就是坚定的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
论块头来看的话,如今的李信还要比谢家大上那么一号,他这个太子太保,甚至可以算是“太子党”的领袖,谢家都要跟在他身后做小弟。
这也是谢家人一直对他这么客气的原因。
先前李信那个小儿子出生的时候,谢家送了不少礼单过来,就连当初那个被李信亲手敲打过的“国舅爷”谢敬,也给靖安侯府送了礼。
双方没有大的利益冲突。
但是实际上,太子殿下还小,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意志,这些后族目前是太康天子伸出来的爪牙,这些爪牙多多少少碰到了李信,所以靖安侯爷有些不太高兴。
整个京城里,所有人都在乎他身上这个太子太保的身份,只有他本人不在乎。
在他心里,太子还是小孩子,他从来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朝堂上真正的大事,还是要看他和那个曾经的魏王殿下。
李信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谢岱身后的四百羽林卫。
绝大多数都是陌生脸孔,几乎没有李信熟悉的人了。
李信笑眯眯的看了谢岱一眼。
“山阴谢氏这几年在京城里大红大紫啊,谢敬掌了千牛卫,再过几年王师父年纪大了,谢郎将就可以接手羽林卫,届时京城三禁卫,谢家就执掌其二。”
“啧啧。”
靖安侯爷呵呵笑道:“到时候,京城说不定该听谁的。”
谢岱脸色骤变。
李信这句话看起来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实际上却颇为歹毒。
没有人会放心把权柄完全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上,八年前壬辰宫变的时候,只一个羽林卫再加上叶家的部曲家将,便可以冲破宫禁,成功宫变,如果京城三禁卫谢家当真三有其二,那么京城到底姓什么还真不一定。
可以肯定的是,李信这番话一定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毕竟这会儿,天子的目光一定是看向羽林卫的。
这位本就是谢家旁支的年轻人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开口:“李侯爷,谢家与侯爷并无仇怨,而且一直对侯爷很是尊敬,侯爷何苦说出这种挑拨之语。”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
“谢郎将误会了,本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句玩笑。”
尽管早就知道了太康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秉性,但是李信此时多少是有些齿冷的。
他已经放手羽林卫,但是天子仍旧不放心他再用从前的旧部,却放心把千牛卫还有羽林卫都交在谢家手里!
当初李信还有叶家甘冒奇险,帮着他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谢家还在山阴养蚕读书呢!
谢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道:“李侯爷,这玩笑可不好开。”
的确不好开。
靖安侯爷在心里暗暗的说了一句。
这句玩笑一出,你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当今的天子是一个多疑的人,李信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必然开始疑心谢家,也就是说谢家再也不可能完全拿到羽林卫了,谢岱这个右郎将,就做到头了。
“羽林卫右营听令!”
谢岱等人精神一震,立刻开口道:“卑职在!”
“你们听明白了,如今在兵部有一百万贯钱,户部有二百万贯钱,你们分成两拨人,去两个衙门把这些钱统统搬出来。”
“兵部那边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你们去搬就是,至于户部那边,如果他们不给,你们就说是陛下派你们来的。”
谢岱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李信。
“请问侯爷,这些钱,搬到哪里去?”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开口道:“自然是我的靖安侯府里了。”
“你们都小心一些点数,如果三百万贯少了一枚铜钱,都要算在你们羽林卫右营头上!”
说完这句话,靖安侯爷冷冷的转过了身子,朝着羽林卫大营走去。
留下四百个羽林郎,在羽林卫大营的校场里,面面相觑。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岱才咬了咬牙,狠狠地挥了挥手。
“兄弟们,分成两拨,一拨去兵部,另一拨随我一起去护部!”
……………………
未央宫里,并没有换衣裳,仍旧穿着一身黑衣的李信,坐在天子对面。
太康天子笑眯眯的给李信到了杯酒,笑呵呵的说道:“长安你这一下,做了祸事了,御史台的人都要参你坏了兵部的规矩,把兵部的事情拿出兵部来做,不合朝廷规制。”
李信微微一笑:“特事特办,陛下交待了让他们不要过分,但是钱只要经过这些人的手,就必然过分,臣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虽然得罪了一些人,但是却可以把这件事办的很漂亮。”
天子点了点头,开口道:“理是这个理,且让他们吵闹去,只要不打扰物资送到云州城去,他们如何吵闹也不要紧。”
李信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叹了口气。
“陛下,事情过去八年了,您还是信不过羽林卫。”
天子愣了愣,随即愕然笑道:“长安为何如此属说话,羽林卫是朕的亲军,朕如何信不过了?”
李信生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也是不吐不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臣明白,羽林卫冲击过禁宫,有过不臣之举,但是陛下应当想一想,当初羽林卫是为谁冲击禁宫。”
“当初羽林卫上下两千余人,在那一夜之后,只剩下了一半不到,臣家中有一个家人,就是当初一起冲击禁宫的羽林卫,此时只剩下了一条胳膊。”
八年来,那天晚上的那场宫变,已经成为了忌讳,任何人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起这个,因为这是天子的痛处。
哪怕是李信提起这个,太康天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微微皱眉。
“长安你……”
李信缓缓低头,沉声道:“臣只是想说,羽林卫非是不忠之衙门,羽林卫对陛下比任何亲军都要忠心,否则当年也不会不计死伤,与内卫拼成了那个样子。”
“事后陛下重新启用内卫,又组建千牛卫,却把羽林卫向外推。”
李信面色肃然,低头道:“陛下,您弄错了一件事情,当初的羽林卫不是因为臣去冲击宫城,而是因为陛下您才去冲击宫城的。”
“事到如今,已经八年了,羽林卫里许多人已经不认得臣了……”
李信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缓缓起身,拜倒在天子面前,低头沉声道。
“臣与陛下有一些旧情分,因此才斗胆直谏,请陛下恕罪。”
“陛下,当年的羽林卫旧人,不应当受如此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