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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既是大书法家,又是曹操任命的司隶校尉,主要负责经略关中之地。
此时关中经董卓霍乱,再加上李傕郭汜大肆杀戮之后,曾经繁华富庶的关中平原,早已变的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钟繇作为司隶校尉,主要任务便是招募流民组织生产,并抵御西北的马腾韩遂,防止马韩势力东进,渗透到关中一带。
丁辰并不认识钟繇,他写了一封信,拜托钟繇寻找马钧之后,便陷入漫长的等待之中。
也不知道钟繇会不会上心。
再说现在的他又无法提供任何线索,在没有大数据的时代,在右扶风那相当于一郡之地找一个人,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天里,丁辰继续在族学给一众少年上兵略课。
丁辰所教授的的兵略课掺杂了许多其他内容,多是一些对各路诸侯的兴衰成败分析。
譬如公孙瓒是如何靠与边疆游牧民族作战乘势而起,却因不善于团结本地豪绅而最终败亡。
袁绍是如何与游牧民族建立良好关系,并得到本地豪族势力支持迅速壮大,最终击败公孙瓒,坐拥北方四州的。
这种实例加论证的授课方式,令一众少年听得津津有味,上学堂的情绪空前高涨。
而且他们背书的速度飞快,令曹胤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老学究还从没见过一帮桀骜不驯的少年如此服服帖帖过,看来这个孙婿还真是有两下子。
这一日,丁辰学堂里授完一堂课的间隙,曹丕曹彰等散落在院子里休息,突然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进来,对着众少年躬身施礼道:“敢问……这里可是曹氏族学?”
那被问的孩童有点小了,没有回答那武官的话,反而回身大声对着曹丕道:“子桓哥哥,有人来了。”
曹丕是这帮少年里领头的,站出来挺胸抬头道:“正是曹氏族学,你是谁?有何事?”
“原来是二公子当面,”那武官听到别人称这少年为子桓,自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态度顿时更为恭敬道:“末将乃是司隶校尉钟公麾下都尉韦谦。
前些时日丁君侯托钟公在关中寻人,如今有了眉目,特遣末将把人送来。”
“你等一下,”曹丕转身跑到丁辰休息的课室门前小声道:“子文哥哥,你要找的人送来了。”
那韦谦看到这场景不由的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那安北将军丁辰在曹氏备受尊崇,所以他一封信,才令钟校尉跑断腿的去安排。
没想到此人的地位如此超然,竟然连子桓二公子都亲自前去传话。
吱扭一声门打开,丁辰迈步出来,自言自语道:“钟校尉办事竟如此利索,却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那模糊的线索找到的人。”
丁辰跟随曹丕前去与韦谦见面,然后问道:“我要的人呢?”
韦谦恭恭敬敬的道:“君侯,请随我来。”
丁辰跟随韦谦出门,曹丕曹真等一众看热闹的少年跟在后面。
出得门来,丁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原来韦谦送来的不是一个人。
只见门口长街上停了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个木笼,每个木笼里面都装了三四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
他们俱都一脸茫然,惊恐万状的看着丁辰。
“你这是……”丁辰愕然无语。
韦谦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家钟公也不知道君侯要找的是哪个马钧,一时间无法辨别。
所以把右扶风所有十五到十八岁,叫马钧的少年全给送来了,供您随意挑选,您挑剩的,末将再带回去。”
丁辰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钟校尉如此作为倒也稳妥,竟是将叫马钧的一网打尽了。
不过,你这番阵势把他们都吓坏了吧。”
“实不相瞒,”韦谦无奈的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一听说要来许都,他们谁也不愿意来,还以为我们钟公要抓壮丁呢。
为了怕他们路上逃跑,所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好吧,这也不怪钟校尉,”丁辰随意摆了摆手道:“把他们都放出来吧,已经到了许都,终究是跑不掉了吧。”
韦谦依言,命令军兵把这些木笼子都打开。
那一众少年大约三四十人,出来之后被迫站成两排,他们全都吓得战战兢兢,有几个还在低着头哭哭啼啼。
那木笼本来就是押解囚犯的,此番骤然用囚车把他们抓到这陌生的地方来,可想而知,大家都吓的不知所措。
丁辰看了一眼这些少年,大多都是贫家少年,全都面黄肌瘦,六神无主。
这如何才能分辨出,谁才是未来的天下名巧马钧?
他想了想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众少年道:“你们不用害怕,谁能随我读完下面一句话,我便放你们回去。”
“真的?”
一众叫马钧的少年将信将疑的看着丁辰,似乎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丁辰指着左起第一个少年道:“随我念,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丁辰也是没别的办法,史料记载实在有限。
据史载,那马钧少年家境贫寒,可是这个时代关中的百姓,哪个不家境贫寒?
另外剩下有价值的线索便是马钧有口吃的毛病,所以从小便备受歧视,性格内向,不善言辞。
丁辰用绕口令一试便能试出来。
对面那那少年大概怕说错的缘故,所以说的稍慢:“八-百-标-兵-奔-北-坡……”
话虽说得慢,但是却并没有半点口吃的迹象。
“你可以走了,”丁辰摆了摆手,随即让下一个少年跟他念。
先前那少年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显然没料到这么简单就过关了,简直是死里逃生。
丁辰接连测试了二十几个少年,虽然那些少年们因为害怕而声音发颤,但却没有发现一个口吃的。
直到他站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面前。
那少年低着头,衣服比其他人的更破一些,几乎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这衣服原来是什么样子。
固然如此,依然有几处破洞,露出黝黑瘦弱的肌肤。
“你来念,八百标兵奔北坡,”丁辰道。
那少年低着头不敢抬,小声道:“八……八……八……八……”
张了半天嘴,竟然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反而憋得面红耳赤,脖颈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窘状引得从关中来的这些马钧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起来。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许都这位少年高官应当是在找一个结巴,所以才让他们念那么拗口的句子。
如今总算把这人找了出来,他们也就安全了。
丁辰仔细观察眼前这个马钧的手,只见他虽然年少,但骨节较粗,手上满是老茧。
这应当是因他心灵手巧,随时自己动手制作器具的缘故。
丁辰相信,这便是他要找的人了。
而此时对面的马钧急的眼泪都出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却终究没有说出那个“百”字。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读完那一长句了,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丁辰脚下,哭着哀求道:“放……放……放我,求……求你……,老……老母亲还……还在等我……回……回……回……”
这马钧的父亲在董卓入长安时便被乱兵杀死了,这几年都是他跟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
可是如今他却被贸然抓到了许都,母亲在家里不知道该多着急。
他这样想着,口中却说不出来,急的猛扇自己耳光。
看着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那一帮从右扶风来的少年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开心至极。
就是因为这个结巴,害的他们一路担惊受怕,千里迢迢被押到许都。
此时却在自己抽自己,活该!
“都给我,闭嘴!”
这时候,丁辰冲着那帮少年大喝一声,那一帮少年顿时吓得闭住了嘴巴,现场鸦雀无声。
丁辰指着跪在地下的马钧道:“此乃我苦苦寻求之天纵之才,他将用这双手平定这个乱世,他所制作的军械,将令我军所向披靡,荡平天下。
你们这些人,谁有资格笑他?”
这一声吼,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那一众从右扶风来的少年不禁面面相觑,难道……被选中了是好事,并非跟自己想象的那样要倒霉?
而曹丕曹真等人却暗自撇了撇嘴,他们虽然对丁辰极为佩服,但是也觉得丁辰如此推崇这么个干瘦少年,有些言过其实了。
指望这么个干瘦孩童,能平定这个乱世?
他连一个人都平定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丁辰把马钧拉起来,递给他一方丝帕,开口道:“把眼泪擦干了,我把你接来是有事安排你去做,又不是杀头,哭什么?”
马钧却是双腿发软,依然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这位少年高官在说什么。
他啥都没听懂,看着同来的那些人都被放了回去,急的又跪下来道:“求……求你开……开恩,也……也把我放……放回去,我……我家里还有……有老娘。
其……其实我能……能说好那段……段话,只……只是一着急就……就说不出来,求你给……给我时间……”
“你恐怕这辈子都说不好了,所以我不可能放你回去,”丁辰听马钧在说谎,心里不由一阵好笑,伸手把他拽起来,和颜悦色的道:“不过……你要是按照我说的做,我却能把你们老母亲接到许都来,让你们母子在此地团聚。”
马钧狐疑道:“真……真的?要……要是我母亲来……来了,能……能吃上饭不?”
“山珍海味,管够!”丁辰道。
“那……那你让我……我做什么?”马钧问道。
丁辰随意向身后的曹丕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听叔公授课,然后带着马钧扬长而去。
众贵戚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一阵失望,曹彰道:“你……你们说……说……”
他连忙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方才被马钧洗脑了,连他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你们说,子文哥哥这么费心费力的找人过来,是不是真的要把咱们练成弩兵,这我可不想练啊。”
“废话,谁想练?只听说过当世诸多名将弓马之术了得,还没听说过哪位名将是靠弩机成名的。”
“弩机就算射的再准,它也不如弓箭射的快,射的远,不知道子文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了,非要迷上这个。”
“哎,你也不要把子文哥哥想成是神仙,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他都懂,偶尔有走偏也很正常。”
……
丁辰带领马钧来到少府下属的考工监,这是朝廷专门用来制作军械的部门。
眼前是一座巍峨森严的衙门,门口有数十名军兵把守,两侧的街上还有数队手持明晃晃军械的军兵,来回穿梭巡逻。
这阵势把马钧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丁辰却是大摇大摆的进去,军兵首领见到他都躬身施礼。
进到衙内,耳中听到的都是叮叮当当清脆的锤击之声。
有个四十来岁的官员挥舞着衣袖带领几个随从小跑着过来,对丁辰施礼道:“丁君侯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当今的少府乃是孔融,但是这考工监负责制作军械,曹操当然要安排自己人做考工令。
丁辰吩咐道:“取弩机弩箭过来”
“诺!”那考工令立即命人取来一支弩机,讪讪的笑道:“君侯,这是我们这里做的最好的弩机了,不知您有何用处。”
“给我找一个清净的房间,”丁辰吩咐一声,随即跟着那考工令来到一处干净的静室。
屋内窗明几净,陈设虽不奢华但却十分利落。
丁辰把考工令等一众官员赶出去,才把弩机交到马钧手里道:“这便是大汉的军弩,你看看,有没有可改进的地方?”
“这……这怎么用?”马钧从小就喜欢这些机械类的东西,对这制作精巧的弩机顿时爱不释手。
丁辰接过弩机,用力把弦挂在钩牙上,然后取过一支三棱箭头的弩箭放于弩臂的沟槽内,用望山(准星)对准木墙上的一个圆圈,扣动悬刀(扳机)。
“嗖”的一声,弩箭闪过一道寒光,钉在木墙内半寸有余。
马钧看的目瞪口呆道:“不……不……不错……”
“你觉得,方才我那挂弦、装箭的动作,有没有值得改进的地方?”丁辰启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