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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殿下,按说湖广,四川糜烂,北部不靖,我朝该尽快平息战事,也好平复天下,但是以往张贼、李贼都有招安,结果却是蛰伏危害日烈,流贼毫无信义,不可全信啊。”
礼部尚书李日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正是,此种奸贼无德无义,不可轻信,还是剿灭的好,”
林欲楫忙道。
“诸卿思量很对,昔日熊文灿竟然让张献忠在谷城安心休养,政事军务全都托付,让张献忠有了喘息的机会,此事再无可能。”
朱慈烺笑道,
“此番招安,罗汝才只能保持自己五千军力,成为朝廷的军将镇守一方,且只能管辖军务,政事轮不到他插手,接受这个条件可以招安,否则不许,”
朱慈烺看向众人,
‘诸卿,其实本宫之所以同意招安,陛下也首肯,其中有个关键,罗汝才和他的军师李岩在大别山区和武昌府轻徭薄赋,减少百姓税赋徭役,很得民心,他的麾下军卒敢为罗贼玩命,战心比昔日张贼所部还强,说来惭愧啊,就在朝廷中很多官员军将趁着战乱大肆抢掠百姓的时候,流贼中有人竟然做到了这点,真是让人唏嘘啊,’
朱慈烺的话让大殿内安静起来。
这事确实打脸,不说地方上的一些官员和军将横征暴敛,就说朝廷还征收着辽饷练饷呢,虽然减半了,毕竟还有。
当然,朱慈烺绝不会提罗汝才这厮为了维持大别山中的好人卡,先后劫掠了南阳府和汝宁府。
让罗汝才营造出的虚伪一面打脸这些傲娇的所谓士大夫吧。
“因此本宫以为罗贼和李岩算是人才,可以招安,当然还有一点,如果死斗不休,大别山是个大麻烦,”
相比朝廷所为,大别山区的几个县人心被罗汝才收拢过去。
现在那里的百姓只认罗将军,不识得朝廷,而且受困地势,骑军征讨不易。
官军急切间没法全力剿匪。
罗汝才如果退往大别山,可能要经历数年的剿匪,大别山周边还得布下数万精兵。
这是个沉重的负担。
“只要其能应允留下少量兵力,等同昔日的袁时中,招安不无不可,”
周延儒投了赞成票。
一些大臣瞄着他心里腻歪,周延儒你个混蛋,倒向皇家太爽利了,就现在这个模样,怎么士大夫和天子共治天下,一点制衡没有,是不是官员任免的庭推都听皇上和太子的,你还有何用。
其实周延儒心里苦,他被按住了七寸,挣扎无力。
散朝后,朱慈烺被崇祯留下。
“吾儿此番应对的十分妥当,朕本担心你年轻气盛,和周延儒争斗起来,这就不妙了,引得群臣同仇敌忾就是大麻烦,这些臣子都是杠精啊,”
崇祯想起来昔日种种就头疼,
“这次你处置的很妥帖,朕心甚慰。”
崇祯这次算是真正放心,他这个儿子处置内讧争斗,也有圆滑的手腕,过刚易折,不利于朝局平稳。
现在他可以彻底放手让朱慈烺施为。
“都是父皇教导的好,否则儿臣也不能举重若轻,”
朱慈烺乖巧道。
逢迎那是必须的,现在的逢迎就是为了父子间和谐,有利于朝政,肉麻点他不在乎。
崇祯哈哈大笑,虽然心里还是有疙瘩,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最大的成绩竟然是教出了一个妖孽般的儿子,从而扭转了大明的危局,怎么说他也算有功绩。
...
武昌府东城一个三进院两重的院落,其中披甲军卒众多,戒备森严。
孙可望面色憔悴的坐在书房里。
此间曾是一个富商的豪宅。
如今被孙可望占据。
他当初逃亡武昌府,罗汝才接纳了他。
他本希望在此借助东山再起,乱世称雄,李独眼和张献忠可以,他为什么不成。
但是,接下来的战事否则让他无可奈何。
孙传庭统领京营就在武昌府监看。
断粮道,却是不强攻。
如今已经是二月,武昌府的粮秣消耗大半。
孙传庭所部依旧在武昌城外闲逛。
任谁都清楚,破不了京营三万骑军,决战无望。
这些日子孙可望探听到了秘辛,罗汝才向朝廷提出了请降。
听到这个消息,孙可望感到绝望。
罗汝才主持招安,当然为自己和李岩谋权力。
但是他孙可望呢,难道招安后就是一个小小游击吗。
可笑他拼杀十余年就为了这。
而且孙传庭是否允许他招安未知呢,他怎么甘心。
“招刘泉来,”
身边的亲卫出门而去。
...
罗汝才和李岩对坐无言好久。
“军师,孙传庭真是可恶啊,他就钉在武昌,毫无动作,让我军怎么处置。”
罗汝才很苦恼
本意来讲他不想招安。
最初只是权宜之计,希望让官军松懈,给他一个破局的良机。
但是,招安提出后,京营毫不松懈,就在这里牢牢盯住他的十万大军。
罗汝才根本没法摆脱。
“看来朝廷财赋大增的传闻是真的,每隔旬日从黄州到来的粮队堆满粮秣兵甲,孙传庭因此可以和我军消耗,他这是要用钱粮堆死我军,甚至黄州官军去岁都在当地屯田种植什么番薯了。”
李岩叹道。
这样的牛皮糖战法,让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如果有,就是让出武昌府,返回大别山做山贼去。
那还有什么鼎革中原的希望。
见识过官府黑暗的李岩希望掀翻朱家江山,革除腐败的大明朝,新朝有新颜。
但是现在看来没什么实现的希望,而且孙传庭提出的招安条件十分苛刻,只允许保留五千军,而且他和罗汝才要分兵,不能聚拢一处。
“降了又如何,只要手中有兵就好,希望大明风调雨顺,那个皇帝老儿别昏头,否则还是一个天下糜烂的局面,七年前,高迎祥落难,义军局面大坏,最后建奴入侵,我等复起,现今李独眼在西川,北有建奴,谁能笑到最后可是难说呢,”
罗汝才咬牙道。
“将军,是某心不甘啊,”
李岩苦笑。
他是被官府迫害的家破人亡。
他曾发誓报复,向朝廷投诚,无法向死去的家人交待。
“哈哈哈,昔日军师劝我隐忍,今日我劝军师忍为上,张献忠昔日谷城就是榜样。”
罗汝才道。
外间一个亲将匆匆跑入,
“将军,孙可望所部异动,他的部下正在向官署涌来,成昆瑜正在率部阻拦。”
罗汝才蓦地站起来,
“好狗才,怪不得有人说这个孙可望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收留了他,竟然敢作乱,聚兵,绞杀了他,”
...
城东京营中军大帐。
孙传庭手拿着一个信札大笑。
“章镇赫也是了得,三战三捷,把艾能奇打的折损过半,艾能奇降了,哈哈哈,”
‘恭喜学士,如今湖广收复大半了,’
陈明遇拱手笑道。
“同喜同喜,征战经年,总算有个好结果,可以向陛下和殿下报捷,不辱使命了,”
孙传庭放下信札叹道,
“朝中这次不会有人再弹劾本相耗费良多了吧,”
孙传庭这是在讥讽朝中一些大臣弹劾他迟疑不进,一味围困,耗费钱粮太多。
“这些大人怎么晓得孙相苦心,骤然决战,伤损太多,如何一一击败四大寇,他们都是赵括罢了,”
陈明遇道。
“幸好殿下不急,没有接连的圣旨催促,否则我就是昔日的洪承畴了,”
孙传庭讥讽道。
‘今次就看武昌了,如果罗汝才请降,湖广算是真正平复了,’
陈明遇希翼道。
“经历数年大乱,平复伤患不易,没有三五年,湖广不能恢复旧观,如果不是殿下推行番薯,如今我大明已经缺粮了,”
孙传庭很清醒。
河南还在收拾昔日流贼肆虐的烂摊子,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有些县治很艰难。
副将边群匆匆而入,
‘禀孙相,武昌城内火气,喊杀声处处,只怕有变,’
孙传庭等人立即步出大帐,只见夜色中武昌中升起橘红色的火焰,鼓噪声不绝。
“贼人内讧,还是要引我军入城,”
陈明遇皱眉道。
身在乱局中,什么可能都有。
“骑军巷战智者不为,我军只须等就是了,哪个结果我军都是稳占上风,”
孙传庭就是占据一个稳字。
天光大亮,武昌城西门打开,数千军向西狂奔。
‘什么,孙可望西逃,’
接到禀报的孙传庭怎么不知道内讧的主角是谁。
这是孙可望夺权失败了。
‘下令全军向西追击。’
孙传庭命道。
“孙相,孙可望不过数千人,武昌可是有罗汝才近十万军的,”
陈明遇忙道。
“无妨,我军追击,罗汝才尽可趁机出城,不过他能去哪里,只有向北遁入大别山罢了,随意,看他是否甘心当个山大王,你等不知,殿下对孙可望下令必杀。”
...
武昌西十余里蔡家店,孙可望部被孙传庭所部追上。
孙可望穷途末路,提出面谈。
两军中间,孙可望和孙传庭各带着数百亲卫相见。
“见过孙相,”
孙可望姿态很低。
孙传庭看着这厮脸上黑灰被汗水流淌出痕迹,可见多狼狈。
“孙将军,本相可是久闻大名,几次想见面相谈,将军不给本相机会啊,”
孙可望一窘,他知道孙传庭这是讥讽他几次败逃。
“孙相说笑了,小子籍籍无名,孙相何必苦苦相逼,武昌城中还有曹操,大人何必苦苦追击我军,”
孙可望偷袭失败,失去了控制全军的机会。
他以为向西逃亡,孙传庭会继续留在武昌盯着罗汝才,结果孙传庭却是紧追不放。
“孙将军不知,你在本相这里才干远远超出罗汝才,不可自轻才是。”
孙传庭捻须笑道。
其实是临行朱慈烺言称,孙可望此人奸诈狡猾,有机会必须击杀不放过。
至于为何殿下如此看重孙可望,孙传庭不清楚。
执行殿下命令就是了,孙传庭对这位殿下的远见一行钦佩。
孙可望气苦,被孙传庭这么惦记,他的运气真是太差了有没有。
“孙相,某现下就向朝廷投诚,孙相可否收留,”
孙可望深施一礼,态度谦恭。
“本相很想答应下来,事后办了你,不过本相既然看重你,也就不愿欺瞒你,就在此地一决胜负吧,”
孙传庭当即拒绝。
假意招安,事后算账当然好。
但是孙传庭嫌太麻烦了,区区五千流贼懒得用什么计谋。
孙可望脸色灰败,他明白最后的时候到了。
“孙相,虽然我军只有五千人,却都是麾下精锐,只怕给京营杀伤甚重,”
‘孙将军你高看自己了,京营纵横天下,岂是你能抵挡的,本相入湖广一向避免决战,非是不敌,而是保存军力,多说无益,整军决战吧,’
孙传庭调转马头就走。
孙可望眼中闪过厉色。
他也调转马头。
回到亲卫中。
接着他蓦地拔出马刀,
“兄弟们随我杀敌,活捉孙传庭。”
三百多孙可望亲卫都是经年悍匪,他们听从军令猛地扑向了孙传庭等人。
孙传庭听到了后面的异动,却是被亲将护卫向东飞驰。
四百亲卫飞马迎上。
双方不过相距百多步。
京营军卒们排成齐整的队形迎上。
先是短火铳轰击,撕碎了流贼前锋,顶着羽箭冲入了敌阵。
战斗短促激烈,三百多流贼骑卒,孙可望最后的骑军依仗脆败。
其实变生肘腋,京营没乱,孙可望就没什么机会了。
他知道两军对战,五千对数万,他没有获胜可能。
希望偷袭成功是唯一指望。
可惜京营没有慌乱,孙可望败局已定。
孙可望逃回本阵,此时京营鼓号大作。
京营三千营飞驰而出,从两翼围拢孙可望所部。
钟离营正中压迫而来。
流贼们仓皇不已。
方才的战斗他们看到了,京营骑军太犀利,让他们的信心崩溃。
钟离营相距百多步,勒住战马,上千把火铳举起,大股流贼转身就逃。
他们经历了武昌城中的失败,方才的失利,京营的围攻让他们胆气全消。
砰砰砰,上千把火铳齐射。
一连四连击,一两千的流贼倒在血泊中。
身下的流贼四散狂奔。
孙可望绝望的向西打马就跑。
低沉的号角声传来,左翼蒙人营女真营,右翼三千营的精骑挥舞马刀骑枪狼牙棒,迅猛的冲入乱军中,只管高居马上大砍大杀。
很多流贼丢弃了刀枪跪在地上只求活命。
然而京营骑军没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击杀全部流贼。
孙传庭对这些经年悍匪下了必杀令。
这些手上沾满百姓鲜血的悍匪留下就是祸害。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流贼尽灭。
他们的尸体绵延里许。
孙可望的头颅被海赖献给孙传庭。
他和身边的十几骑被女真营游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