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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浊酒,师徒两人,对月饮。
三思朝局,拔剑四顾,意惆怅。
刘备斟上酒:“董卓是袁隗的故吏,“故吏”也是袁绍招董卓“近京”的立足点。袁氏或许一直以为董卓只是自己牵线的木偶,手中的棋子,没想到却反了天。”
“好酒,葡萄美酒琉璃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咱爷俩不醉不归。”卢植放下酒杯哈哈而笑。
刘备:“恩师笑什么?”
卢植又喝一盏,眼帘中都是泪水:“为师笑自己一叶障目!也笑袁隗立于朝堂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自以天下都在自己算计中,却不如玄德你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袁氏乃是少帝在士大夫中的最大支持者。若是少帝不被废,袁氏有拥立之功,袁隗自然是帝师之尊,袁基、袁绍、袁术、袁遗、袁隗的二个幼子加官进爵又可保证袁氏数十年顶级门阀的地位,五世三公不在话下!
如今董卓换掉皇帝,拥立之功便是董氏的。虽然董卓是袁隗故吏,董卓出于规矩依然继续让袁隗担任太傅,权力却大大削弱。
对袁绍、袁术来说,本有“拥立之功”,三公九卿之位眨眼可到手,袁氏一家独大专权朝中指日可待。不想却被中途杀出的董卓抢去,可谓是天大的仇恨!”
刘备;“袁家几人怕也会互相厌恶吧?袁家会分裂么?”
卢植:“董卓是袁隗故吏,袁绍、袁术既恨董卓入骨,对袁隗也一定极为不满!
袁隗恐怕又是另一番思量:袁绍、袁术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走清洗宦官这条独木桥,最后招至废立恶果,他们不承担恶果谁承担?他们不下野谁下野,让袁隗自己下野么?袁隗毕竟有亲子,不会不为将来计。”
刘备:“废立乃天下之大事,当今皇帝也会记恨拥立史候的袁绍、袁术吧?”
卢植:“没错,拥立上犯错是最大的错!只要今上当一日皇帝,袁绍、袁术就一日不可能入朝为三公九卿,这辈子当个郡守就到顶了!董侯今年7岁,青春正盛,袁绍年近40、袁术30有余,又有几多时日可等待?
当今若能平平安安成长到亲政,回忆起皇位之争的经过,必定会对押宝史候、毫无立场的袁氏心生间隙,这时跟袁氏有间隙者若在一旁煽风点火,袁绍、袁术不要说保住富贵,便是子孙也难有前途,连带当今皇帝对袁家产生不满!
别看袁绍、袁术皆位居二千石高位,废立之事失败,他们就给家族带来的风险和灾祸,从今往后,家族必定不会继续支持他们。时间长了,二人还可能被家中其他人所轻视、怨恨,被袁门故吏所疏远、怨恨,到时候平平安安地养老都是奢望,只要不死于横祸便算幸运。”
卢植的一席分析,让刘备如痴如醉,终于明白诸侯讨董的动机,他记得历史上夺嫡之争和“十八路诸侯讨董”大概经过,又引导者提问:“所以,恩师判断袁绍、袁术如果不想被清算,多半会趁他们在党人、袁家中还有着残留的政治影响力,趁今上幼小内外未归心,趁士人对董卓执政不满,召集亲朋故旧,发动关东诸郡之兵,以地方讨伐中央!将与今上、董卓的矛盾,转化为关东与关西人的矛盾?”
“这两个混蛋!”
卢植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手生疼,陷入思索:“攻打宫门、清扫宦官都是亘古未有之事,可见袁绍、袁术皆非常之人,一旦掌兵,胆大包天得很!现在,他们就是输红眼的赌徒,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很可能会用一切能抢到、借到的资源求翻本。
袁家四世三公,深受皇恩,没想到出了两个异类,为人前途,绑架关东人,对立关西人,把国家至于危难,无论如何也不可饶恕!”
刘备:“恩师一言,让徒儿茅塞顿开。若真如此,我想再留雒阳一段时间,恩师不在雒阳,总得有人在朝中给幽州人说话!”
卢植:“雒阳四战之地,远离幽州青州根本,留下来岂非也是赌博?”
赌博?
刘备打开窗户,夜色如水,连日降雨让洛水滔滔,历史的洪流,不知向开向何方。
由于刘备的崛起,大汉政局很多地方发生了改变,例如原本早就死去的郦炎,活的好好地;例如鲜卑和连未死,拓跋诘汾入驻东河套,上谷乌桓不少人成了刘备部下;例如陶谦,着力培养两个儿子;荀攸成了刘备的亲家。刘备十分惶恐,若是因为改变历史,从而失去预知历史这个优势,他未必比能比原本历史上那个百折不挠、半生坎坷的昭烈帝做得更好。
赌博!
就是在赌博!
富贵险中求,因为这种赌博,刘备行伍出身,才能在三十岁前做到二千石的胡骑校尉,在雒阳、青州有旧部数千,拿得出手的名将也有几名,获得了比原本历史中好得多的基础。
上天没有给他任何挂,唯有比常人稍多一些历史知识,他也没有袁家那般政治资源,不得不火中取栗,在危机中寻求发展。换到后世,就好比Z国大砍影子银行、人口逐渐老龄化,有个叫姜超的人笃定房价难再疯涨,笃定股价将在二十年内涨四倍。能透过现象,看到历史背后的潮流,如果不去干,将多么对不起这个时代和机遇。
既然笃定诸侯讨董会像原本历史一样发生,这种赌博他就必须再干一次!历史的车轮偏转的越来越多,这次之后,前世兼职历史教师的那点历史知识,怕就行将殆尽,想赌博也没得赌!况且,人是活的,局势瞬息万变,知道大势未必能在微操上取得优势,汉楚争霸刘邦几死数次,官渡之战的袁绍大败亏输,织田信长眼看统一日本却遭本能寺红莲业火。
刘备突然有个一个大胆的想法,啪一下给卢植磕了个头:“恩师,弟子求您一件事,若您不同意,弟子就不起来了。”
卢植见刘备如此郑重,知道必有大事:“你先说说。”
刘备:“如今国少主疑,虎狼之臣居于朝堂,大奸似忠之人潜伏欲起,中原之乱,近在眉睫。兵事一起,无有宁日,幽州地处边境,有鲜卑乌桓之患,涿郡地处幽冀要冲,必然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未来几年,都不是合适的居所。
东莱在海表,黄巾刚刚扑灭,虽然衣食尚不丰足,人民尚未教化,但也有郑君开馆授学,教授的弟子数百上千人。更加上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有海东可以周旋,徐州牧陶谦为盟友,或许是难得的清静之地。
弟子想请恩师携家人,迁居东莱。弟子会用之前的功劳,在董卓面前给恩师争取东莱或带方太守!”刘备连磕了3个头。
卢植叹道:“你和伯圭,皆有大志,为师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东莱偏远,青徐黄巾肆虐,青州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五十而知天命,为师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若是要留,也是留在伯圭那边,离家乡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