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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发现段锦出现在黄琼身边,甚至还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之一。以往对段锦有一些误会的母亲,曾经以为段锦留在黄琼身边,是有对自己儿子不利的心思。尚且对段锦这个一国长公主,都动了杀机。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死在她手中的大奸大恶之人,更不知道凡几。
更何况,慎妃这种在她眼中,连她的对手都不配去做。更是对她儿子有还存在着,别样污秽不堪心机的小人物?若不是慎妃一句话,打动了这位静妃冰冷的心思,恐怕现在的慎妃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是任凭天下最高明仵作,也验不出死因的尸体。
此时就在温德殿的黄琼,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母亲与慎妃这番交谈。也不知道,自己那点事情,已经被母亲知晓。自己也曾差一点,被以为他这么做,是有意识在倚强凌弱的母亲,废掉一身武功。更不知道,母亲曾经对慎妃动了杀机,就差最后关头那么一点点。
被老爷子急匆匆找回温德殿的黄琼,见到老爷子的时候,却发现老爷子脸色低沉的很。还没有等黄琼开口说话,老爷子甚至都没有问他,这会跑到那里去潇洒了。见了面一句话没说,几道折子劈头盖脸的便砸了过来。黄琼打开这几道折子一看,却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二十天前,黄琼一直担心的那位灵州知蕃副使拓跋继迁,突然带着自己几十名心腹,控制住了自己族兄,也是灵州党项平夏部族长,现任灵州团练副使。随即与其弟弟拓跋继冲。集中平夏部三千余精壮。趁着城内守军不备,连夜突袭攻占了灵州城,擒杀灵州知州与同知。
灵州城向来为陇右重镇,又是整个宁夏府边军粮草与军械的囤积地。拓跋继迁攻占灵州之后,实力大为扩充。在攻占灵州之后,利用在灵州所得军械与粮草。再加上相继来附的党项其余诸部,其于七日之前,击溃了前来围剿的宁夏府千余卫军,并乘虚攻占宁夏府治。
宁夏府知府城破之前自尽,同知、通判其余诸官员被擒之后遇害,兵马使力战而死。就藩宁夏府的固原郡王合族被灭,宗室死于非命者达百余人之多。郡王府囤积的大批粮食、钱物,都尽归叛军之手。拓跋继迁在攻占宁夏府后,自称定难军节度使,并大肆扩充军马。
不仅灵州党项各部,现在或是与其合作,或是已经归顺。就连宁夏府的汉人,也因为旱灾的影响,也大肆投入叛军。现在叛军已经扩充至十余万人,声势极为浩大。短短十几日之内,已经攻占大半个宁夏府,并正分兵攻略陇右路治所在庆阳府,以及原州、秦州、会州等地。
不能不说这个家伙,唇舌相当的厉害。在其起兵之初,其通过大肆联姻方式,虽说结通灵州,甚至整个宁夏府的党项诸部。但毕竟起兵造反一事,不是任何人都敢做的。诸部族长,大多刻处在观望的姿态。但这个家伙一番鼓动唇色,却首先让灵州境内的党项诸部归附。
在其攻占宁夏府之后,进而整个宁夏府境内党项诸部,男女丁口十余万几乎尽数归附。其实朝廷这些年,虽说对党项人不断的分化瓦解。党项各部族长除了一个世袭的虚职之外,即便是对自己部族的民众也没有了治理权。但朝廷却是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历史遗留问题。
党项人以往,历来都是以部族的形势,大小事情由各部族长管辖。千百年传下来的传统,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朝廷虽说剥夺了这些党项族长的实权,让他们成了一个个的牌位和摆设。可却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剥夺他们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在原有部族民众之间声望。
实际上,各部族民众遇到事情的时候,更愿意找本部族族长去解决。甚至打官司,也不愿意到官府,而是情愿找原来的族长私下解决。开国之初,朝廷对这种事情是严厉制止的。发现一起,便要处理一批。当年很多党项族长,因为这种事情被流放,甚至是杀头。
而随着开国日久,法治日益松弛,再加上各地的吏治败坏。各地官府对于这种做法,开始睁一只眼闭一眼。只要这些党项人,将税赋交纳齐全,大多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几十年积累下来,这些党项族长虽说依旧没有实权,但威望却是逐步恢复了起来。
同时开国之初,对于党项诸部的严厉管束。特别是那些族长,原本在自己部族土皇帝一样的实权被剥夺之后。在党项各部的那些大豪,极为严重的不满的。即便在普通党项民众之中,对朝廷不满也日益加深。百余年的积累下来,那个拓跋继迁此举几乎是一呼百应。
先是普通党项民众归附如潮,在其攻下宁夏府治后,原本还在观望的各部族长,也都不在犹豫。在这次族长的策动之下,整个宁夏府大部分的党项部族,几乎尽数归附此人。此人短时间之内,声势能如此之盛,其首先说服党项各部族长,可谓是功不可没。
此人在攻占宁夏府后,发布七大恨诏书,历数朝廷对待党项人不公。其一所恨,朝廷多年正调党项青壮戍边,使得大量党项青壮战死疆场,有意对党项人灭族。其二所恨,朝廷对党项人在生活方式上严加控制,眼下已经成为半游牧部族的党项人,每家只能保留三匹。
多余的马匹,要无偿上缴给朝廷,朝廷极少给予相应的补偿。其三所恨,仕途不公,朝廷对党项人在科举上的打压,党项人不得科举,不得读书,不得参加举人选官。党项人世袭官职,一直都被朝廷在刻意压低,而且从来不许升官,与汉人官员完全是两种待遇。
其五所恨,经济上的不公。党项商人,只能在陇右境内经商,不得成为行商,不得异地经商,不得经营铁器、不得经营粮食。党项商户每年要承担与缴纳的赋税,是汉人商户的几倍之多,哪怕是经营的同类产品。党项商人因难以承担高额赋税,破产的比比皆是。
其六所恨,刑罚不公。陇右各地官府对党项人的肆意侮辱,动辄惩以杖刑、枷号。汉人与党项人打官司,不问谁是谁非,一律都判定党项人输。即便是党项人之间打官司,也是不问对错,原告与被告一律都要严惩。即便打赢了官司,也要受到重罚的。
其七所恨,朝廷对此次陇右旱灾视而不见。他趁着大朝会去京师求助,希望朝廷能对党项灾民给予赈济,却在京师几个衙门,被踢了数个来回,也未能求得一粒米。为了渡过今年春旱,他去求宁夏知府放粮,却被那位知府大人以夸大灾情,鼓动灾民与官府对抗为由。
整整打了二十打板,还被枷号了三日。他身为正七品灵州都知蕃副使,尚且被如此对待。那些普通的灾民,以及党项百姓可想而知。陇右去岁开始便大旱,嗷嗷待哺的无数灾民,非但没有得到朝廷一粒米的赈济,还要忍受朝廷与宗室的一再征收与侮辱。
如今他为自己、也为党项人,以及陇右数十万灾民求一条活路。哪怕是再不想,也只能被逼无奈造反。天道既然不公,朝廷既然不公,那他就来替天行道。只是这个家伙这所谓七大恨,虽说写的是言辞并茂,将他之所以造反的罪过都归咎给了朝廷。
但这个所谓的七大恨之中,一句为了恢复党项人百余年前荣光这句话,却是露出了他造反的真正原因。看罢这几份八百里加急的密折,黄琼却是心中暗自震惊。自己已经做了相对万全的准备,却没有想到此人动作如此之快。自己这边还没有动手,他便已经公开的造反。
张迁虽说在自己的催促之下,一路不敢有任何耽搁的急行。但从永州赶到京兆,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日。如今张迁刚刚进过湖广北路,距离京城最快也还需要三到五日。原本自己以为,这个家伙就算要造反,也会等到秋高草肥,以便有利于骑兵行动的秋天。
却没有想到,此人现在便已经动手,而且动作还如此之快。这才一个月不到。居然大半个宁夏府,都已经落入其掌握之中。还有能力出宁夏府,攻略庆阳府与陇右其余重镇。与北辽西北统军司所辖诸部,隔着大漠对峙的定远州的两千边军,更是被切断了与陇右所有联系。
原本囤积在灵州的,所有的粮草、军械,也都落入了此人手中。定远州的那两千边军,一旦粮草耗尽,恐怕将不战自乱。想到这里,黄琼合上奏折,沉思了好大一会之后道:“父皇,宁夏府此次叛乱,绝非奏折上所写为其临时发起,而是蓄谋已久的叛乱。”
“否则,就算宁夏府那两千卫军都是一群垃圾,战斗力在烂到底。但面对着一群乌合之众,也不会将重镇灵州以及府城,丢的如此之快。更不会半个月不到的时日之内,就几乎丢掉了整个宁夏府。宁夏府可是下辖两州三县的大府。丢的如此之快,没有精心策划绝不可能。”
对于黄琼的判断,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却是道:“朕不是问你,此次叛乱是不是谋划已久。朕要问你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眼下山西路正在用兵,长城一线边军也上奏,北辽现在也是频频而动,在长城之外不断的调动军马,大有随时南下叩关的可能。”
“朝廷如今的进项你也清楚,而这战火一开打的可就是钱粮,多面用兵朝廷现在根本就支撑不起。但陇右又是地处我朝咽喉部位,一旦陇右有失,不仅我朝将失去西北屏障。而且若是陇右几个群牧监几十万匹马,落到叛军手中。朝廷今后,可不单单会彻底失去战马的来源。”
“让那些党项叛军成为以骑兵为主流寇,那我朝西北将再永无宁日。现在朕,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这场平叛之战究竟该怎么打。朝中有人劝朕,与其多方用兵,还不如干脆将宁夏府封给此人,在给一个封号,以便在最短时日之内将此事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