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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城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陈暮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身边有几个亲卫,也都骑着马。
张飞从黄巾兵营中撤出来,按照之前的约定,往城门方向跑。
陈暮也同时从远处的林间出来,在城下与张飞会合,三千人列着队,缓缓进入长社。
长社城门和大部分县城一样只有两三丈高,宽不过一丈,城矮兵少,这么小的城池能坚持这么久,也多亏了黄巾兵没什么攻城器械。
进入城内,以皇甫嵩和朱儁的战术素养,四门早就布置了大量守城道具。
早在战国时代,攻城道具和守城道具就已经非常丰富。
这得益于墨家和公输家。
攻城方面有冲车、壕桥、云梯、巢车、井阑、投石车、木幔等等,各种类型数不胜数,在《三国志》和《后汉书》中都有大量记载。
可惜黄巾兵这些东西一个没有,就只有普通云梯。
反观长社城防守就十分严密。
城门口有闸板,与城门覆盖,敌人如果攻打城门,可以把城门放开,打开闸板置入固定好的槽内,利用闸板上的孔用矛探出去刺。
门内道路两侧有左右陷马坑,上面覆盖着泥土,下面藏着鹿角木、竹刺等,一旦敌人策马攻城,立即陷入进去。
除此之外,铁菱角、地涩、拒马、壕沟、顶板、机桥等一应俱全,若非城内有人接应,一步步地告诉他们走哪些地方安全,这三千多人直挺挺地冲进去,最少得折损大半。
而且这还只是城门的守城道具,城楼上五花八门就更多,女墙、弓弩台、塔楼、白露屋、钓桥、垂钟板,城墙上大量放置石灰、擂木、火鞴等。
黄巾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哪怕十倍于官军,每次攻城的时候,折损都是官军的十倍以上,可以说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在城内守军的指引下,陈暮的队伍绕过各种陷阱,占地方的马匹都被拉走,这才勉强容下。
陈暮四下扫视,长社城是县城,没有瓮城,进入城内就是街道民居,房屋鳞次栉比,角落似有人影森森。左右两边稀稀疏疏有数十名官军,表情严肃,警惕地看着他们。
再抬头张望,就看到右侧城楼石梯上站着十多名将士,为首的人穿着高级军官穿的铠甲,在城楼上向下窥视。
“请问这里是哪位将军主事。”
陈暮扬声问道。
朱儁在城楼上说道:“我乃右中郎将朱儁,汝是何人?”
“原来是朱将军,小人是卢中郎将帐下北军中郎,卢将军那边战事顺利,听闻南边进展不利,特派我等为援军,这是信函凭证。”
陈暮从马上下来,怀里取出盖了卢植北中郎将官印的手续文件,递给一旁的士兵。
士兵拿着文件快步上楼给了朱儁,朱儁借着城楼上的火光检查无误,大汉官方文件都有制式,上面的官玺铜印对于黄巾兵来说也很难造假,现在可以说是信了十分。
不过虽然确定是援军,但听到他们是卢植派来的,朱儁还是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们来了吗?不是说还有朝廷派来的骑都尉曹操?”
陈暮解释道:“禀将军,的确还有曹都尉的人马。只是他们人多,难以在黄巾兵眼皮地下大摇大摆进城。所以只能驻扎在几里外的长葛乡,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原来如此。”
朱儁下了城楼,缓缓向陈暮走来。
陈暮微笑着拱手一礼:“将军,现在信我们是援军了,城内的伏兵是否收回去呢?”
朱儁四下扫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伏兵?”
弓箭手都安排在城墙上,刀斧手则安排在街道两侧房屋后,一旦城下有变,城楼上万箭齐发,两侧房屋上千刀斧手同时杀出,可以保证将他们三千人尽数诛灭。
但朱儁自认为隐藏地很好,这是怎么被看穿的?
“忘了自我介绍。”
陈暮笑道:“在下姓陈名暮字子归,蒲阴人,祖上为曲逆侯。”
蒲阴县,以前就是曲逆县。
大汉开国以来到如今四百余年,曲逆县除了陈平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封地在那里。
因此曲逆侯在汉朝几乎特指西汉开国丞相陈平一人。
朱儁脸色微微动容:“原来是曲逆侯之后,怪不得能一眼看穿我的埋伏。”
陈暮心道我们这些人进来的时候,你接应我们的士兵都像是见瘟神一样慢慢散开,不敢靠近,城内气氛这么紧张,隐隐像是把我们包围了一样,傻子都知道有伏兵了。
咚咚咚!
正在此时,远处街道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
过了片刻,七八骑在街口停下,为首的是另外一名高级军官,翻身下马,焦急质问陈暮他们道:“你们就是朝廷的援军,怎么只有这点人手?”
朱儁见皇甫嵩来了,忙道:“义真,这是卢子干的援兵,朝廷的援兵还在后面,因人多,不敢进城。”
“原来如此。”
皇甫嵩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援兵就好,就是不知道是一万还是两万,如果有个四五万那就最好了。
想是这么想。
如果让皇甫嵩知道曹操只有五千人,不知道该怎么个失望。
不过援兵进不了城也没办法,城门四处都是陷阱,三千人进城就已经十分缓慢,人更多的话,反而是件麻烦事。
黄巾不是傻子,肯定会反应过来袭击,到时候援兵没救到人反而添乱。
朱儁见大家都聚集在城门口也不像是个事儿,就说道:“先回县衙再说吧。来人,带援兵先去城内休息,陈子归,你跟我去县衙,详细说说情况。”
“唯!”
陈暮拱手应是。
古代有唯唯诺诺这个成语。
说的就是古代应答语。
其中“诺”,是上级领导回应下级的话。
而“唯”,则是下级回应上级。
陈暮的士兵奔波一天,又刚刚冲杀过敌军,十分疲倦,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朱儁和皇甫嵩带着陈暮张飞去了县衙。
四人在大厅分列而坐。
由于皇甫嵩朱儁都是五官中郎将,双方平级,所以没人坐主座,在左右坐下,陈暮和张飞自然只能坐在他们下首。
落座之后,皇甫嵩就迫不及待地道:“朝廷派了多少人马?”
陈暮想了想道:“约莫一万。”
他没有说谎,曹操五千多人,自己三千多人,加起来八千多人,四舍五入,勉勉强强算是接近一万。
“只有一万啊,黄巾兵有十五六万之众,怕是杯水车薪。”
皇甫嵩感到失望,如果只有这么点人,加上城里也不过两万多人,与敌人十余万比起来,力量依旧悬殊,帮他们突围都困难。
陈暮笑道:“左中郎将何必担忧,黄巾军者,乌合之众也。卢中郎将在冀州也不过是三万兵马,却能打得黄巾贼首张角二三十余万众弃甲抛戈,望风而降。如今豫州黄巾不过十五六万,又有何惧之?”
皇甫嵩气笑了,怒视道:“你这小儿好大口气,卢子干的兵马全是三河精锐,北军五校尉手下的人马都是常年操练的老兵。我手下全是新招募的新兵,二者战力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陈暮还未说话,朱儁却想到陈暮的聪慧,思忖道:“义真先莫动怒,听陈子归言,似有良策对敌?”
“并无良策。”
陈暮摇摇头。
皇甫嵩哑然失笑,搞半天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也对。
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郎官,职比曲长。
估计是跟着卢植打了几场顺风仗就以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却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看他是援军,平日自己恐怕连理都不会搭理这样的低级军官。
算了,何必与他见识。
想到此,皇甫嵩正准备打发了陈暮和张飞离开。
哪知道朱儁似有问不完的话,又说道:“我原以为你身为曲逆侯之后,来到长社城内,藐视黄巾。面对老夫与皇甫义真将军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毫无良策这等话来,既然如此,何故口气甚大?”
曲逆侯之后?
皇甫嵩竖起耳朵,这小子居然出身不凡?
陈暮笑言:“回禀将军,我说黄巾不足为惧,看今夜便可知。我部三千人劫营,黄巾一不做警戒,二不布暗哨,三无人了望,仅仅只有几队巡逻的兵马,可见其士兵懈怠,将领懒惰,毫无警惕之心。这等兵马,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无需惧怕。至于退敌良策,还需我明日观望之后,再做分晓。”
朱儁点点头:“也是,你初来乍到,尚不知敌军厉害,那便明日先看看再说。”
双方又聊了一会儿。
也就是朱儁询问卢植那边的情况,陈暮一一作答。
当听到卢植连番计策,打得张角溃不成军,几近将冀州黄巾全歼的时候,朱儁和皇甫嵩只能连连摇头叹息。
他们三月从洛阳出发,一开始进展还算顺利,结果没多久就在颍川被波才击败,一路丢盔弃甲损失两万多人,败退到长社,与卢植一比,实在丢尽颜面。
不过现在朝廷有了援兵,至少给了城里的官军很大的希望,只要明日大肆宣扬朝廷的援军已至,官兵的士气必然大涨,未尝不是个反败为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