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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国,平寿县。
关羽平定齐国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北海。
但一月二月对于黄巾来说,是最重要的两个月,因为他们要忙春耕。
所以哪怕消息传过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该种地种地,该开垦开垦,北海的局面依旧混乱。
也许有人奇怪,为什么北海黄巾老老实实种地,局面为什么还是处于混乱之中?
原因很简单。
黄巾与黄巾之间并不统属,互相时有攻伐。
而且黄巾首领大多不识字,没有内政能力,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比如时不时要杀人,时不时就抢掠,时不时就夺人妻女。
底层黄巾士兵种地,其实大多是自己主观行为,并不是那些首领的命令。
要让这些大老粗治理地方,实在是为难他们。
所以实际上别看黄巾占领了北海东莱,赶跑了地方豪强和贪官污吏,土地也都到了黄巾的手里。
可正因为不会治理,地方情况反倒乱成一团麻,比有官员豪强的时候还要糟糕。
特别是他们杀死了大量豪强,外界的商人不敢进去贩卖,里面内部交易有限。这样就很容易缺少油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更引发内部矛盾。
因此当关羽一开始杀入北海的时候,一路攻城略地,轻易就攻破了北海治所据城,并且拿下了平寿县。
这二地到手,就算是打开了一个不错的局面,只要继续往东平推,就能平定整个北海。
但让关羽没想到的是,有内部矛盾的时候,黄巾会持续内卷,争斗不休。可一旦有外部矛盾进来,就会立即抱团起来,一致对外。
在北海黄巾最大的势力渠帅张饶的带领下,二三十万黄巾大军聚拢,打了关羽一个措手不及,被围困在平寿。
若不是关羽据城而守,再加上黄巾内部人心不齐,不愿意死命进攻,没准平寿早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转移矛盾。
一般来说,是后世各国政客们常用的手段。
比如后世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意志帝国,国家陷入内部矛盾,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元首就通过发动战争来转嫁矛盾。
而北海的黄巾,则算是被迫进行矛盾转移。
这是陈暮预料之中的事情,从关羽当初请命要去打北海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但没办法。
北海的黄巾内部矛盾,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直打到几年后孔融上任都没消停。
后来孔融还想要插手其中,结果被北海黄巾差点顺手灭掉。
别看孔融也算是汉末群雄之一,可他在自己的地盘过得那一个叫惨,张饶管亥管承轮番上阵欺负,几次险些被弄死。
后来被打得颠沛流离,连治所据县都保不住,最终逃到了据县南面的朱虚县,实际控制区域,也只有一县之地而已,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光鲜亮丽。
所以正因为北海黄巾猖獗,持续动乱的时间太长,陈暮才趁着这个时候出兵。
他等不了那么久。
北海是他必须要拿下来的地盘,不然光拿下济南平原乐安齐国四地,不仅与冀州兖州徐州接壤,而且背后还有百万黄巾,腹背受敌,这可是陈暮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因此关羽扫清齐国,兵锋正盛的时候,请命出征北海,哪怕明知道关羽有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麻烦,陈暮也不得不同意。
平寿县城楼上,关羽看着城外一望无际的黄巾大军,微微皱着眉头。
这黄巾怎么像是蝗虫一样,永远都杀不尽似的。
冀州战场张角也不过聚拢了二十万,而且分兵各处,现在城下的张饶却是尽起三十多万大军,比张角的人马还要多,一个地方渠帅比天公将军还强大,这上哪说理去?
“将军,我知道那管承、周陶、李波、王丹等人素来不服张饶,他们聚集在一起,肯定不会齐心协力,不如今夜我率兵夜袭,打乱他们阵脚。”
管亥被关羽收服,如周仓一般自愿在关羽帐下听命,跟随关羽在齐国战场立下汗马功劳。
因为他比较了解黄巾内部情况,所以出言提议。
关羽却摇摇头:“敌强我弱,你出城作战太危险了。我们守住城池即可,不要轻举妄动。我相信,四弟收到消息后,一定会想办法帮我们。”
管亥高声道:“将军,我不怕死。”
关羽笑了起来,拍了拍管亥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我们现在粮草还算充足,没必要冒险,再耐心等几日,看看情况。”
“好吧。”
管亥无奈答应,说道:“若将军打算出征,我愿为先锋。”
“嗯。”
关羽扶着城墙,眺望远方,轻“嗯”了一声,略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冲锋陷阵少不了你。”
和陈暮在一起久了,关羽也受了一些影响,经常看兵书,学习兵法韬略,慢慢耐得住性子。不像以前那样冲动好胜,性格逐渐沉稳许多,隐隐有大将风范。
这其实也是陈暮对关羽的影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一个莽夫在一起,你也会变成莽夫。跟一个聪明人在一起,你也会慢慢学会用脑子。
这是必然的事情,跟后天影响有很大关系。
所以关羽一边在想着四弟或许已经接到了消息,派出了援兵,自己再耐心等几日就好。又一边忍不住想,如果四弟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
......
就在关羽跟管亥在城楼上俯瞰着城外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三十万黄巾大军时,十余里之外,一支一千人的小部队正在缓缓靠近战场。
这支部队,全是骑兵!
一人双马,骑士骑着一匹,又拉着一匹携带了甲胄武器的马,两侧都有马镫,马蹄上钉上了马蹄铁。
战马没有奔驰,轻声缓步靠近,抵达了平寿县十多里外的一处丘陵。
在草原上骑过马的人应该知道,一个人骑马,其实很难长久奔驰,在草原上顶多跑五六个小时,马匹就会觉得疲惫,自动放慢速度。
陈暮当初之所以能和刘备双人骑一匹马,一来是并非策马奔驰,缓慢步行之下马匹驮得动。二来刘备和陈暮重量比较轻,加一起也就比关羽重那么二三十公斤而已,影响不大。
所以实际上一匹马很难载两个人长途奔行。
像当阳一战,虎豹骑精锐轻骑兵出动,都是一人双马,才能保证一昼夜奔行三百余里,在长坂坡截住刘备。
因此一人双马,才是轻骑兵的标配。
一匹马用来骑,另外一匹则负重铠甲武器,极大提高行军速度。
这一千骑兵,算是刘备的家底,马镫和马蹄铁,也是陈暮的帮助,才能够进行升级。
在青州这地方弄那么多马匹还真不容易。
好在苏双和张世平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济南,刘备花了不少钱从他们手里买了一些马匹,这才凑齐两千战马。
而且这些骑兵不是普通的骑兵,除了士兵都是精锐以外,另外一匹马的背上还驮着铠甲。
打仗的时候,骑兵穿上七八公斤的小札甲,马匹则在身躯两侧覆盖上十多公斤的鱼鳞甲,防止被人从侧面捅伤。
相比于20公斤以上的大札甲,以及40公斤以上的全覆盖重骑兵板甲,这两套轻甲的防御力肯定远远不如。
但跟如今很多连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的普通骑兵一比,有轻甲覆盖,再加上马蹄铁和双马镫的轻骑兵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杀器。
张飞坐在马上,与沮授一同上了丘陵,远远地眺望远方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黄巾大军。
“好多人啊。”
年轻的沮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夸张的战场,第一时间被震撼到了。
就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无数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像是蝗虫大军一样,铺天盖地,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地平线的另外一端,接近三丈高的平寿城墙,在这无边无沿的人海面前,像是沧海一粟般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碾压过去,被踩为齑粉。
“哈哈哈哈哈。”
张飞大笑道:“公与,不过是小阵仗而已,莫要害怕。”
沮授被张飞的豪气感染,生出胆气,翻着白眼道:“我只是惊讶于他们人多,何时害怕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冲阵,杀入城内?”
张飞举矛指向黄巾大军。
沮授摇摇头:“这有何不敢,只是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张飞听得头疼,龇牙咧嘴道:“说人话。”
沮授鄙夷地看了眼这大老粗,说道:“不要鲁莽,先观察一下形势,找一个敌人最薄弱的点冲进去,这样我们面对的敌人就会少很多。”
“好吧。”
张飞耸耸肩:“大哥和四弟都吩咐过,让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沮授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说道:“西门这边看来是黄巾的主力进攻方向,人数多得数不清楚,我不信其它门也有那么多人,去别处看看。”
“好,走。”
张飞调转马头,带着士兵转向另外几个方向。
西门的确是进攻主力,由张饶率领。
北海黄巾本来互相攻伐,内部倾轧严重。
张饶是最大的势力,有十多万人。他原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吞并其它势力,所以自认为大首领,要求其他人把兵马与他汇合一起。
但管承、周陶、李波、王丹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当然知道张饶的狼子野心,坚决自建营寨,不与他兵合一处。
如此一来,就造成西门的兵马最多,其次是东门,李波和王丹合一起有七万人。
而管承和周陶的人马就少一些,一个三万,一个五万。
经过沮授的分析,决定去北门把周陶当突破口。
因为南门的管承人数虽然最少,只有三万人,但沮授发现管承还有点军事素养,部队分布紧密,防卫森严,不太容易冲过去。
反观周陶的部队极为散漫,毫无素养,不仅没有人放哨,连巡逻的人都没有,轻松可以冲过他的防区。
“穿甲!”
确定好了冲刺方向,张飞大声下令。
所有的骑兵翻身下马,从另外一匹马上将武器铠甲卸下,行动迅速敏捷,老练地先给自己套上札甲,再帮马匹穿上保护腹部的鱼鳞轻甲。
过了片刻,一支全副武装,由轻骑兵转化而来,达到冲阵标准的半重骑兵就已经准备就绪。
“冲!”
张飞长矛一指,夹紧马腹,命令冲锋。
平寿城外,广袤的平原区。
骑队轰然起行,两千有了马蹄铁的战马奔驰,敲打在地面,发出滚滚雷鸣般的响声。
隔着数里,周陶的黄巾士兵就发现了远方地平线上那道可怕的黑线。
“敌袭!”
尖锐的长啸划破虚空,将所有人都惊醒。
周陶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出营寨,只远远地观望一眼,就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骑兵,居然是一支骑兵!
“列阵,拿长矛来,给我拿长矛来!”
周陶撕心裂肺地大喊。
但他的部队训练散漫,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还没等士兵列好阵型,骑兵就已经抵达一里外,眼看转瞬即到。
在周陶死命催促下,第一排长矛兵总算是列好了队伍。
然而等到骑兵靠近的时候,所有的黄巾士兵睁大了眼睛,他们绝望的发现,这居然是一支重骑兵,马匹和士兵身上,全都覆盖着铠甲。
这意味着他们的长矛,很难起到作用。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第一排骑兵和黄巾贼兵阵狠狠相撞,锋利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黄巾贼的身体,将他们连人带武器,直接撞飞出去。
而接下来,就没有了下文。
黄巾士兵总共也才聚拢起了第一排长矛兵,能够在骑兵的冲锋阵势下,勉强完成列阵,就已经是周陶的精锐亲信部队。
连这支队伍与骑兵才刚一接触,就顺便溃败,更别说其他士兵,早就跑得远远地,不敢靠近过来。
张飞带着一千骑兵,犹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冲入了周陶的营寨。
营寨十分简陋,一个个低矮的帐篷随处搭建,几乎没有任何布局,完全起不到阻拦骑兵的效果。
一千骑兵与两千战马,像是潮水般汹涌席卷而去,沿途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黄巾士兵纷纷躲避,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小命触其锋芒,那么做的结果,只能是被奔驰的马匹踩为肉泥,不可能有第二个下场。
城楼上的人早早地注意到了这边情况,从张飞在数里外冲锋的那一刻,滚滚的尘烟就吸引了平寿城上之人的目光,士兵急忙将情况报告给了关羽。
关羽和管亥骑马赶来,恰好看到张飞带着人马冲出了周陶的营寨,往城门口的方向杀来。
远远地瞧见自家三弟,关羽大喜道:“开城门!”
“开城门!”
传令兵高声呼喊。
城楼下的卫兵卖力转动着绞盘,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冲过周陶的营寨后,张飞就开始放缓冲锋之势。
他是以一字阵发起的冲锋,用一根七八丈长的绳子将没有骑兵的一千匹马拴起来,一前一后,每人两匹。
这样就不会造成前马减速,后马止不住惯性,前后相撞的问题。
再加上周陶营寨距离城门二里,有足够的缓冲地带减速。
等靠近城门的时候,马匹的速度已经放缓,从奔跑变成了慢跑,速度降了很多。
城门洞开,骑兵缓缓进入城中。
“呼呼!”
沮授满身是汗,对于他这样的文人来说,当骑兵冲阵,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公与,怎么样?”
张飞侧头看向沮授,大笑道:“是不是很兴奋?”
“确实兴奋。”
沮授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手中的剑举起来,看着上面的血迹道:“我还砍死了一名黄巾士兵。”
“牛批!”
张飞瞪大了眼睛,学着陈暮以前偶尔崩出来的陌生词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公与,你比我四弟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