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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开车向西南开往阳关镇,日头就愈发的毒了。
按照打听到的消息,他们一行人需要穿过阳关镇再往下扎到乡,红太阳小学就在极其偏远的戈壁滩上。
但其实往阳关镇走的时候,周围已是沙漠戈壁了,可又有连片茂密的葡萄园,真就是荒芜又盎然的。这里自古以来就是通往西域门户和丝绸之路南路的必经关隘,现如今成了葡萄成片。
是敦煌市最偏远的乡镇不假,与此同时也是葡萄产业发展最好的一处胜地。
给车加油休息的时候,盛棠瞧见路边有卖葡萄的。
当地的葡萄农,偶尔会见几个,带上只小马扎往路边一坐,虽说戴着宽大的遮阳帽,但皮肤还是晒得黝黑。脚前放俩手编筐,里面装满葡萄,粒大皮薄一看就新鲜,葡萄与葡萄之间以叶子相隔。
盛棠顶着大太阳蹲在筐前询问价格。
农户实在,给她择了一小串让她先尝味道,给了比市场低出很多的价钱。
江执走上前的时候,落下来的身影恰好能把盛棠挡个严实,瞧见她跟只鹌鹑似的蹲姿就想笑。
见她喜欢吃,挺爽快的,两筐葡萄都包了。
农户眉开眼笑的,介绍自家葡萄园,欢迎他们有空来玩。又跟盛棠说,“小姑娘,你对象可真疼你啊。”
说这话的时候江执正在不远处用水洗葡萄,都不上化肥无污染的,葡萄简单冲一冲就能吃。
洗葡萄的时候他动作挺干脆利落的,有水花溅了他的裤脚,他也没在乎。
就挺简单的行为,却看得盛棠心口悸动,两年后的江执身上多了一种叫烟火气的味道。
嘴上不承认,“他不是我对象。”
农户笑得挺憨,说起话来也直接,“反正肯定是喜欢你呀小姑娘,你在他眼睛里呢。”
喜欢一个人,眼神藏不住啊。
等盛棠上了车,心想着现在的农户说气话来都这么哲学了,特意看了一眼江执……的眼神。
他正在系安全带,见状转头瞅她,笑了笑,微微探过来替她把安全带也系上了。
“吃葡萄吧,都洗干净了。”
盛棠嗯了一声,摘了一粒普葡萄入口,可真甜。
问他,“吃吗?”
“来一粒。”
盛棠本想着整串递给他,但见他开车也不方便,直接摘了一粒送他嘴边。
他张口接住,几下吃完,转头看了她一眼,笑,“嗯,甜。”
坐在后面的祁余探头过来,抢了一串葡萄,又瞅了瞅盛棠说——
“你得做好防晒啊,你看你的脸都被晒红了。”
盛棠:……
**
穿过大片葡萄园和枣园,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越往里走就越荒凉,见不到人烟。
又辗转了数把小时,可见零星屋舍,也终于到了照片上的那所小学。
红太阳小学。
没等走近就能看见这几个大字,背景是漫天黄沙。
相比照片里的一间简陋小屋,现实里的红太阳是三间房,除了中间那间有翻修的痕迹外,其他两间都挺新的。
祁余拿着照片对比了一下。
翻修的那间就是照片里的。
天色已经稍暗了,天边泼了大片的红。
这个时间学生们早就放学了,不见人影。学校也没围栏,出了教室就是戈壁滩。正对面立着旗杆,上面挂着五星红旗。
最外侧有个棚子,养了两头牛和三只羊。牛在吃草,羊在睡觉,看见人也不怕,挺惬意的。
一旁的杆子上栓了头驴,也在闷头吃东西。
再旁是口大石磨,看样子是经常磨豆子。
江执透过窗子看了看中间那间房和东翼房,两间都是教室,摆满了桌椅,黑板上的字迹还没擦干净,半首诗还留在上头——
汉使牧羊旌节,阏氐上马琵琶。梦里身回云阙,觉来泪满天涯
粉笔字写得漂亮。
突然驴子叫了,一声急过一声。
吓了江执和盛棠一跳,扭头看去,就见是祁余站在那,高举双手跟投降似的,一脸无奈——
“我就是摸了它一下……”
弄得跟他要占它便宜似的。
盛棠刚要打趣说你这个禽兽,连驴都不放过……就听爽朗的笑声扬起,“那头驴脾气可不好,小伙子你小心点,别被它踢到。”
祁余一听这话,赶忙往这边跑。
是刚从西翼那间屋里走出来的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两鬓斑白,皮肤跟当地人一样黝黑粗糙。朴素的褂子长裤,洗得都泛白了,但是很干净。
年纪看着挺大,但精神矍铄,腰板挺直的戴着眼镜,挺有文化人的气场。
一手拿着老式铝饭盒,一边装着米饭,一边是菜。白菜炒土豆、红彤彤的萝卜干咸菜和一小块当地腐乳。一手拿着筷子,许是听见动静才出来看看。
江执走上前,主动伸手,“您是齐校长?”
他将筷子并到一手上,伸手与江执相握,“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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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健翔,红太阳小学的校长。红太阳从最初的小土坯房到现在的三间大瓦房,都是靠着他和后来的两位老师坚持下来的。
在敦煌做支教一待就是三十多年。
请了江执他们进屋,得知是从市区一路赶过来的,就把饭桌摆上了,招呼他们一起吃晚饭。
还一个劲说,“别嫌弃啊,咱们学校的教工们平时都吃这些,这些菜啊都是农户种的,绿色健康。你们就是赶来晚了,再早点就能跟学生们一起吃上本地猪肉,香着呢。”
又说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可能吃了。
说话间能看得出他挺高兴的。
祁余以前听他爸说过,说这学校里以前学生少,都是这位老校长挨家挨户去做思想工作,求着大家伙把孩子送来上学,特别不容易。
孩子们送来之后白天的饭就在学校吃了,学校确实负担挺重。
他们仨当然不嫌弃,帮着盛饭端菜,用来装菜装饭的不是盆就是钵,挺憨实。
齐校长说,“现在好了,大家都希望自己家孩子能上学读书,送来的孩子就多了不少,你们看东翼那间房都是后盖的,学校现在得到了爱心资助,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在提到祁师傅的时候,齐校长直惋惜叹气,“是个好人啊,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他小时候吃过苦,就不希望看着孩子们吃苦,总往这送东西……”
说着,神情落寞了下来,“他走那年新房子还没盖起来,要是能看见该有多好。”
祁余听着心里难过,闷头吃土豆。
盛棠也是伤感,如果祁师傅在天有灵知道现在红太阳小学已经得到资助了,是不是也能安心了。
江执始终理智,感叹归感叹,但一心想着的是拓画的事。
他问及了两年前的事,并且给齐校长看了一眼手机上拓画的照片。
不想齐校长还真记得,指着手机上的照片说,“对对对,这就是老邪头的东西,我印象挺深的。”
江执问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就见齐校长重重一叹气——
“我呀,是特别后悔,当初我就是出于好心,给他跟祁师傅穿了个线,祁师傅也是通过我才认识的老邪头,谁知道后来就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