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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杨漓月有些莫名:“当然。”
“印象如何?”叶繁说完补充一句:“我说的是天气。”
“冷!”杨漓月记得:“你还特意让铺子全天营业,以供百姓取暖。”
“是啊。”叶繁道:“承和十六年冬,天下大寒,百年不遇。”
“越往北越冷,那一场寒灾,让北境不少不想被冻死的贫民百姓南逃,盛京也聚集了一部分,如今被长公主收编在京报报社打杂。”
叶繁在账册上点出三个杨漓月到过的,依稀还有印象的北地州城:“这三个州都在北地,虽然处于南面,但情况大差不差,按说北地大寒,这里应该像北境其他州县一样,税收大降,但这三州五年的赋税,却是升降幅度不大,遭遇寒灾后的承和十七年,税收居然是最高的!这特么就扯淡了啊!”
杨漓月沉默,柔和一笑,借口有事退出了书房。
杨顺紧随其后,杨漓月回头看她神色有些异样,开口一问:“你怎么了?”
杨顺有些艰难说道:“其实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但在那里面待久了,总感觉自己是个蠢货。”
杨漓月无言以对,她也是有了这种感觉,才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
……
三天后,黄小山奉命将一摞摞账册送回惠王那处栖霞客栈。
杨宁首先拿起那张写着总结汇报的白纸。
杞县的山泽税……
北地三州不合常理的税收变化幅度……
……
每看一处,杨宁便翻出相应的账册,看到上面对应的标记,沉默良久,蓦然一笑,将手中的白纸和账册丢回去,仰头一叹。
这么多年,请了多少算学大师都没整明白的问题,被人家短短几天就破解出了答案,不得不让人感到打击。
叶盛,杨奇……别人不知道为何这俩人忽然去将军府做客了数日,杨宁却左右猜得到,他还知道杨漓月去了一趟翰林院。
三个人,一套《大靖地域志》。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杨宁忽然感觉平南侯没什么可在意的,虽然目前来看,杨忆对那个位置从来没展露过丝毫的兴趣,但哪怕他不想,但只要杨漓月想,或许那位新晋驸马有什么心思,这之后要面对的敌人,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货色啊!
早知如此……杨宁呵笑一声,不禁生出和当初母妃被褫夺妃位,降为昭仪时相同的感慨。
他当初怎么就没有好好笼络笼络记在母妃名下的杨忆,多关怀关怀淑妃疼爱无比的杨奇呢?
无用的后悔情绪很快被剥离,杨宁收拾好东西,让客栈掌柜在门前挂上一盏平平无奇的红灯笼,很符合正月的气氛,当然,也没有人在意,这家平淡无奇的客栈门前一年到头,除了偶尔的几天,从来不挂灯笼。
……
……
深夜,没有回王府的杨宁燃着烛光没有入眠,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客栈门前挂上灯笼,就会到来的人。
一直等到三更天,杨宁等待良久的人终于来了。
来人穿着黑色斗篷,昏暗中看不清模样,杨宁多点了几根烛火,室内光线骤然明亮许多,旋即,惠王殿下朝来人躬身一拜:“学生见过老师。”
“年纪轻轻的,怎么老喜欢黑灯瞎火的环境。”来人先是吐槽了一句,随即扣带一解,撩下身上黑色的袍子,露出里面绫罗绸缎的锦衣,以及大靖首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但凡盛京官场任何一人在此,都必定会骇然惊愕,惠王杨宁与首辅林深居然会是互道师生的关系。
这一点,整个盛京,除他们彼此外,再无人知晓。
“今日挂灯相召,所为何事啊?”林首辅在书桌后坐下,一句问话后,不待杨宁回答,已先看到桌上一本本被翻开的账册,以及上面的标记。
目光扫过,林深皱起眉头,拿起那张汇总的纸张,与标记有问题的账册一对,神色明显有些震动,甚至浮现惊愕:“这是,你做的?”
杨宁苦笑起来:“我也希望是我自己的能力,可惜,这是外人相助。”
“谁?”
“叶繁。”
林深声音微沉:“你怎会找上他?他且不说,武安公主可不是好惹的主。”
“嗯。”杨宁点头:“已经被警告过了。”
“我跟你说过,凡事谋定而后动,不要剑走偏锋。”
“非冲动行事,乃三思而后行之。”杨宁摊手拂过桌面一堆账册:“收获甚大,不是么?”
账册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记近在眼前,林深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学生这次确实走了一步好棋:“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在我给你指示前,切勿轻举妄动,以免前功尽弃。”
杨宁从善如流:“都听老师的。”
林深微微颔首,让杨宁唤来下人,将一通账目收拾装好,在要离去前,杨宁蓦地唤了一声:“老师。”
林深止步,疑惑回头。
“有一个疑问在学生心中很久了。”杨宁站在书桌前,与门口的林深对视着,幽幽开口:“老师究竟,为何会选择我呢?”
二十岁冠礼时,杨宁做梦也没想到,当朝首辅会私下约见他,并透露出想在他这搏一份从龙之功的野望。
起初自是不信,甚至怀疑是来自父皇的试探,直到林首辅几次三番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还带他去了山河会,那是一个以林首辅为主脑的朝臣团体,里面的人明面上没有交集,甚至还是其他派系的人。
对林深来说,这是通天的秘密,万不可让外人知晓,偏偏,首辅大人对他毫不掩饰。杨宁不得不相信,首辅大人想在他这下注,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
讲真,若不是他和承和帝眉目像了七八分,他甚至要怀疑他是母妃和首辅私通的私生子了。
“你以前从未问过这个问题。”林深转过头去,背对着杨宁。
“应该得不到答案,我觉得。”
“相信你的直觉,你确实不会得到答案,所以以后也大可不必再问。”撂下这样一句话,林深带着一堆账册,出了客栈,上了马车,消失在浓云密布下,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