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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里人人干劲十足，种地种菜种果树，养鱼养蜂甚至养如今已不禁止吃的肉牛。

肖地主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黄小山，笑称他庄子上不少出产，都进了鱼亭商行的销售渠道。

黄小山是鱼亭商行字面上的东家，与这位肖老爷子还真认识，听他说，老爷子和大司农是多年的老友，在农事上的技术支持得天独厚，除了通县实验官田，这里是最早用上蔬菜大棚的地。

嫁接法产出的新式水果种类不少，光这个就让不少庄户赚了大钱，随着工业的发展与工人的兴起，农庄佃户愈发难求，但这里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叶繁觉得肖家庄子不能算纯粹的庄稼人，得益于肖老爷子的关系网，不止技术支持，销售网也一并搞定，包括但不止鱼亭商行，老爷子认识不少商行东家，什么样的东西该卖给什么样的人，他自有门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庄户们直接将东西卖给一线商家。

收入多了，租金不涨，肖地主还包税，有这条件，谁还进厂打工，种地养猪不香吗？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叶繁笑了笑，难得心情舒畅，肖家庄子确实很美，不止是风景，还在于人。

田里朗声问好的老者，树荫下纳凉闲谈的婆婆们，淘气的娃儿裹者红肚兜，手握枯枝如剑，光着屁股冲进鸡群，引得年轻的少妇气急败坏，过去就拧熊孩子耳朵，被肖国尊劝了两句，赶紧收敛了怒容，但还是不解气地轻轻一戳孩子脑袋：“这鸡要被你吓得下不了蛋，看你还有蛋羹吃？”

虽然浩大的走访考察团肉眼所见，都是美好景象，但也不全然都是粉饰太平，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肖家庄子的人家面对一众官员们态度松弛，嬉笑怒骂都是自然，很明显没有事先接到什么表演通知，所见所闻，都是平日无常的姿态，这点叶繁还是看得出来的。

肖国尊高度评价了这些年农业科技的创新与进步，农田连续丰收了几年，以前觉得能够一天吃上三顿饱饭就是比什么都强，如今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庄子里已经有人不满足于温饱，傻大胆用刚盖好的两间大屋做抵押，跑京城的中央钱庄借贷了款子，回家搞起烧砖工坊了。

“年轻人就是爱折腾。”肖国尊笑着评价一句。

叶繁笑笑，不置可否，心中颇有些莫名的成就感，毕竟这些带来这些改善生活的东西，或间接或直接都和他有点关系。

扫黑除恶的行动年年都有，恶霸式的人物不能说消除殆尽，总归是没几个敢明晃晃头铁叫嚣的，这年头没什么执法过当的说法，为祸乡里被县衙捕快打死都算白死。

肖国尊笑呵呵道：“对老百姓来说，能吃饱饭，没人欺负，这日子，就很有盼头了。”

叶繁听后沉默片刻：“那如果捕快就是恶霸本人呢？”

肖国尊怔了下，摇头笑道：“地头蛇，恶知府，官商勾结，忘了从哪听到的一句话，说得很对，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定还有哪些地方藏污纳垢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但不能因此否认百姓生活愈发安定富足不是么？”

叶繁认同地颔首：“老大人言之有理。”

一行人逛回肖国尊庄上宅院的时候，兰石县的主簿已经在这里忙活了大半天，地主收租，县衙收税，两不耽误。

八九十岁的半大孩子站满了院子，管事，账房一喊名字，就有应声的孩子扛着麻布袋子，将该缴纳的谷物咣叽一声放到桌上，然后跟郑则仕甩手点烟似的，舞动两下手臂，才装模作样在确认单子上签下徐大牛整齐三个大字。

管事看得忍无可忍地轻抡了装逼孩子的脑袋，骂骂咧咧：“签个名字而已，哪来这么多戏？赶紧滚蛋！外面的棚子里挑些点心回去。”

叶繁看得会心一笑，半大孩子代表家里来交租子，这一幕在几个县城都见到过，义务教育的推行，教出了第一批能看会写的孩子，比起大字不识，数都算不清楚的文盲父母，很多人发现，这算账缴租的活，家里的孩子比他们干得还利索。

账房也开心，以前对着那帮数数都得掰手指头的货，半斤八两地整不明白，着实心累。就是可怜了镇上那些代写书信的穷书生，自此少了条赚钱的路子。

叶繁凑前看了看，管事和账房还有县衙主簿都是明白人，看着一众身着常服，却有不少护卫随行左右的阵势，哪看不出来这是京里下访的考察团，恭敬行礼后继续忙活。

有个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字写得着实不错，徐蓝二字写得苍劲有力，叶繁见猎心喜，笑眯眯在孩子头上摸一把，问了几句家常，顺便笑问一句，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孩子对这个问题总是有出其不意的回答，徐蓝同学的梦想竟然是：“我想当首辅！”

叶繁愣了愣：“为什么？”

徐蓝的理由更出其不意：“首辅可以娶公主！”

“……”叶繁彻底怔住，瞥见周围同僚努力憋笑的模样，端正了脸色，语重心长开口：“孩子，你理解错了，不是首辅可以娶公主，是娶了公主才能混个首辅。”

“诶？”徐蓝面露迷茫。

有官员没绷住笑出了声，顿时引起噗嗤声一片。

肖国尊开怀抚须，觉得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真是个妙人，男人大多忌讳被人称凭女人上位，叶首辅倒是颇有点以此为荣的感觉？

黄小山抬眼望天，这么多年了，他家大人喜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癖好从来没改过。

和谐气氛中，倏地有个神情慌乱的妇人跑了出来：“来人啊，快来个人，帮忙把鲁大夫叫来！”

肖国尊过去轻斥一声：“有贵人在呢，稳重一点！怎么回事？”

“公公！”妇人正是肖家小儿媳妇，已经急得哭出来了：“忠哥儿出事了，赶紧叫大夫啊！”

听闻小孙子出事，肖国尊急忙唤人去叫大夫，快步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