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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大皱的柳愿只觉得晦气无比。
她自小流落风尘，哪怕最后做到京城名头响亮的头牌花魁娘子之一，说到底不过是外人眼里一个卖笑侍人的婊子罢了。
即使后来因缘际会成了鼎盛钱庄的二掌柜，应酬宴请上，也是每每遭人调侃，偏为了生活，她还得忍着恶心故作娇羞，搔首弄姿。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属实没甚意思，正好朝廷征召志愿之人远洋金银洲，到了地方就能分地，反正她孤身一人，没有至亲，再加上这些年她积攒的身家，到那大洋彼岸开始新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朝廷可不管你原先从事过什么活计，只要报名就通过，顺利拿到登船资格的柳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船第一天就遇上这么个恶心人。
这书生她隐约有些印象，众多爱慕者罢了，囊中羞涩向来只敢远观的那种，没想到在这船上，四下无援，倒是胆敢发作下兽性。
柳愿忍着恶心，露出一抹媚笑，正想故作柔弱再伺机而动，一只白布鞋却先踩上书生的左腿膝盖关节处，直接压得变形。
柳愿听到了一声骨头脆响，旋即就是书生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出手之人顷刻一把扣住书生咽喉，止住叫声。
是船舱的那个少女！
柳愿认出来了，就见少女一手锁喉，一手丢出一个苹果，旋即利刃在手，冷光划过，锋刃刺穿苹果，扎在书生胸膛。
书生浑身剧颤，在少女松手后跌坐在地，抖若筛糠，甚至忘了断腿之痛。
“再让我见到你欺负人，我直接把你丢下海去！”少女冷冷道：“滚！”
书生一个激灵，身心俱惊，压抑惨叫，拖着腿伤连滚带爬，抱头鼠窜。
“你没事吧？”少女侧目一看。
柳愿愣愣的，被少女伸手晃了晃眼，猛地回过神来，躬身道谢。
“小事而已。”
两人相伴走到甲板上，第一天出海，心事重重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这里，吹着微凉的海风，望着皎洁的明月。
借着今夜格外明亮的月色，柳愿敏锐发现少女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掏出手帕递了过去，示意地指了指眼睛。
“不用了。”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柳愿看她蜷缩在甲板的角落里，很难想象这是刚才还一脚踩断登徒子腿脚的彪悍姑娘：“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少女摇摇头：“就是……想家了。”
柳愿听得一阵无语，刚出航那会船舱里大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就你呼呼大睡躺在床上，这一觉醒来反而不能免俗。
轻声一叹，柳愿觉得这少女的气质属实有些奇怪，不似她这种颇有积蓄，想去远方开始新生活的，也不像船舱里的其他人，迫于生活出海打拼的，要说像那等有识之士，想到金银洲一展抱负的……也不太像啊。
“姑娘你为何要去金银洲啊？”柳愿忍不住一问。
少女喃喃出声：“我有个师傅，她说人生在世，自当潇洒一生，看最美的风景，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纵横四海，遨游天地！”
“……”柳愿干笑两声：“听着确实潇洒。”
总结来说，这丫头就是出来玩的！
这自不会是穷苦人家说得出来的话，所谓穷习文，富练武，大家只以为习武之人都是草莽野汉，作为曾经的花魁娘子，柳愿自是知道，富贵人家里的武先生可一点不比西席夫子赚得少，这少女怕不是哪个将门世家跑出来的吧？
柳愿眼神一眯：“姑娘，你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瞧那少女微僵的脸色，不用回答柳愿已知道真相，长叹一声：“真是个不让家里省心的祖宗啊！”
“这会已经出海了，姑娘你就是后悔了，船队也不会为你一个人调头回去的。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这样，我雇你做护卫，咱们一道同行如何？”
柳愿道：“到了金银洲，你要是愿意，咱们也可以一起生活，好歹彼此有个照应，这次船队只是第一批人，后续还会有第二批，你要想回家，也得等这次的船队回航接人了。”
少女略一思考，点点头：“行。”
“我姓柳，木卯柳，单名一个愿字，愿望的愿。”柳愿自报姓名后问道：“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叶小渔。”少女眨了眨眼：“家里人都叫我小渔儿。”
柳愿默然片刻，盛京富贵人家她了然于心，姓叶的话，最出名莫过刑部尚书府邸和寿国公府，叶尚书的女儿不论嫡庶她都见过，倒是寿国公府。
叶三姑娘在净心堂也算小有名气，柳愿还得她看诊过，至于叶家那刚过及笄之年不久的小女儿……
女孩子跑提刑司做捕快到底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是以杨顺和叶小渔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临安公主和寿国公府的小女儿在外人眼里颇有些深藏不露的感觉。
但是这两人跟着武安公主习武的事情却不算什么秘密……这年龄，这身手？！
“小渔儿，你不会是寿国公府里出来的吧？”
“你想多了。”出门在外，怎么能用真实身份行走江湖，这点常识小渔儿还是有的，叶小渔有些懊恼，刚才嘴快了，都忘了说个假名字：“我爹是武林盟主叶啸天。”
武林盟主？
叶啸天？
柳愿一时卡壳，武林盟主是什么鬼？道上有这号人物吗？名头倒是挺响，富贵人家里没听说过啊。
深深咽了口唾沫，柳愿也不想再问下去了，若对方真是寿国公府里的小宝贝，女皇陛下的小徒弟，摄政王的亲妹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待才好。
就当一个萍水相逢的同路人就挺好的。
她幽幽想着，若小渔儿真是那尊贵的小主子，这会寿国公府怕是要翻天了！这胆大包天的熊孩子，离家出走就算了，这可是漂泊远洋的船队，一时半会回不去的！
……
……
刚刚入夜，寿国公府。
马不停蹄跑了一趟凌江港口又毫不停歇赶回府中的叶盛摇了摇头：“船队已经出海，一时半会，是没法把人拉回来了。”
听闻此言，府中气氛已经不是翻天，直接就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