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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兄弟将羊皮又从山洞里倒腾出来,悉数驮去山神庙。
如今这七十多头的山匪,只有刘异和江小白看守。
当晚没有参加械斗的,中毒也比较轻的山匪,此刻被凉风吹了一个多时辰,气力已恢复不少。
他们认为自己又行了。
三个胆子大的彼此交汇下眼神,猝然同时暴起。
两个人直接冲向江小白,一个冲向刘异。
冲向刘异的这人,是他们这伙人中仅次于刘青山的高手,叫诸葛釜。
诸葛釜早年曾跟随江湖帮派学了点并不正宗的劈山掌。
虽不正宗,却招招狠毒。
诸葛釜知道自己气力仅恢复到六成,怕不是这少年对手,因此一出手就用了最狠辣的一招:惊雷斩。
他将全部功力灌注到右掌,以手为刃,对着刘异颅顶当头劈下。
这招过去无往不利,死于他手刃下的江湖人亦有不少。
诸葛釜的手刃呼呼带风,电光火石间就来到刘异面前。
刘异惊讶得嘴巴张成o型,喊道:“你……”
下一秒,诸葛釜的手掌永远定格在离他头顶1寸的距离。
诸葛釜的眉心上插着一把飞刀,同时脖子‘咔嚓’一声断掉。
断他脖子的是江小白,他收拾完攻向自己那两废柴,竟还有空来解救刘异。
插他飞刀的是孙艳艳,她已从山神庙回来,在三十多丈外投掷的暗器。
“……傻不傻呀?”刘异终于把剩下的半句话喊完。
可惜,诸葛釜已经无法听到,尸体向后栽倒。
“我要是没有把握,敢以两个人看守你们七十多个?”
哦……其实也不是两个,是江小白一个人看守你们七十个。
别说你们还中毒了,即便不中毒,江和尚也能团灭你们。
刘异谄媚地对江小白笑笑:“多谢了。”
江小白没搭理他。
刘异习惯了,江小白人设绝对是大唐酷盖。
他又转头看向孙艳艳。
对于这丫头会出手救他,他还是有点意外滴。
刘异决定以后在耗子面前少说她点坏话。
孙艳艳这时已经走到近前。
“东西挖出来了,那边也用不到我,我回来了结自己的私事。”
说罢,她拿眼神冷冷瞥向苗灵素。
刘异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孙艳艳拎着苗灵素的衣襟,一把提起,将她拖出人群,又重重摔到地上。
苗灵素被摔七荤八素后一阵咳嗽。
孙艳艳弯腰揪起她的头发,迫使苗灵素仰头面对自己。
“说,你为何要杀我兄长?”她怒吼着质问。
苗灵素刚刚摔得满脸尘土,此刻嘴角有血水溢出,看上去有点惨。
她仰着脸,全不在乎道:“没错,你兄长就是我亲手毒的,你杀了我吧。”
孙艳艳抡开巴掌,啪~啪~啪,甩了她十几个嘴巴。
苗灵素脸颊当时红肿一片。
“你这毒妇,亏我一片赤城待你,你竟害我唯一的亲人。”
苗灵素‘呵呵呵’怪笑不止。
“对,我是毒妇,可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你兄长。孙全友是你的亲人,那我的亲人呢?我的丈夫,我的四个同胞兄弟,还有两个儿子,最小的阿苗才七岁,不全都被你阿兄杀了。”
孙艳艳气得又甩了她两个嘴巴。
“你胡说,我们玄云寨从不杀黄口幼儿。”
“可我儿子就是死在你们手里。”
刘异摇摇头,佩服这俩女人的逻辑能力,吵半天都没吵到点子上。
他忍不住插嘴问道:“你说他兄长杀了你全家,你亲眼见到了?”
苗灵素回瞪他:“他们寨子里的人亲口说的。”
“怎么说的?”刘异问。
“玄云寨半年年曾劫杀了一批淮南人,当场就灭口了。我的家人也是半年前在巩县失去的踪迹。”
孙艳艳怒道:“我们半年前有劫过淮南人不假,是批茶商,但里面绝没有黄口小儿。”
苗灵素冷笑:“你们见天劫道,估计杀什么人早不记得了。”
她跟那些小喽啰打探时,发现他们根本记不清每次劫杀的是什么人,能记住淮南人是茶商还是因为那批货卖了大价钱。
孙艳艳气道:“蠢货,玄云寨有条规矩,那就是不杀幼儿,不动妇孺。”
“骗人,我上山有段时日了,我怎么不知道?”苗灵素反驳。
“只有头领们才知道,反正每次指挥行动的都是头领,由他们把控。不对外吆喝,是怕别的山头欺我们心慈,误会我们软弱。”
苗灵素错愕了一阵,须臾又愤怒起来。
“你说谎,如果不是你们做的,那我丈夫的玉带怎么会绑在你的腰上?”
“什么玉带?”孙艳艳疑惑。
“就是你之前常绑的,用来插飞刀的玉带。”
刘异走过来,解开外衣,露出缠在内衣上的一圈腰带。
“是这条吗?”
苗灵素大惊:“怎么会在你身上。”
刘异将腰带解下来,扔给她。
“既然是你丈夫的留下来的,物归原主吧。”
苗灵素捧着腰带恸哭不止,物是人非之感令她肝肠寸断。
刘异叹口气,批判道:
“之前玉带在三当家身上,后来又到了我身上,难不成我也是杀你丈夫的凶手?你这样判断太武断了。”
苗灵素抬头,朦胧着一双泪眼问:“孙娘子,那这…这玉带你是如何得来的?”
孙艳艳冷声回答:“我在一个旧玉器店买的,叫何家宝斋。”
“买的?”苗灵素不可置信。
她知道现在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孙艳艳绝没必要骗她。
可她丈夫的东西怎么会跑到玉器店呢?
这时,一直默默吃瓜的众山匪们,突然冒出个声音。
“那条玉带是不是中间一片缺角?”
所有人回头看向这堆山匪,发现说话的是个相貌英俊的精神小伙。
苗灵素认识他,叫王大宝。之前胡一勺他们劫了什么货,都派这人去山下销赃。
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笼罩上心头,她颤抖着声音问:“大宝,你真见过这条带子?”
“太远了看不清,好像就是我送去山下卖的那条。”精神小伙答。
刘异赶紧将玉带从苗灵素手里抽出来,送到这个叫大宝的山匪面前。
大宝看了两眼,肯定道:“就是这条,当时因为缺角,被掌柜的压价,我讨价还价很久才成交的。”
苗灵素想爬过来,奈何身体虚弱的很,支撑不起。
她只能远远地,声音痛苦地问道:“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大宝回忆道:“那次我们劫了几个行人,不是客商,听他们的意思,是他家小儿非闹着要一路游玩回家,他家大人想反正这次没带货物,一路轻装简行应该安全,于是便走了陆路,就这样撞我们手上了。”
苗灵素哽咽着问:“所以…你……就劫了他们?”
“是大当家让劫的,我们又不像天陵山,没有不劫散客的规矩,管你带不带货,只要身上有值钱的东西我们都劫。”
听罢,苗灵素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吐得满大襟全是。
之后便不停咳嗽,她好悬没被自己翻涌上来的血浆呛死。
刘异摇头喟叹,替她接着问。
“那之后呢,你们就杀了那些人?”
大宝答:“本来也没打算一定要杀,可大当家说他们中刚好有两个孩童,可以给小昌练练手。小昌可真是勇得嘞,至少捅了那俩小娃二十几刀才收手。”
苗灵素虚弱而缓慢的抬头,看向躲在山匪群最中间的小昌。
那个见天跟着她转的孩子,一口一个阿娘叫着。
她一向对这孩子疼爱有加,现在在她眼里就是恶魔。
小昌被她凄厉的眼神灼烧,畏畏缩缩地往其他人后面躲,不敢看她。
苗灵素无力地收回目光,再起看另一头。
跟刘青山捆一块的胡一勺,大致也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他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苗灵素眼泪喷涌而出,她自问到底做了什么?
委身于自己杀夫杀兄的仇人,待杀死自己儿子的恶魔视如己出,偏偏还打着为他们复仇的名义。
羞愤、悔恨、自责,种种情绪交织。
苗灵素放声哀嚎,悲天恸地的哭声响彻云霄。
她不停地拿头撞地。
可惜她太虚弱,地也不够坚硬,即便撞得满头满脸都是血,也根本磕不死自己。
苗灵素满脸哀伤地看向孙艳艳,哽咽道:
“孙…孙娘子,你…行行好,杀了我吧。”
孙艳艳见到这一幕,蓦地浑身卸力。
她再支撑不住,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我不想杀你了,也许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阿兄,呜~呜~呜……你死的太不值得了。”
在场吃瓜群众无不唏嘘,这个瓜太苦涩了,带有人生的味道。
一条白绢做的帕子,默默伸到孙艳艳面前。
“擦擦吧,等下眼睛肿了看不清下山的路,我可不管你。”
说话的是张鼠。
“谁要你管?”孙艳艳回头瞪他,悲伤被怒气冲淡几分。
刘异问张鼠:“那边搞定了?”
张鼠点点头:“三兄他们正在收尾,咱要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