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1 / 1)

千金笑 天下归元 120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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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国之玺,历代帝皇正统之宝;先帝遗旨,更是明诏留书,诸位大人,请接旨吧!”

“太皇太后。”一阵静寂之后,内阁首辅上前一步,沉声道,“传国玉玺及先庄宗皇帝遗旨在上,老臣等不敢抗旨。但皇权更替非同小可,如今陛下不过一子,犹在襁褓之中,且体弱未出天花,不宜承继皇位。诸藩削尽,纳兰皇族子弟凋零,此时废黜当今,何人可承继大统?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皇位虚悬,引起诸方动荡,边军不稳,大将观望乃至作乱,当此战乱凶危之时,只怕立即便有倾国之祸……”

几位老成持重的臣子都点头,随即心想,沈太皇太后怕想的是以襁褓之中的皇子为帝,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几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如此将酿外戚之祸,万万不可同意。

谁知沈榕不过一笑,坦然道:“皇子年幼,主少则臣疑,哀家也觉得不妥。”

“那……”

“自然该年富力强之纳兰氏嫡系皇族后裔才可。”

“这……”

众臣心里都开始打鼓,现在纳兰氏哪里还有嫡系皇族后裔?难道要让尧国的皇帝来做咱大燕的新主吗?

纳兰君让忽然冷笑一声,道:“太皇太后,果真步步筹谋,孙儿佩服,只是提醒您一下,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你是我的亲孙儿,哀家不会杀你。”沈榕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警告和讽刺,一脸慈祥庄重地道,“你只须下罪己诏,随即退位,之后哀家也会像你对哀家一样,为你寻个合适清静的别宫,好好颐养天年的。”

两人对话不过一句,随即各自冷然扭头,沈榕看向底下群臣,又换了一副脸色,道:“其实此事,先庄宗皇帝也是知道的,这原本是我皇家秘辛,不足为他人道,不过如今情势危急,也顾不得了……”

她絮絮叨叨地卖关子,群臣听得发急,末了她才话风一转,笑道:“这可是正宗皇室子弟,帝后亲生!”

“敢问太皇太后,您所指何人……”

“是我。”

殿门被推开,骤然安静的大殿内,一人施施然接口,施施然,上殿来。

“燕京生乱,流民肆虐,九蒙倒戈,皇城封闭。”静室内,枯瘦的老僧,慢慢饮尽杯中茶水,似乎不胜那般的苦涩,微微皱起眉,“圣僧,当年论法,你说十年之上,必有国劫,可是应在此刻?”

他对面,梵因笑而不语,眼神越过院子中那些被挟制的沙弥和走动的黑衣人,淡淡道:“应劫生,应劫灭,这一日,终究是到了。”

昧觉露出敬重羡慕又微微哀伤的神色,低头合十。

“昨日大师问梵因,为何滞留尘世许久,梵因当时不答,此刻可告知大师,因有大心愿未了。”

“何等大心愿?”

“一愿人间无战事,百姓乐居。”

昧觉微微苦笑,“难矣,三国之乱刚刚开端,以尧国纳兰血海深仇,此战必不可避,我大燕百姓,十年之内,怕是难有安居之日。”

梵因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二愿生我养我者,得享顺遂。”

昧觉又是一怔,随即道,“说到此事,老衲倒觉得,圣僧对韦府牵挂太过,出家人四大皆空,红尘俗事如此挂怀,只怕于修行有损。”

“父母子弟尚且不护佑,何谈护佑天下万民?”梵因微笑,“修佛者修心,而非修空。”

昧觉闭目,沉思半晌,悚然动容,“老衲受教!敢问圣僧第三愿。”

梵因却不说话了,微微笑,指尖上阳光一朵,和面容一般剔透晶莹。

“传讯吧。”梵因声音低低。

昧觉恭敬地弯下身去,端端正正三次俯拜,随即立起,僧袍一撒,一大束印了法印的黄色丝带,从他掌中顺风飞去。

那些看守的人一惊,跳起想要阻拦,但是已经迟了,此刻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将那些轻盈的丝带卷起,忽忽悠悠,飘过树梢,越过围墙,掠上天际,游荡一圈后,落入燕京各处。

那些散发着檀香的丝带,被各色人等捞起,所有的声音,都喃喃读着丝带上的字。

“梵因,元弘元年九月二十七酉时末,将于西市雅集院坐化。”

当日,九月二十七午后。

示期坐化。

大德高僧法驾归莲华才有的盛会。历来示期坐化者,高僧也百中无一,历来示期坐化,则多半降祥瑞,济众生,佛光同浴。

在大燕百姓心目中,曾经于浙西洪灾、鲁南蝗灾、辽东雪灾之前解救无数百姓性命的大燕圣僧,必然会有示期坐化,回归莲华法会的那一天。但是没想到,那么早,那么早。

乱世流民,深受流离之苦,内心对安定生活最为渴望。修不了今生也望能修来世,望来世命运改换,脱前生之苦,由来最信神佛。

刹时这讯息如滚滚洪流传开,喧嚣的燕京为之一静。

刹时无数人的眼睛,望向城西雅集院,那座传说中大燕圣僧的闭关之所。

刹时神智陷入疯狂、在京城流窜抢掠的流民,也怔在当地,迷茫的目光渐渐抬起,向着城西方向。

刹时以追剿流民为名趁乱进入燕京的九蒙旗营士兵,眼看着前方的散乱忽然一静,也茫然地勒马,望向城西。

那人施施然上殿来。

殿门推开,午后日光明媚,扫开一片淡金色的扇面,那人落足的步子轻轻,也像悠然作扇上舞,紫金色长袍下摆微长,曳出水纹一般的弧度。

日光灿烂,流到他身上,便如流水般缓缓,化作无数浸透皎月的碎梨花。

众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谁都认识,就在前不久,还在这大殿上见过,但此时再见,又是一番光景,让人心那么悠悠一晃,几疑身在梦中。

“庆帝……”有人喃喃道,“他来干什么……”

沈榕远远看见沈梦沉终于入殿,微微一笑,那笑意里,几分自得,几分凄伤。

眼前之人,世间绝慧。善于从不可能中博出可能。以一己之身,先夺冀北,建大庆之国,再以帝王之身亲涉险地,连大燕皇权,也敢染指。

或者,他的最终目的,从来都是这个,隔空摄物,空手套狼,一个巨大的弯子绕出去,绕回来的时候,居然逼近了大燕皇位。

沈榕从传国玺下,抽出了第二份“遗旨”。

“先庄宗皇帝遗脉,帝后嫡子。”她一指沈梦沉,“在这里。”

百官哗然,这下连纳兰君让都惊得后退了一步。

沈梦沉竟然是纳兰弘庆和沈皇后的儿子?

“我大燕多年旧例。多胎者不祥。”沈榕有点哀伤地抚住了腹部,仿佛那里还有一个生命,却在沈梦沉的目光逼视下,立即放开了手,“当初,哀家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降生的原是……双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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