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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隐世仙门中人除非得到朝廷许可,不得涉及世俗天下事,这是铁律。”宝瓶道长神情严肃,语气十分坚定。
这话柳寒已经听过很多次,没有半点惊讶,他唯一有些意外的是,世俗界对隐世仙门的警惕比他估计的更高,连长时间没露面的太平道的太上长老都来了。
“我不敢确定方震的死是不是隐世仙门出手,”柳寒斟酌道:“说实话,我已经接到朝廷的命令,让我调查此事,我希望道长能协助我。”
宝瓶道长神态平静,微微点头:“我也接到宫里的要求,相信徐道友恐怕也接到了,”注意到柳寒的神情中露出疑问,心中略微感意外,还是解释道:“长生宗徐道友前段时间据说在闭关,也不知道是否出关了。”
柳寒明白了,这定是另一个大宗师,看来隐世仙门之事惊动了不少人,这些早就消失在江湖中的老怪物们纷纷现身,现在这扬州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四下寻觅隐世仙门的线索。
柳寒默默的喝了两口茶,宝瓶道长也没说话,俩人之间突然沉默了。
过了会,柳寒开口道:“我在扬州几个月了,也查了几个月,对此事我没有线索。”
宝瓶道长温和的说:“上品宗师已经是站在江湖巅峰之上了,除了我们这几个老怪物,柳先生不该有什么顾虑吧。”
“我对隐世仙门了解不多,不过,可以想象,应该很厉害,你看,现在我走那都带着护卫,”柳寒叹息着说:“我也查了几个月,觉着除了找出萧澜外,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可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所以,我觉着萧澜恐怕已经被灭口了。”
宝瓶道长没有说话,沉默半响才微微点头,柳寒想了下又说:“如果真是隐世仙门,哪人估计应该也走了。”
宝瓶道长再度点头,他今天才来见柳寒,可实际上他到扬州已经一个多月了,对扬州的形势有所了解。
“柳先生在扬州大半年了,对这个案子也查了不少时间,难道没有一点线索?”宝瓶道长又问道。
柳寒迟疑下摇头,宝瓶道长看在眼里,便说:“有什么但说无妨。”
柳寒依旧迟疑,犹豫半响才说:“我是有怀疑目标,可没证据。”
叹息着摇头,他很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将王泽抛出来,这干系太大了,王家可是千年世家,谁知道他与太平道长生宗的交情是不是深厚。
宝瓶道长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道:“紫竹山对面有个鬼见愁,最近被人买了。”
柳寒点头:“对,我瀚海商社买的,怎么啦?道长。”
“你知道紫竹山吗?”宝瓶道长问道。
柳寒佯装不解的点头:“当然知道,我去过,山上的紫竹非常美,所以,我才同意买鬼见愁,我有点奇怪的是,这鬼见愁好像不贵,比我预计的要便宜多了。”
“紫竹山其实就是隐世仙门之一,”宝瓶道长忽然说道,目光紧盯着柳寒。
柳寒禁不住轻轻的哦了声,略微惊讶和好奇,觉着自己的演技还不错。
宝瓶道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自从见到柳寒后,他便一直锁定了柳寒,可除了刚才,柳寒的真气略微有些波动外,其他时候气息都很平静。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紫竹山在几十年前便断了传承,现在只是世俗界的一个普通门派。”宝瓶道长说道。
柳寒轻轻松口气,喝了口茶,笑了笑说:“吓我一跳,运气,运气,难怪这么便宜。”
宝瓶道长看着他,含笑问道:“为何?”
“原来我以为买下这样一座山,花费不小,可最后花费却远远低于我的预期。”柳寒解释道:“江南是我瀚海商社发展的重点,这里物产丰富,运输方便,长江运河,四通八达,丝绸棉布粮食盐茶,名满天下,扬州有金扬州之称。”
宝瓶道长看着柳寒,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羡慕或者说是贪婪,心中禁不住有些纳闷,这家伙看上去不像个武人,更像是商人,那有半点上品宗师的风范。
太平道是江湖上最大的门派,门人比长生宗和小寒山还多,只是门中良莠不齐,故而声势比不上长生宗和小寒山,可实际上,太平道的核心人物很少行走江湖,比如,这扬州城就还有一个叫灵镜观的,实际上,只有这个道观才是扬州太平道的核心,而看上去更恢宏,香火更旺盛的灵镜观反倒只是外围。
柳寒没有继续往下说,看着宝瓶道长,忽然忽然大悟的说:“前辈不会是怀疑我吧。”
宝瓶道长没有说话,柳寒摇头笑道:“我可没法子让萧澜背叛方震,前辈恐怕想错了。”
宝瓶道长在扬州前,太平道在扬州的门人便已经开始探查这事。
太平道总观在豫州千株峰,与长生宗不同,太平道的组织相对严密,总观的最高领导人称天师,各州设大真人,每个州只有一个大真人,大真人之下则是真人,真人下被称为行者,行者下设法师等。
严格的说,太平道在南方并不盛行,在北方信徒更多。扬州太平道与漕帮的交往并不密切,双方彼此相待以礼,方震之死,最初并没有引起太平道的关心,可在两个月前,突然接到总观的命令让调查方震的死。
随后,宝瓶道长突然到了扬州,这位已经很长时间没露面的长老突然来到扬州,太平道众吓坏了,这才慎重起来。
方震的事并不难查,太平道很快查清了,宝瓶道长的目的并不是方震是怎么死的,而是隐世仙门,他别出蹊径,将目光注视到柳寒身上,太平道很快又查了柳寒的背景,以及瀚海商社在扬州的作为。
宝瓶道长一开始便注意到瀚海商社买下的鬼见愁,所以,他悄悄去了鬼见愁,潜入山庄查看,还到鬼见愁的山顶看了,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以他的修为,自然也没惊动山庄中人。
宝瓶道长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此言在理,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方震是大人所杀。”
柳寒立刻察觉他称呼的变化,这个大人,意思是你是不是宫里登记的隐世仙门天下行走。
他略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宫里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觉着奇怪,与渔夫觉明一战,不去怀疑布阵的王家,倒来怀疑我这个破阵的,前辈是不是有些是非颠倒。”
宝瓶道长凝视他片刻,柳寒从他目光中读到失望,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
“老道这段时间都在这,大人若有什么事,就到这来找我。”宝瓶道长说道。
柳寒立刻起身,从宝瓶道长施礼:“若有发现,下官一定要麻烦道长,此事,我也一定会向宫里报告。”
宝瓶道长没有说话,柳寒转身就走,到门口推开门,忽然背后一股凌厉的劲气袭来,他不由大惊,甚至来不及作出过多的反应,内息自丹田自然而然的涌出,疾风九转展开,脚下一滑,平平移动两步。
可这股劲气随即轻轻一转,好像灵蛇般,半道上蓦然转身,依旧向柳寒扑来,柳寒再度闪身,身形晃动犹若一股青烟,飞掠间隐隐带着风雷声。
疾风九转全力展开,压根看不清他的身形,就象一股旋风在屋里飞奔。
但柳寒却始终不敢停,因为那股劲气始终追逐着他,如附骨之疽,让人绝望。
大宗师就象一座高山,是如此高不可攀吗!
当跨入九品之后,他曾经以为可以与大宗师一战,至少可以自保了吧,可今天,宝瓶道长无情的证明了,不可能!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会因此信心大挫!今后面对大宗师再无一战的信心。
可柳寒不一样,他是从杀手营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便时时处在生死边沿,在死中求活!所以,他不会沉沦,这不过又是一个死局!
那股劲气始终不离他的背心,让他无暇分身,甚至没时间开口,也没时间拔刀。
噗,噗。
连续两变,终于将那股劲气拉开半尺,柳寒一咬牙,闪身扑向宝瓶道长,面无表情,挥拳击下。
宝瓶道长的神情古井无波,连胡须都没动半根,袍袖一抖,拂向柳寒。
“砰!”
屋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就象水泡在空气中破裂,也象瓶塞被弹出,柳寒倒飞出去,半空中身形踉跄,看上去十分狼狈。
可在心里,他却是大喜,对手的劲气破开他的拳劲,侵入他的体内,不过刚到臂弯,就被他的内息化解,更主要的是,身后追逐他的那股劲气消失了,这说明,宝瓶道长在他拼命之下,也不敢一心二用,收回劲气,全力迎击,所以,他看上去狼狈,实际上却没那么严重。
内息迅速化解了宝瓶道长的劲气,在空中迅速调整身形,后背刚撞在墙面,柳寒便再度飞向宝瓶道长。
“且慢!”宝瓶道长叫道,同时平平移动两步,柳寒眼看着要扑到,闻言在空中一闪,疾风九转平地刮起一股旋风,落在远处。
柳寒警惕的看着宝瓶道长,重重的吐出口浊气,内息眨眼间便运转全身。
“三十多岁的九品宗师,比我当年强多了。”宝瓶道长轻轻叹道,欣赏的看着柳寒。
“前辈这是何意?”柳寒沉声问道。
“心中疑惑,故而出手试探,还请柳先生原谅。”宝瓶道长很坦然,屈身施礼道歉。
不过,柳寒注意到,他的称呼又变了,心中不由大安,刚才,就在那瞬间,他差点动用五行真元和法宝,可又觉着不太对,故而冒险不用,只用丹田真气和世俗手段应敌,现在看来,对方还是在试探。
柳寒轻轻哼了声,知道自己赌对了,随即,他便有了强烈的好奇心,如果在这房间里,这样近的距离,如果自己动用世外功法,这位大宗师能对付吗?
他的神情落在宝瓶道长眼中,不过,宝瓶道长却会错意了,他再度解释道:“江湖上突然冒出个上品宗师的高手,而且很快便入宫,成了朝廷客卿,天下有很多人怀疑,认为你是某个隐世仙门中人,在帝都的经历,不过是朝廷欲盖弥彰。”
“前辈也这样想?”柳寒依旧保持高度警惕,手握长刀,随时准备迎战,但心中却是大为惊讶,难不成这朝廷与这些宗门还有什么龌龊不成。
宝瓶道长沉默了会,点点头,柳寒冷笑下:“现在道长可试探出来了?”
宝瓶道长没有答话,沉默的再度微微屈身,柳寒一言不发,沉凝半响:“我不希望再有下次,我是朝廷命官,即便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朝廷却可以对付太平道。”
这话的威胁十分明显,宝瓶道长却没有回答,端坐蒲团,双目微闭。
柳寒深吸口气,举步要走,却又收回脚步,冲宝瓶道长施礼,然后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到了门外,忽然一阵微风,手臂一凉,低头才看到,右臂的长袖化作片片布帛,散落在地上。
“大人!”
护卫大惊,他们就在门口,可对屋里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听到,此刻看到柳寒的情境,不由大为震惊。
“无事,咱们走吧。”
走了两步,柳寒回头看了眼房门,那房门安静的关闭着,他深吸口气,带着护卫大步而去。
在柳寒走出道观后,那扇门开了,宝瓶道长睁开眼,进来一个青衣布袍的老头,这老头同样没带冠,头发纯白,发髻上用布帛包裹,面色红润,络腮胡与头发一样白如雪,青衣有些发白,显得很是陈旧,腰间挂着个小葫芦。
老头进来后,也不言语,就这样坐在宝瓶道长的对面,俩人对视了会,老头开口问道:“不是他?”
宝瓶道长没有回答,眉头却慢慢凝在一起,老头没有催,而是取下葫芦,拔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小口,一股酒香在房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