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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陆连奎就接到了四姨太的电话,他心里不由嘀咕,会有什么事?因为四姨太从来没这么早找过他,不由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吗?”
“老爷,还是昨天那事,我怎么都觉得不合适,现在就做掉沈杏山有些鲁莽了吧,杜月笙他们肯定会往您头上推的,而且这也是迫他们提前对付您啊,必竟他们现在指望着沈杏山接这一滩子,要是他死了,您想想那后果呀?”这是妙忆香昨夜和龙崇九商议得出的新计划。
其实这事陆连奎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没个准儿,在公共租界自已虽是一手遮天,但对头也不少,尤其和沈杏山之间的梁子谁人不知,看来确实须要从长计议一番。
“香香,你说怎么办?不行的话做了沈杏山,我们再把龙崇九卖出去,这样行不?”
老家伙够歹毒的,换了昨天没和龙崇九好上的妙忆香可能会点头同意,但现在可不会了,龙崇九的甜言蜜语还在耳边回荡呢,她整了整声音道:“老爷,你咋就没看出来,姓龙的是个炮筒子,留着以后还怕没用处吗,再说他和虞洽卿到底什么关糸我们还没搞清呢,卖出去不一定妥当,倒是马德荣这个家伙不一定可靠,一天到晚泡在咱们楼子里,把姑娘们戳来戳去的欠一屁股债不还,你也不管一管,惹火了我送他进宫去。哼。”
“好了好了,香香,德荣对我还是忠心耿耿的,看一看手下就他这么个卖命的,虽然胆子不大,但是头脑够灵活,办事也有分寸,门下那数千弟兄们总得有个人给我盯着吧。”
“老爷,我看你得多培养些新人了,就是马德荣头脑太灵活了我才怕他脚踩两条船啊,你想想,你宠信马德荣的事水果月笙和黄麻皮能不知道?这家伙又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我是怕他给那方面的人当点子,我们总得防着点吧,你一天只顾着玩嫩姑娘,不操心,他又不是没家,却天天泡在咱楼子里,居心何在?”妙忆香针对马德荣也是昨天和龙崇九计划的一部分。
陆连奎身边现在最受重用的就是个马德荣,一但搞掉了他,陆连奎就不得不别找亲信了,而这正是龙崇九出头的好机会,所以权衡再三,龙崇九决定让妙忆香先拆马德荣的台。
陆连奎的疑心一向大,此时听四姨太这么一分析,顿时觉的漏洞百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可疑之处,但马德荣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吧?看来还是提防着点好,不过新人不好培养啊,对了,你觉的那个龙崇九怎么样?”陆连奎道。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气势,不过只是表面上的,他又没为我们办过什么大事,不能轻信,你要想用他,起码也得考验他一番,光卖嘴不行,这年头骗子多,我们还不知想骗谁呢。”
这妙忆香能得陆连奎的宠爱就是因为她有股隐藏在骨子里的流氓婆子劲儿,表面上看她妩媚动人,风情万种,实则她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不过陆连奎太自信了,以为这样的女人他完全可以吃定,现在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让妙忆香生不出异心,一但失势那就没准头了。
对付这种女人办法就是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你,没有感情基础是不可让她一心向你的。
所以龙崇九昨天在她枪指的威胁下仍不退缩,这一招无疑让妙忆香深信他是爱上了自已。
其实妙忆香对手枪十分了解,她能没玩过枪?她的枪法还准着呢,只是昨天一时惊慌完全忘了枪保验这回事而让龙崇九钻了空子,不然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听了妙忆香这番说话,陆连奎心中对她的最后一丝疑念才消去,龙崇九英挺洒脱,年青力壮,他不怕妙忆香偷吃是假的,所以在妙忆香一提到培养新人时,他就起了警觉。
他哪知四姨太昨晚藏在龙崇九的怀里早把他研究透了,今天这番说辞就是让他安心的。
“不错,我得找点事考验考验这小子,如果他是人才,就让投贴子入山门。”
……………
龙崇九也并不是跟着陆连奎屁股后面转,今天做为新巡捕,他照例先晃上了街去熟悉自已的管区了,中央捕房设在河南路和福州路的转角处,二十年代开始,大上海的四马路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烟、毒、赌、娼汇集于此,尤以娼妓为甚,这里是大上海的红灯区。
福州路成了公共租界最繁华的商业街,在妓院附近,绸布庄、服装店、药房、报亭书店、戏馆、影院、酒楼和旅社鳞次栉比,沿街排开。在河南路、北京路、东西棋盘街,鸡鸭弄到处都是挂牌营业的娼房妓楼,虽然1920年后公共租界开始禁娼,但也只是走走形势,并未完全禁绝,工部局可不想损失这笔进帐可观的‘花税’,由于禁娼影响,导到一部分妓院迁往爱多亚路的两侧,这条路是公共租界与法租界的结合线,南为法租界,北为英美公共租界。
龙崇九对昨天‘强上’四姨太妙忆香的事也不是有十全的把握,至于这个女人会不会一心向着自已也难说,必竟自已现在还一无所有,在上海滩讲的实力财力势力,想立足这三者缺一不可,陆连奎虽财大气粗,门徒数千,但在公共租界也不是他一个说了算的,沈杏山其实拥有不次于他的实力,只是他向‘三鑫’投诚之后让不少利益在公共租界的黑道大佬们对他起了排斥之心,工部局警务处在年初刚刚提升了一名华探出任帮办处长,此人是姚曾谟,可以说这个人是华藉探员中官职最高的了,陆连奎也有所不及。
由此可见,姓姚的一定有其门路,能受到英国人的如此重用,应该有人帮他说话。
龙崇九知道,光靠陆连奎是不够的,自已应广结缘路,八方出击,尤其得培养一班效忠于自已的手下,只是现在无财无势,只能策划一番了,钱哪,无论在什么年代你都是好东西。
一边考虑着自已的处境和发展路子,龙崇九一边信步走进了一家规模普通的旅社。
蓦地旅社内传出嘈杂的怒喝叫骂声,同时也有女客的尖叫哭喊声,混乱的场面印入了眼帘。
龙崇九心叫倒霉,他妈的,想进来清静会儿偷偷懒也不行,偏偏还遇上事了。
旅社大厅中此时围着一堆人,七八个裸胸赤臂的黑绸短打汉子正围着两男一女叫嚣打骂。
其中一长衫男子已负伤倒地,嘴角淌出血丝,右眼青紫,他一手捂着腹部,显然那部位刚刚遭受了重创,另外一旗袍女和一西装男一左一右蹲在他身边扶着他,一边和流氓们争辩。
“这里是公共租界,你们目无法纪,本人要去告发你们这群无赖。”西装男此时风度在再了。
他的说话立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包括周围那些看势闹的旅社员工,出入旅客等。
谁不认识这七八流氓是什么人?在这里他们基本上是‘法纪’的代表了,人家的靠山是沈杏山,公共租界中大名鼎鼎的沈爷的门徒,连巡捕房的探员都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一个头目样儿的三十几岁的大汉,肚皮一挺,扣着铜钉护腕的双手往腰上一叉不屑的笑道:“你他妈的穿上洋装就不是小瘪三了?跑到老子地头上找事?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在这里你老子张冲我就是法纪,不睁狗眼的东西,居然撞了老子还嘴硬,妈的,兄弟们给我往死了打,让他开开眼,知道知道张爷的厉害。”
他身边另一个獐头鼠目的瘦汉子压低声音对他道:“冲爷,我看那个女人不错,大腿腰身不错,您瞧瞧,肯定是个骚货,您就不想………”说着眼角泛起了淫邪的光芒。
张冲斜着眼瞥了一下蹲着的旗袍女,于由旗袍侧面开叉较高,这么一蹲暴露了大片春guang,难怪那小子能看到人家姑娘雪白的大腿呢。
看她脸上的神情焦着不安,秀眸含泪,越发显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了。
那倒地的俊朗青年显然是她的情人或丈夫,从她溢于言表的关切之情能窥见一斑。
乳白色大团花旗袍女并不象是这个时期的女学生,她的体态显出一股成熟妇人的丰腴和性感,微卷的波浪般秀发披洒双肩,也是时下流行的发式,倒有几分风尘味道的流露。
“浩哥,你不要紧吧,告诉你不要逞强你不听,你以为这里是英国吗?”旗袍女怪怨的道。
被张冲恶喷了一顿的西装男面色一阵青白,他知道遇上了地头蛇,不由心生惧意不再言语。
几个打手刚要冲上去再次行凶时,一声沉喝由人群外的旅社门口处传来。
“都反了是不是?他妈的,敢在老子的辖区内闹事?”龙崇九在经过短暂观察后,决定出场。
这挨了打的男子和西装男似是初临贵地,不知道水深浅,而这旗袍女可能知道一些上海滩的现状,不然也不会那么说她的‘心上人’了,龙崇九决定出场的原因有二,一是本职份内的差事,正好也是他立威的机会,另外则是对这两个年青人生出了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