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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离歌冷了眉目靠近,手持冷剑,脚步轻盈。
马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离歌凝了眉,难道车里没人?环顾四周,荒草漫长,枯木生长,一条小径直通山上。
冷剑在手,离歌忽然用剑鞘挑开了车帘,里头空无一人。
“贞儿?”离歌低低的喊了一声,风过树梢,无人应答。车上有一根红线,那是……离歌急忙取出,放在掌心里细细的看着,难道是……
深吸一口气,离歌眸色一沉,快步朝着小径飞奔而去。
小径绵延而上,一旁树木繁阴,一旁是悬崖峭壁。
沿着山径而上,三三两两的还有一些人家。
离歌低眉看着地上的脚印,因为前几日下过雨,黄泥路上因为树林茂密的缘故,水迹尚未完全干涸。隐隐的有着脚印两排,一路朝着山上去了。
俯下身子,离歌用两指寸量了脚印,以她的江湖经验看来,确实是一男一女两人,而且稍微小一些的脚印偶尔还有拖拽痕迹,大抵并非自愿前行。
起了身子,离歌握紧手中冷剑,想了想,忽然拔剑在一旁的树干上刺了一个离字,而后快速朝着脚印追去。
无论如何,上了山就跑不远。
离歌想着,大抵耶律楚不熟悉大彦朝的地形,也不认得进出的路径,许是想来山上避一避。但离歌却是个老江湖,只一眼就能看个大概,这山路崎岖,大抵进出都只有一条路。上了山,就很难下来。
一路上,离歌沿途用剑做了记号。
慕风华没能见自己跟上去,大抵会掉头来追。只要在山脚下看见马匹和车辆,凭着他的聪明,定然能追上来。
但离歌也不敢放慢脚步,前头有一户人家,篱笆院,两间茅草屋。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歌环顾四周,好似没有看见什么人。房间里坐着两个人,黑漆漆的看不清面容,但能看见的便是两人中间摆着一副棋局。
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还有人,如此兴致的下棋,不免教人心神疑虑。
是世外高人?还是故弄玄虚?
离歌冷了眉目,推门而入,却听得里头传来清冷的声音,“客从远方来,错了地方。”
脚步停顿,离歌冷笑,“可看见有人走过?一男一女?”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一半耶律楚,一半叶贞。
里头那人摇着头,白子咯噔落下,“过去了。”
闻言,离歌眉目微沉,“朝哪个方向去?”
里头那人不说话,离歌也不屑多问,这里只有一条路,出了门左拐立着一块碑,上写三个字:回头崖。
屋内传来掷地有声的音色,“前方已无路,到此请回头。”
“只要有心,无路也能开路。”离歌飞奔而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继续下着棋,黑暗中看不清容脸,但每下一步棋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就不怕他们出事?”
“这个劫,自然要他们去解,我这厢可没功夫陪这些小娃娃玩耍。他们要人,如今人找到了,救不救得了是他们的事。反正我又不欠他们,干嘛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事情。”
“能者多劳。”
“错。智者只需劳心不必劳力。”
“……”
“还是看他们的造化吧,能做的我已做尽。”
“若是他知道……”
“那也要他有感知才行。”
“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黑子落定,却被白子吃得所剩无几,一副棋到底输了彻底。从来黑子只赢不输,如今却是步步错落,步步输。时也命也,谁能怪得了谁?
远远的,离歌看见了站在回头崖上的耶律楚与叶贞。
心下大喜,急忙上前。
“贞儿?”离歌喜不自禁,“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大树底下,数根盘错,藤蔓蜿蜒。叶贞就站在那里,双手绑缚,绳子的一头牵在耶律楚的手里。
“离歌?”叶贞稍稍一怔,随即笑了笑,“也对,你出自江湖,什么都瞒不过你。”
“耶律楚,放了贞儿,我留你全尸。”离歌持剑。
只一眼耶律楚置于叶贞脖颈上带血的匕首,离歌的眸色瞬时冷若霜寒,冷剑握得生紧,似要拧出血来。
“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我已经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耶律楚冷笑两声,“不过有你们的贵妃陪伴,我死也不亏。”
“耶律楚!”离歌咬牙切齿,视线死死落在叶贞的脸上。
叶贞依旧是清清冷冷的表情,面无波澜,一如初见。
眉睫微垂,叶贞笑着,“离歌,你走吧。”
“贞儿你疯了么?既然我找到了你,怎么可能让你跟这样的恶魔在一起。你放心,等我杀了他,就带你回去。”离歌冷然。
“回去?”叶贞稍稍一愣,“回哪里去?”
离歌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贞看了看万丈深渊,而后看着身边巍峨耸立的千年古木,那蜿蜒的藤蔓如同灵蛇缠绕,在树木身上勒出深深的勒痕。
嘴角微扬,叶贞觉得整颗心都空了,空得教人害怕,“回宫还是回渔村?宫里的贞贵妃已死,如今的敦肃孝仁皇后就埋在皇陵。回渔村,人都没了,还回那里做什么?我挣扎了一辈子,争取了一辈子,到最后,我想要的还是没能得到。”
“贞儿?”离歌眼眶红了一下,咬紧了牙。
“以前我要复仇,不断的争夺;后来我报了仇,不断的为他挣扎。自从他死在我的怀里,却连最后的尸骨都不愿留给我,我便开始恨他。他要我君临天下,可是君临天下又能怎样?站在至高点,一人独揽风云,再不复彼时的誓言承诺,还有什么意义?”
叶贞苦笑着,眼底空空荡荡,没有泪,没有伤,没有丝毫情愫。她如同陈述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却让离歌的心,狠狠剜着疼。
“对不起,当日是我带走了我哥。”离歌低低的哽咽。
“我知道。”叶贞笑了笑,“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从你出手,我便知道是你。原是我不够好,没能成为他想象中的狠辣,所以最后我输了。输给他,我心服口服。只是对于他临死前的算计,我始终耿耿于怀,此生都不会原谅。不过,所谓的原谅不原谅,只怕他也不需要了。”
“从他开始算计我,就没想过要征得我的原谅。在他的棋局里,我始终都是一枚棋子,任他摆布。爱也是他,恨也是他,这便是他留给我的烙痕。他原本,也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叶贞的眸色黯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