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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萧中毒,我即使此刻一点劲儿都没有,也凭空生出一股力气,惊诧地爬到他面前。
杂毛小道的身体不断地抽搐,颤抖如筛糠。他的眼睛直勾勾的,与之前小张那骤发性癫痫十分像,不同的是杂毛小道口中吐出的这绿色黏稠液体,分明是在刚才的搏斗时,中了那鮨鱼的毒素。杨操曾经解释过,鮨鱼为章鱼的变种,然而以我刚才的印象,却觉得除了那恐怖的触手,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哦,蓝环的章鱼,是剧毒之物,而这鮨鱼的触手之上,似乎也有蓝色的印记。
我没有中毒,是因为我身体内有本命金蚕蛊;而杂毛小道虽然道行渐深,但是对毒素的防御力并不高。
生死关头,我也不敢拖延,一拍胸口,肥虫子立刻浮现出来。小家伙也懂事,知道它杂毛叔叔耽搁不了半分时间,立刻摇着尾巴,直飞入口,顺着他的食道往里面钻去。它效率也高,没有三秒钟,杂毛小道脸上的痛苦就减轻了许多。旁边的人看到这肥虫子,不知道的都纷纷惊诧,也知道了我是一个有手段的人,既是畏惧,又是佩服。
危急关头,有硬实力的人,才最有发言权。
刚才那一番磨难,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吓飞了,此刻堆坐在一起,才悠悠地回过神来。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杂毛小道,既担忧,又期冀。所有人的胸膛都在打鼓,扑通扑通,呼吸的声音一个比一个粗。过了好一会儿,杂毛小道的眼睛睁开,长伸了一个懒腰,醒转过来。
他一摸自己嘴巴边的血沫秽物,眼睛滴溜转了一下,说小毒物,你家肥虫子在我肚子里?
我高兴地点头,说是啊。
他的脸色有些难堪,略带商量的口吻跟我说话:“一会儿,让它从胸口出来好不?从别的地方出来,我不习惯,一宿一宿地直做噩梦。”我点点头,说不妨事,又问刚刚落水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被淹到,你不是旱鸭子么?他疑惑,说我们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上次我们在神农架掉落到地下深渊的时候,三叔告诉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停住了:幻觉发生的事情,岂能当真?
然而杂毛小道一脸凝重地说,他怀疑那并不是幻觉。只是……唉,不好讲,不过他倒真是一个旱鸭子,不会游泳的。不过不会游泳,他却会道家养身功,稍微一段时间的闭气,倒还是能行的。他当时一落水,便知道鮨鱼过来了,立刻收缩毛孔,然后镇定自若地收敛气息,朝着水中的黑影走去,因为鮨鱼的目标大都是被标注了印记的人,他反而逃脱了它的注意。
我对刚才的战况并不了解,问后来呢,那头鮨鱼死了没有?
杨操摇了摇头,说那东西的生命力强悍得很,哪里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萧道长的骨符已经插入到了鮨鱼的眼睛中,小周的童子尿又淋进了伤口里,那狗东西是得消停一阵子了。不过,跟矮骡子一样,它记仇也是出了名的,接下来但凡路过深水区的时候,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我抬头看着小周,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说别这么看我,老子之所以是处男,是因为要求太高,而且军营里面被队长他们打熬得太厉害,所以才……谈到这话题,大家的心情都变得轻松很多,吴刚拍了拍他战士的肩膀,说真爷们,不用解释的。
惹得大家哈哈一笑,气氛好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杂毛小道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然后肥虫子出现在我面前,钻入到我的体内,像发动机一样,源源不断地力量开始传到四肢百骸,修补着我千疮百孔的身体。我这才有气力站起来,手摸着胸腔的槐木牌,感受着里面安歇的朵朵,那如同风中烛火的微弱。
唉……此番之后,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我又心疼又难受又感动,长叹了一口气:靠,这回真的是一个折本的买卖啊!
又歇息了一会儿,吴刚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我将它小心地咀嚼入口,然后开始观察起我们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半圆形的洞穴,头上的穹顶由远而近,从高到低,一直到我们这里,约只有三米多高。这里离那条地下暗河有两三百米,如同一个漏斗,缓缓地形成一个通道来。这通道渐渐收缩,在最后,汇聚成了一道门。这门是石门,高三米、宽两米,灯光照上去,凹凸不平,仿佛有浮雕。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这个东西,让人感觉犹为的熟悉。
说实话,我这辈子进过的洞穴并不算多,除了小时候跟同学一起点了蜡烛去村子附近的山里面看溶洞之外,真正有印象的就三次:第一次是去救杂毛小道的小叔,误入了神农架的耶朗祭殿;第二次是去寻找麒麟胎,给人抓进了缅北的日军地下基地中;而第三次,则是这里。
抛开那已经被人工改造过的日本地下基地不谈,第一次进入神农架的耶朗祭殿,我们就遇到过这样的门,上面雕着有一个面目丑恶的猪头怪人,衬托有古怪禽兽无数,有蟾蜍与桂树的满月,有手持节、身披羽衣的方士,交缠奔驰的双龙……雕工熟练,用线大胆,风格雄健,除了细节之处有些许不同外,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时代。
我们的心不寒而栗,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将我们的命运给牵连在一起来。
杨操和贾微见到这门,十分激动,也来了劲儿,掏出相机就是一阵猛拍,差一点都忘记了我们正在逃命的路上。等了十多分钟,我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常了,与杂毛小道相互搀扶着来到这道大门前,果然,这门上的浮雕除了手法各异之外,均采用的是同一模板内容,照这种推断,只怕这门后面不是出口,而是一个祭坛了。
这个发现,无疑让我很失望:老子千辛万苦逃出鮨鱼的口腹,到头来,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墓地?
这有意思么?
然而杨操却不这么看,他拉着我的手,说相传耶朗大联盟总共有五个祭坛,分镇南北西东和正中央,以昌国运,然而时隔两千多年,所有的一切线索,都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不得而知,没曾想在这里居然能够看到一处。照理说,东祭坛在湘湖的洞庭一带,北祭坛在鄂西一带……那么说,莫非这里是、莫非是最大的正中祭坛,也是苗疆巫蛊的源头?
我听着杨操如数家珍地说着,心想我们之前在神农架碰到的那耶朗祭殿,莫非就是北祭坛?
想想还真有可能,也只有举倾国之力,才能够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建成如此宏伟而匪夷所思的殿堂来。不过听到杨操的猜测,贾微摇头否定,说但凡正殿,必须在国都附近,晋平这里并没有相关的记载和遗址证明,反而是沅陵、广顺、茅口三地,才是公认的夜郎三都。这个穷乡僻壤,或许仅仅是哪个无聊人士,或者苗蛊后人,见这里得天独厚的地势,于是弄出来的吧?
杨操的兴奋不减,他说不管怎么样,但凡大殿,必有遗路。此处必定会有一个应急通道,直出山体之外,一定就在里面。
我们的心都被杨操煽动得热切起来,纷纷附在这石门之上,想办法将其弄开。然而这石门卡在道口,严丝合缝,而且重逾数吨、数十吨,且厚度惊人,哪里是人力所能够推开的?逃生的希望就摆在面前,然而如同饥汉看到橱窗中的美食,色鬼遇到邻居家的人妻,可远观,而不能拥有,着实让人气闷。努力了好半天,我们这些精疲力竭的人全部都坐在门口,隔门相叹。
这郁闷,怎是一声“艹”字可疏解。
杨操并未放弃,他仔细地查看着石门上面的浮雕和符文,眉头皱得如同山川起伏,过了好一会,他很肯定地说道:“这扇门,似乎只有拥有了夜郎王族血脉的人,方能够打开?”他指着那个猪脸怪人,说耶朗以山猪为吉祥之物,而它轻推云彩,似乎意喻着……贾微愁眉苦脸,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哪里有这耶朗遗脉啊……马海波犹豫地举着手,说我是苗族的,被捆住的罗福安也在旁边蹦跶,说我是侗族的。杂毛小道看我,我耸了耸肩,说我父亲侗族,我母亲苗族……不过我户口簿上面填的是侗族。马海波很着急,说怎么弄?杨操说按照这浮雕上的示意,弄点血,然后涂抹在这猪脸怪人的眼窝子里,应该就能够见效果。他说哦,当下也不犹豫,直接拿了一把匕首,将右手拇指给刺开,勉力踮起足尖,将手按进那猪头怪人的眼中。
在我们期冀地注视下,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半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马海波垂头丧气地回来,换罗福安,一样没用。轮到我了,大家心中难受: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实在没理由降临在我们身上。然而当我把带血的手指捅入那眼窝中时,石门竟然一阵抖动,然后有机关运转的“喀喀”响声传来——门开了。
门居然真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