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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彦没料到她会想这么个损招出来,无奈低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慢慢想办法,我给你做饭。”
“年柏彦――”
他停步。
她楚楚可怜,“你就不能发挥一下你在商场上的高智商帮我支个招吗?如果不是你黑心克扣非得那我开刀,我也不用煞费苦心为了房租想办法啊。”
“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没克扣你的工资,依照你的性子也会想出抓蟑螂降房租的办法。”年柏彦勾唇浅笑。
“喂,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还是更热衷于拯救你的胃。”年柏彦说着进了厨房。
素叶一声哀嚎,歪躺在沙发上,使劲压着抱枕,大声嚷了句,“我头疼!头疼死了!”
年柏彦没搭理她。
素叶将头埋进抱枕里,冥思苦想。
而厨房里,年柏彦娴熟地备菜,伸手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刀具,熟悉得如同在自己家中似的,见客厅没了动静后忍不住摇头轻笑,掏出手机拨了串号码。很快手机另端接通了,他将手机用肩头夹在耳侧,边切菜切压低了嗓音,“薛阿姨,我是柏彦……”
夜,渐渐沉落。
客厅里素叶不知在做什么,而厨房里,年柏彦早已利落备好凉菜,正准备做热菜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欢呼,他没停下动作,只是唇角微扬。
很快素叶跑进厨房,兴奋地一下子从后面将他搂住,欢愉道,“姐夫,我最亲爱的姐夫……”
年柏彦的白衬衫很快沾上了她的鼻涕。
“什么事儿给你兴奋成这样?”他对身后湿漉漉的一片视而不见,依旧专心摘菜。
素叶拿过纸巾擦了擦他的后背,笑眯眯探头看着他,“房东刚刚打来电话改主意了,不但同意我季付还降了点房租。”
“那是好事。”年柏彦笑了笑,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你用上你的蟑螂计划了?”
“当然,刚刚薛阿姨刚来电话我就跟她哭穷,我觉得她八成是催着我年付的,被我那么一哭心也软了。”
“你哭了?”
“假哭,你可别忘了我是心理医生,最能拿捏那些阿姨们的内心,又跟她说家里有那么多的蟑螂,我个姑娘家的还得像个爷们似的跟蟑螂火拼,你想啊,这么高档的小区一旦有蟑螂得多难租出去,她当然不敢撵我走了。”素叶冲着他得意地笑。
年柏彦看着她白皙的小脸,顶着个红鼻头,漂亮的大眼充盈着因占了小便宜而沾沾自喜的、毫不做作的欢腾,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对她的喜爱,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聪明。”
她的脸略红,男人的唇烫了她的心。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吻竟变得这般随意和自在了?
人的心思会在某些特定的环境发生转移,又或者习惯了某个人而发生变化。素叶是研究人心的,所以对心思的察觉自然要敏感于常人,哪怕只是瞬间的潜移默化。
她发现了自己心思的变化,与此同时,也在暗自抵触着这种变化。微微退开一小步,偏离了男人气息的范围,尽量不再去想他刚刚似随意落下的轻吻,试探性问了句,“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你会吗?”年柏彦虽问着,却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素叶扬眉似笑非笑,“当然,要不然我在国外那几年怎么活?总不能天天吃披萨汉堡吧?”
年柏彦抬眼望了她一下,唇角也微扬好看弧度,“会做倒是不假,只是太懒,厨具都是新的。”
“我再怎么说都是职业女性,平时那么忙,哪有功夫自己做?”素叶狡辩着,伸手将他手里的菜夺过来慢慢摘着,“不过今天我总不能以逸待劳,帮你分担一下。”
年柏彦笑而不语,也任由她在旁帮忙。
厨房的面积不小,又在设计时加了钢化玻璃的隔断,将厨房和用餐的地方明显区分。年柏彦的身后恰巧是大片的夜色,有霓虹灯影飞落入窗,与玻璃上那道白衬衫的身影交织交缠。素叶站在他的身旁,小小的一只,恰似一株夜花轻轻依偎着参天绿树,周遭的气流染上芳甜,气氛祥和安静。
“你……”摘完了菜,素叶抢先接过碗碟冲刷干净后迟疑开口,“是不是挺长时间没睡了?”
年柏彦在旁看着她低头洗碗,眼神柔和,“习惯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三个简单不过的字句回答却轻描淡写道出了他在工作时拼命忘我的状态,指尖末端的神经似乎也跟着窜麻了一下,有点失去知觉,她便撇过脸没再多问什么,暗自收了收手指才找回知觉,将洗好的碗碟递给他。年柏彦伸手拿碗碟的时候,她又敏感扑捉到了那道伤疤,想起内蒙时的所见,又忍不住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像是很久的了。”
年柏彦看了一眼,原本一直噙笑的唇角稍稍沉落了些,但也许只是素叶的幻觉,因为他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问,“是很久了,小时候落下的疤痕。”
他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他的小时候,或者曾经过往,今天蓦地提及素叶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似乎不爱回忆。
但凡喜欢回忆的人无非是在缅怀两种情绪,在曾经失去的遗憾中祭奠又或者,在不得意的现实中缅怀曾经拥有的。不论哪一种,回忆都充满了自讽,来时刻提醒着人其实终究是不满足的动物,正因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才衍生出了回忆。
也许年柏彦不是个爱回忆的人,这种人往往是对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自信和不留遗憾,当然还有一种与之相反的推断,过往太过苍凉,他宁愿用现实的温暖来遗忘回忆的不堪。
“看来,不是件小事。”伤口是深的,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有疤痕。
年柏彦笑了笑,“算是为了别人受的伤。”
“别人?”
“一个孩子。”
素叶抿唇,“女的?”
“女的。”
“看不出啊,从小就掉进温柔乡里了。”她打趣,甩手时顺便甩了他一脸的水珠。
年柏彦心情尚好,正好手指也沾了水冲着她的小脸弹了一下,刺激得她干脆打开水龙头冲着他扬水,年柏彦避犹不及,领口被浸湿,她笑,他却也跟着开怀笑了。
“去客厅等着,再捣乱咱俩大半夜都吃不上饭。”他用沾水的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疼!打击报复。”她伸手捶了他一下,他才松手,于是乎便一溜烟跑了。
年柏彦唇绽浅笑。
没多会儿,四菜一汤上齐。
素叶围着餐桌啧啧作奇怪,“你是头一个为我做这么多菜的男人。”又赶忙坐下来,接过年柏彦递过来的米饭,“我以为你会糊弄一下,没想到还有模有样的呢。”
年柏彦坐了下来,与她面对面,“我弟弟从两岁起就是我来照顾的,学都学会了。”
“你弟弟他人呢?”素叶手里攥着筷子抵着唇问道,她是听说他有个弟弟,但始终未见人影。
年柏彦夹了菜放到她碗里,“在国外读书。”
“假期都没回来啊。”
“没有,他自小就在国外长大,早就习惯那边的生活了。”
素叶见他轻描淡写像是掩藏什么,暂时没再发问,低头吃了口菜后忍不住竖手指,“真好吃。”
“是吗?好吃就多吃点。”年柏彦又为她夹了不少菜。
她吃得开心却也没忘他眼底刚刚转瞬的情怀,咽下一口菜后迟疑说了句,“其实我觉得……”又故意留了一半。
年柏彦自然也是聪明的,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素叶就等他这句话呢,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跟你弟弟的感情不大好。”
“我权当你关心我。”他的笑看似清浅,直接规避了她的问题。
“我是心理医生,说不准能帮你。”她诱惑。
年柏彦这次却没上她的当,放下筷子,起身出了餐厅。她愣住,还以为他的心思被戳中不悦了,正想起身问个明白时又见他进来了,将手里的精致礼品盒递给了她。素叶不解,接过,打开一看微怔,抬眼,“我的手表怎么会在你那?”
她找了好多天了,就是不记得在什么地方丢了。
“掉我车上了。”年柏彦好心作答,“当时表带断了,换了个新的,你看一下。”
不用他说她也看得出来表带是新的,一时间她也不急着吃饭了,轻抚表盘像是重新拥有失去的珍宝。
“谢谢你。”嗓音有点哑,不知是不是感冒的缘故。
年柏彦见她若有所思,说,“你可以每天忙碌于别人的心理,我倒是建议你静下心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人总要自省才能明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又在对我说教吗?”她语气略显嗔怪,可眼染上了一丝寂寥。
他看着没由来地心疼了一下,若有所指,“我只是,不希望你走错路。”
“这块手表时刻提醒着我的未来该怎么走。”她再抬眼时目光略显薄凉,但也不过一瞬就换上淡淡笑靥,“你太多虑了,我一没杀人报复二没在叶家放火,难道连仅剩的怨怼都要被你剥夺吗?”
她的话令年柏彦略微沉吟了下,“这是块老表了。”
“是我妈留给我的。”素叶语气转柔,看着表盘上面的指针一下一下地跳动,就好像还残留着过往的余温,“这是她最喜爱的东西。”
年柏彦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是那个男人送她的,所以我妈才会喜爱得不得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压下喉头的堵塞。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明白这块手表背后的意义,她将表留给你,无非是让你原谅。”
“年柏彦,你经历过被一个自己所爱的所信任的人伤害背叛是什么滋味吗?放下要比执着来得痛快,接纳要比仇恨来得容易这些个道理我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我的诊所,这套话我会不下数十遍地讲给我的客户听。”她的语调不高,眼底却是承受不住的悲凉,紧紧攥着手表,那指针跳动时遗留的震动伴着手心的脉搏一下下敲打她的心口。“但一个人要经历多少伤痛才会决心去痛恨另一个人?痛恨是需要勇气和寂寞的,每人天生喜欢痛恨,正是因为期待得太多才会在受到背叛和伤害时痛恨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