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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她想到的是贺承渊提醒她的那句话:不要和何老爷子接触。
因为她玩儿不过他。
林海蓝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也没打算和他们迎面对上。
刚打算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她的眼梢余光蓦地瞟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是黎尉,可是他站在原地不动做什么?仿佛是看到了他们所以停下了脚步。
偏偏还是在他们侧面,不动就注意不到,一动何茉肯定看得见,导致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此时上去把外套给黎尉。
那边,何茉却扶着何老爷子坐了下来,手臂扶着老爷子的臂弯,“爷爷,真的没事了?”
“医生不是刚刚看过?没事。”何荣桓大手一挥,却用力过猛引起一窜咳嗽。
“爷爷,医生说做个全面检查比较好,你都不听。”何茉的声音有些急。
“只不过胸口有点闷,还非得拉着我来医院,现在都好了还逼我做检查,你这丫头,就知道折腾爷爷。”
何茉不情愿地翘起嘴,“我还不是担心你嘛。”
何荣桓拿过她的手,拍了拍,满脸慈爱,“知道我的小茉茉最关心爷爷了,爷爷没事,老了哪会没点小病痛,爷爷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自己,我啊,现在只想把我孙女的个人幸福给搞定了。”
何茉把头靠在何荣桓肩上,不说话。
“什么时候叫贺家那小子出来吃个饭?”
何茉蓦地抬头,眸光微亮。
“就知道提他你才乐意。”何老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魔障了,想想当初为了他你连孩子都有了,现在你放不开他我到也不觉得奇怪了。”
林海蓝拿着外套的手骤然一松,脑中嗡地巨响。
孩子?孩子!
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一阵绞痛没来由地从小腹深处升腾而起,疼得她慢慢蹲了下来,就像曾经失去宝宝时那么揪着的痛。
何茉为承渊怀过孩子?!
而她的宝宝,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这时,一直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黎尉突然缓步往前走去,林海蓝忍着不适捡起外套强撑着站起来,便见何茉正扶着何老爷子欲离开。
黎尉却是直朝着他们二人去的,而看到他走近的何茉和何老也望了过来,目光顿了顿。
从他们的眼神中,林海蓝发现,他们竟是彼此认识的。
何茉、何老和黎尉,他们怎么会认识?
须臾,黎尉已经在何老面前站定,语气尊敬却也疏离地道,“爷爷。”
这一声,让林海蓝表情一僵。
若是表示尊重,会称一声何老,或是老爷子,而会叫他爷爷的……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一旁何茉那张姣好的脸上,又看看黎尉的背影,猛地想起贺承渊所说的那句“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原来,她之所以看着黎尉的母亲而觉得眼熟,是因为——何茉与她有几分相像,即便气质全然不同,单是长相,就有着母女间才有的相似。
因为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当初完全没想过黎夫人会和何茉有什么关系。
黎尉和何茉居然是兄妹。
那边,何老爷子对忽然出现叫他爷爷的年轻人并未感到惊讶,显然早已知道这个长大成人的孙子的存在,只是脸上却没有面对何茉时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宠爱,但也不算冷漠,淡淡点头,“嗯。”
反倒是何茉,在震惊之后喊了他一声“哥?”
他们后来的交谈林海蓝就没有再听了,她受到的情绪冲击一**地太多,导致胃又疼了。
按着胃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胃疼慢慢消散了她还不想起来。
直到一个身影立在她的面前,“我们已经聊完了,你还不起来?”
他知道她就在后面听墙角,林海蓝撑着腿站起来,看到黎尉清俊的脸上带着丝笑,面上顿时一窘,把外套塞他怀里,“我来给你送外套而已。”
黎尉接过外套,但笑不语。
林海蓝“护送”着她的病人一路上楼,回到了病房,黎尉兀自去床头,拿水壶倒了杯水,然后转身看了看正在床尾记录病人日志的林海蓝,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你很介意我和何茉是亲兄妹?”
林海蓝脑筋稍微一转,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都歪到爪哇国去了。
什么蹲点偷看贺承渊,什么背背山,人堂堂市长那天去厉丰大厦门口蹲点压根就和贺承渊没半毛钱关系。
他恐怕是得了何老回国的消息,去看爷爷和妹妹的。
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黎尉竟然会是何茉的亲哥哥。
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小?
想起何茉那日躺在病床上刻意说给她听的那些让她膈应的话,林海蓝不由地扯起唇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继而,她把病人日志挂在床尾,抬眸之际直接对上黎尉的视线,口气稀疏平常,又比先前多了分疏淡,“黎先生,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权利过问什么,哪来什么介意不介意。”
她淡定地笑笑。
黎尉把她唇角一闪而过的讽刺尽收眼底,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忽然又问了句,“贺家那小子指得不是承渊?我原以为因为他你是会介意的。”
林海蓝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滞住。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林海蓝本来佯装平静的心彻底被打乱了,涌起无数波澜。
她都听见何老说要约承渊见面吃饭了,黎尉离得比她还近,又怎么会没听见,照理说就算听见了他也该把这话咽进肚子里。
没想到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何老爷子明知她和承渊是一对儿,却从根本上就无视了她这个人的存在,仿佛认定了贺承渊是他的孙女婿般,啪啪地直朝她脸上打巴掌。
如今黎尉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海蓝心里不太爽地磨了磨牙。
她和这一家可能天生八字不合。
原本只一个何茉便罢了,后来又冒出来一个外表慈祥内里却狡猾如狐的老爷子,现在,又多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撑腰,这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林海蓝不经意地冷声笑了笑。
“不过我到不知道我已经做了舅舅了。”黎尉忽然别有深意地说。
林海蓝冷笑着的脸霎时变了颜色。
“哗啦”一声,她从满满一浴缸的水里抬起脑袋,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捋顺,林海蓝张开双臂撑在浴缸的边缘,闭着眼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一睁开眼,满墙都是孩子、孩子、孩子,她快中邪了。
满脑子全是孩子这两个字。
承渊竟然和何茉有过孩子?从何老爷子话里的意思来看似乎可以这么理解?
可承渊从没提过,就连何茉也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说过只言片语。
如果真的有,这么强有力的武器不拿出来用,岂不是傻缺么。
她把后脑搁在浴缸上,秀丽的眉蹙得紧紧的。
她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三十四的男人曾经有过感情经历而斤斤计较,便是假如他不小心让他前女朋友怀过,她虽然会吃醋但也不会真的为此闹腾。
可如果,是有一个已经出生的孩子,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前妻所生,那她是真的接受不了。
若是哪一天,一个不那么名正言顺的女人却带着流着他血的孩子跑到她跟前来,那得多膈应啊。
林海蓝越想越纠结,泡澡泡得全身的皮肤都皱巴巴的了,才心事重重地从浴缸里起来。
贺承渊靠坐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笔记本电脑,见她边擦头发边出来,抬眼,拍了拍身侧,示意她爬上床。
林海蓝听话地往他那儿走了两步,脚步却又一顿,踌躇了下,折身往外走,“我再去看会儿电视。”
她怕一时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地问他有没有在哪儿藏着个孩子。
要是她真的这么问了,估计要闹夫妻危机了,反正如果哪天贺承渊要突然问她在外面是不是有私生子,她绝对会翻脸的,这简直是侮辱,她没那么傻缺地就因为别人两片嘴皮子一碰,随便吐出一句话,她就捕风捉影地回来劈头盖脸兴师问罪。
盘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看到一个社会类节目时她扔了遥控器,边拿大毛巾擦着头发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十分钟后,看到沧桑的老人眼含热泪述说二十年的慢慢寻子路时,她丢开毛巾,抽了张纸巾按在眼睛上。
二十五分钟,看到镜头记录下的老人从中年步入老年,却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寻找失踪的儿子时,她泣不成声。
四十分钟,当老人终于找到了儿子,父子俩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时,她哭得不能自抑。
直到节目播完,开始播一段一段杂而无味的广告,茶几上已经丢了一堆的纸巾,林海蓝揉着发痒的鼻子,红着眼眶起身收拾了狼藉,关上电视进了卧室。
去浴室洗了把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她出来的时候看着贺承渊,仿佛有感应般,后者的视线瞬时也从电脑中拔出,深邃的眸光落在她哭得红彤彤的鼻头上。
须臾,他动作慢却极有条理地把床上的文件一份份收拾好,又将电脑合上,然后把文件放在电脑上,一起放在了床头,尔后朝她张开双臂,霸道又温柔地开口,“快点过来!”
林海蓝二话不说扑过去,就被他牢牢接住,纵容她将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林海蓝,你多大了?看个电视哭成这样。”
似是无奈又像怜惜的语气让林海蓝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颈窝里,“真的太心酸了,他的儿子二十年前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早年丧妻,于是卖了房卖了田,孤身出去找儿子,整整找了二十年。”
“找到了吗?”贺承渊的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安慰她。
“幸好找到了。”林海蓝声音哑哑的,“也许父子间天生有割不断的羁绊吧,隔了二十年,他们依旧重逢了。”
她叹息着沉默了会儿,脑子里恍惚又被孩子那两个字给充斥得满满的。
如果贺承渊有了孩子,他是不是舍得丢下不要了呢?
林海蓝抬眼,看着他沉静柔和的目光,他其实外冷内热得很,肯定不会抛弃亲生骨肉的。
思来想去,她终于还是决定用一种委婉的方法把心里的疙瘩挖了出来,“承渊,如果是你,你也会像他一样苦苦寻找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吗?”
贺承渊垂下眼睑瞄着她,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我不会弄丢我们的孩子的。”
“我说的是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的可能性。”贺承渊的俊容愈发严肃。
他要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岂不是笑话。
林海蓝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下,“好吧,如果那孩子不是我和你的呢?”
贺承渊这下不说话了,而是用一种看傻瓜、大笨蛋、小白痴的眼神斜睨着半趴在他身上,表情认真问题却很幼稚的女人,许久,他在林海蓝期待答案的目光中无语道,“你认为我很闲?成天去帮别人找孩子?”
林海蓝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嘟起嘴,“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谁让你去找别的人孩子呀,我是问你,如果那孩子不是我和你的,而是你和别人的,你找不找?”
话音刚落,贺承渊就陡然把她掀翻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一手撑着床,一手捏住她脸颊上的肉,语气似笑非笑的,“又欠教训了?我不是说过,再也没有其他女人,更遑论孩子,你还这么拐弯抹角试探我做什么,打算把将来的醋提前吃了?”
“不、不是!”林海蓝瞅着他快要兽性大发的俊脸,被他弄得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是在吃飞醋……呀!”
嘴唇被咬了一口,疼得她惊哼了声,原本被催泪节目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头更红了,看起来无比可怜。
贺承渊在她上方黑眸沉静而幽深地凝视着她。
“既然如此,从实招来,你又存了什么心思?”
林海蓝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眸子,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紧紧揪了起来。
这一刻,她在想要不要直接问。
但理智及时把她的冲动给打死了。
她一点都不想引发夫妻危机。
说实话,虽然当时听到何老说的刹那她都懵了,但后来越想越觉得阴谋论。
黎尉知道她在偷听,何老会不会也知道,所以故意编谎话说给她听的。
而何茉的反应也颇为可疑,这么大的筹码能吸引贺承渊的关注她居然从未提起?一点都不科学。
“我……只是看了电视有感而发,随便问问嘛。”林海蓝傻乎乎地笑笑。
贺承渊盯着她傻呵呵的笑脸看了数秒,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无奈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满意了?”
“……”林海蓝听见自己的心猛地落了地,顿时浑身毛孔都舒爽了,笑逐颜开道,“非常满意,来,奖励一个亲亲!”
捧着贺承渊的脸用力亲了一记,她心口的阴霾在他深情的凝望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孩子存在于这世上,他不会将他丢在异国多年不管不问。
他既然从未提起,那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总不能宁愿选择相信外人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句话,也不信任她爱的这个男人。
被他搂着睡了,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两人又甜甜蜜蜜地腻歪了很久才一起起床,吃过早饭,自然还是由老公亲自送去上班。
一个小时后
“前面出事故了,交警还在处理。”贺承渊挂了电话,食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方向盘。
林海蓝放下窗户,伸长脖子看了看外面拥挤的长龙。
清晨从家里离开,没想到会在这条福寿路上被堵住了,而且堵了快一个小时才挪动不到三百米,前后车辆包围得严严实实,又没办法突围走别的路,只能等。
“要不然我下去借自行车去医院吧,骑快点可能还赶得及。”林海蓝指指外面的自行车租赁点,翻开包找到刷车的市民卡。
“也好,路上骑车小心。”贺承渊揽过她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辛苦你继续排队了。”林海蓝调皮地在他脸上啵了个响的,笑嘻嘻地开门跳下了车。
贺承渊盯着她活力十足的背影不由地笑了下。
她刚刷了卡把自行车退出来,正骑上要走,就听见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
“林医生,你还没到医院是吧?最好先别来医院了!”林海蓝才发出一个音,电话那边同科室的徐医生便急声打断了她。
“为什么?”林海蓝骑出去的动作一顿,脚尖点着地,“医院发生什么事了?有病人家属闹事?”
她最近接得手术都是成功的,家属也都客客气气的啊……
“现在很多记者堵在咱们医院门口,纷纷指明要找心胸外科林海蓝,你快先别来了,免得到时候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收不了场。”
虽然徐医生特意通知她让她别来,但她想了想,还是不得不来,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躲着不出面由着这些记者胡闹。
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赶到医院,果然看到医院门口堵着一大群人,保安正尽力阻挡着他们,看得林海蓝头皮一紧,又有点后悔冒冒失失地跑来了。
“那个就是林海蓝!”忽然间,不知道谁指着林海蓝喊了一声,霎时,所有正面朝着医院的记者们纷纷调转头来,如同一群猫看到了一只老鼠,拔腿就冲了过来。
林海蓝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围在中间,照相机对着她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好几个男人挤在她面前,七嘴八舌地追问。
“林医生,请问你现在正和新调任的黎市长在一起是真的吗?”
“你们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还是不正当的炮友关系?”
“黎市长借口生病住在医院是不是趁机和你幽会?”
“你和市长有一腿,不怕被黎小姐知道吗?她可是放言非黎尉不嫁的!”
这群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低俗,更有甚者直接将一张报纸拍她手里,她只瞟了一眼,就看见一张巨幅照片,她记得,昨天她蹲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腿麻了下,一时没站稳,黎尉扶了她一把,照片上看起来却像是两人拥抱着。
她视线一转,蓦地看见一张略显眼熟的脸,两撇山羊胡让她印象深刻,果然是他,昨天他潜入医院偷拍的。
因为黎尉的身份,聚集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三流的小报记者,胆子大不怕死的,问问题也一个比一个粗俗不堪,如果是正规报社的,也许她还会说几句,但面对这样的狗仔队,林海蓝根本懒得理他们,推开前面的人就走。
“林医生,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别走啊!”
居然还有人伸手拉扯她,林海蓝急忙费力地加大力气,要从这些人中挤出去。
却因为这群人寸步不离地围堵着她,让她寸步难行,不知道谁在拥挤中踩到了她的脚,她没来得及收回身体,整个人瞬时往下倒去。
而边上的人还在往她这边挤,眼看她要跌倒的同时他们就要踩过来。
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一把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