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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娇先去了一趟医馆,换了衣裳之后才回碧水胡同。
姑婆已经回宫了,皇帝受了伤,无法打理朝政,她作为太后总不能真的一整天游手好闲。
打完牌就散了。
老祭酒也去了国子监处理今日公务。
皇帝遇刺一事没对外散布消息,也没从皇宫调集人手过来,而是让顾长卿留在身边护驾。
顾长卿在碧水胡同光明正大地住了下来。
这会儿萧六郎与三个弟弟都还没有回来,顾娇先去隔壁看了魏公公,他伤势比较严重。
“下午喝了药,没一会儿又睡了。”玉芽儿说,“大小姐,奴婢没有哪里弄错吧?他怎么总不醒?”
顾娇给魏公公把了脉,说道:“你做得很好,他是太虚弱了,需要将养几日。”
听顾娇这么说,玉芽儿放下心来。
顾娇又去了姑婆的屋给皇帝把脉。
皇帝也睡了,他的伤口暂时没出现发炎的迹象,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顾长卿下午没事,又不好练剑,怕声音太大惊扰了皇帝的睡眠,他见绳子上挂着玉米棒子,索性拿了几个下来薅。
以前他看见姑婆与顾琰就是这么薅玉米棒子的。
若是叫军营的人看见振臂一呼、伏尸百万的冷面阎罗居然坐在后院儿的石凳上薅玉米棒子,只怕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顾娇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起了皇宫西南角的事:“皇宫的西南角都住着谁?”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顾长卿薅玉米棒子的手一顿。
“刚刚出去打探到一点消息,刺客似乎与皇宫的西南角有关。”顾娇没说自己是去青楼打探的。
可顾长卿又不傻,这么大的消息外头根本查不到,唯一没去查的地方就是仙乐居。
顾长卿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玉米棒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去仙乐居了?”
顾娇一本正经道:“没有,我是正人君子,我不去那种地方!”
她衣裳已经换了,她不承认,她就没去!
顾长卿的目光落在她的小喉咙上:“喉结还没摘。”
顾娇:“……”
人设崩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顾长卿是又气又无奈,虽说知道她本事厉害,可仙乐居毕竟不是普通的龙潭虎穴,那里戒备森严,高手如云,便是他都不知其中深浅。
“以后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顾长卿说完觉得她应该不会乖乖听话,顿了顿,说道,“要去也叫上我一起。”
顾娇想了想,点头。
顾长卿又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捡了一块仙乐居的令牌。”顾娇面不改色地说。
连令牌都能捡到?顾长卿想说这什么运气?可想到庄太后与皇帝? 又觉得这丫头确实就有这股运气。
他没怀疑什么,而是道:“所以你就打听到刺客的消息了?”
“嗯,刺客与皇宫的西南角有关? 你认识这个穗子吗?”顾娇将千雪给她的穗子拿了出来。
这是一截吊在玉佩上的穗子? 做工精致? 这样的手工编织穗子有很多,大街小巷都能买到。
唯一不同的这根穗子是彩色的。
顾长卿道:“一般的穗子都是红色,陛下与皇后、太后的穗子是明黄色。”
彩穗并不是没有? 只是比较少见。
顾长卿没见过哪个认识的人佩戴这种穗子。
顾娇问道:“后宫的妃嫔会佩戴彩穗吗?”
顾长卿认真地想了想:“可能会。”
彩穗并不是什么禁忌? 只是不太流行而已。
“可是。”顾长卿接着道,“皇宫的西南角没有住任何妃嫔,那是养蜂与养花草的地方? 只有一个蜂园与一个花棚。”
难道? 那张小纸条上的意思不是指住在皇宫西南角的人? 而是会出现在皇宫西南角的人?
“娇娇!”
顾娇思量间? 小净空从国子监放学回来了。
他跳下刘全的马车? 哒哒哒地跑进院子? 路过前院与穿堂来到后院,一头扎进顾娇的怀里。
小脑袋在她怀里尽情地蹭呀蹭。
最近顾娇忙,小净空已经许久没在放学回家时见到她了。
当然小净空也没忘记与顾长卿打招呼,脆生生地叫了大哥哥。
小净空的小光头长出了一点点头发,又是一个帅气的小寸头了。
顾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一手汗。
天气太热? 衣裳都快穿不住了。
顾娇索性去灶屋打了水来? 要给他洗澡。
顾长卿道:“我来吧。”
在照顾弟弟这件事上? 顾长卿的经验是十分丰富的,他带着小净空回屋,给小净空洗了澡。
小净空自己换衣裳? 穿完裤裤后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雄赳赳地来到顾娇面前,指着自己的小裤脚与小鞋鞋:“娇娇娇娇!我长高了!”
裤子短了。
原先能盖住鞋子,如今却在鞋面之上了。
不多,也就两寸而已。
可两寸也是长高高呀!
顾娇点点头:“嗯,是长高了。”
“哎呀!”小净空乐坏了,开始满院子宣告,见人就说他长高了,还把自己短了一截的小裤腿显摆给人看。
只不过今天大家都出去了还没回来。
小净空从没有哪天像现在这般盼望坏姐夫、盼望琰哥哥以及小顺哥哥。
他要向全世界炫耀,他、长、高、了!
可是等啊等,萧六郎在翰林院加班了,顾琰与顾小顺去南湘与鲁师傅那边学艺了,就连去庙里上香的姚氏都带着房嬷嬷在庙里留宿一宿。
哎呀,可把他给愁的!
炫个高都没处炫!
小净空叹气,小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走出了赵大爷忧心明天米会涨价的步伐!
“咳咳……”
姑婆的屋子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小净空眼眸一亮:“唔?姑婆回来了吗?”
他啾啾啾地跑过去,一把推开房门:“姑婆!咦?不是姑婆?”
他看清了床铺上的男子,小脑袋歪了歪,惊讶道:“楚伯伯?”
秦楚煜的小马甲捂得极好,至今小净空与许粥粥都认为他姓楚,叫楚煜,父亲是个在朝廷当官儿的。
皇帝刚醒,还有点儿没回过神,看见净空才想起自己是歇在了小神医这里。
“是净空啊。”他虚弱地打了招呼。
“楚伯伯你生病了吗?”小净空来到床前,睁大眸子看向他。
顾娇是大夫,家里来个把病人并不奇怪,怪的是他居然住进了姑婆的屋。
“楚伯伯为什么会住姑婆的屋呀?”小净空问。
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心里想什么嘴上便问出来了。
“楚伯伯为什么不住我那边呢?”
那样晚上他就可以去和娇娇睡啦!
皇帝也没料到这间屋子居然是庄太后的屋,他很是惊讶了一番:“这是太……你姑婆的屋?”
“嗯!”小净空点头如捣蒜。
“那这里的东西……”皇帝话说到一半便给顿住了。
他是半夜被小神医救回来的,他命都快没了,小神医忙着抢救他,又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去专门为他布置屋子?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灯一烛想来是原先便已布置妥当的。
一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庄太后布置的,皇帝一丝喜欢都无了。
小净空并不知皇帝心中所想,见到他神色突然颓废下来,小净空以为他是难受了,上前拍拍他的手道:“楚伯伯,你会好的,娇娇的医术很高明,他一定能治好你的,你别担心!”
皇帝看着那只放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堂堂九五之尊居然被一个四岁的孩子安慰了。
皇帝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觉,衣冠不整,发髻凌乱,有损一国帝王威仪,便想叫人来为他整理一下仪容。
然而魏公公受着伤,他身旁没别的宫人伺候,他一下子面露难色。
小净空问道:“楚伯伯,你怎么了?”
“我……”
算了,他自己来吧。
皇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发冠。
小净空就道:“楚伯伯,你是要梳头吗?我来帮你吧!你生病了就不要动啦!”
“你会吗?”皇帝问。
“我当然会呀!”小净空拍拍小胸脯说。
他天天给小八梳狗毛呢!
小净空去梳妆台上拿了梳子,蹬掉鞋子爬上床,站在皇帝身后,开始为皇帝梳头发。
他梳得还挺好。
皇帝乐了,话也多了:“你会背诗吗?”
小净空道:“我会,但我不喜欢背诗。”
皇帝笑了:“那你喜欢什么?”
小净空道:“我喜欢唱歌。”
最近刚和娇娇学了几首新歌。
“哦?”皇帝笑道,“你还会唱歌?唱两首听听。”
“嗯……”小净空认真地想了想,梳头发的动作顿住。
他酝酿了一下小情绪,抬起一只小手,起范儿,开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
皇帝身子一抖。
怎么是这么悲的歌?
这是嫌他的心情不够悲惨吗?
小净空唱得无比投入,眼神悲凉,眼底有泪花闪烁。
皇帝简直不忍直视:“小孩子能不能唱点欢快的?”
“可以呀!”小净空一秒切换情绪,一边给皇帝扎辫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下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被扎了个大辫子的皇帝脸都黑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
皇帝觉得他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自己要被气出内伤了。
“我我我……我还有一首歌!”小净空清了清嗓子,抓住皇帝的辫子,小身躯一抖,“呀!”
用力过猛,皇帝的头发都被拽了一下,头皮差点给拽下来了!
“咳咳,调调起错了,再来再来!”小净空酝酿了一下,神色一凛,用尽浑身力气——
“呀~巴大叔与小舅舅~
咦~撒给拉萨不露富~
死啦~杀他爹事儿也没说~
咧~大概来是杀妈呀~
爸死一堆~”
其实最后一句没有“一”那个音,可小净空觉得这么唱不够通顺严谨,于是自己加了一个“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皇帝就没小净空这么享受了。
小崽子都唱的什么跟什么?又是杀爹又是杀妈的,小小年纪唱这么凶残的歌真的好么?
他回头得好生问问霍弦那老东西,国子监都给蒙学的孩子教了些什么!
还有,唱歌就唱歌,能别拽他头发吗?
一把年纪留这么一头浓密的头发容易么?当心给他拽秃了!
萧六郎先从国子监回来,小净空终于结束了对皇帝发际线以及龙耳的双重摧残。
他去向坏姐夫炫耀自己长高高的事。
炫耀完他就坐在门口,伸长小腿腿,把裤腿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家里每回来一个人他都炫耀一遍。
顾小顺摸了摸鼻子道:“会不会是你把裤子往上提高了?”
顾小顺把小净空的小裤腰带拉回肚脐眼的位置:“你看,这不又能盖住鞋子了?”
小净空:“……”
小净空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间真实顾小顺!
最后,顾娇给小净空量了身高,还拿自己从前记录的数据给他看,确定他是真的长高了,只是没有两寸那么多。
“长高了一寸。”顾娇说。
小净空坐在顾娇怀里,委屈巴巴地玩着顾娇的头发:“一寸也是长高高吗?”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当然啊。”
小净空低头对手指:“那、那要奖励一个亲亲。”
顾娇亲了亲他的头顶。
小净空蹦下地,用小手手捂住头顶,飞快地奔回了屋。
夜里,顾娇去给皇帝换药时问皇帝可见过那个穗子。
皇帝摇头:“朕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