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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哭泣呀,这位洪水先民,拥有超越天神之能的人,他曾经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毁灭了一系列帝国,他以自己的意愿改造凡间。这位了不起的人,现在却胆怯的哭泣着。
我能感觉到他泪水中那沉重的悲伤,末卡维的疯神诅咒终于传递到了他的脑子里吗?或者这泪水是自身意愿导致的必然?不必纠结于此,我仅仅知道,梵卓已经动摇,他的灵魂终于变得脆弱起来。
末卡维像雄狮般咆哮道:“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兄弟,你眼下简直弱小极了,就像是食物链底层的被捕食者一样。”
梵卓止住哭泣,恢复了沉着的气度,他说:“虽然我尚未恢复所有的魔力,但我依旧可以彻底毁灭你,疯子。”
末卡维兴奋的大笑,他说:“也许你可以办到,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兄弟。我可以帮助你战胜上帝,我可以帮助你恢复勇气,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
梵卓沉默不语,他或许以为末卡维又在说着疯话。
末卡维说:“听着,兄弟,听听你失败的原因吧。你的计划之所以会被推翻,胜负的因果早就在最初定下。
你被赋予了真实之眼,看穿凡间,奴役诸神,那是多么令人垂涎的魔力呀。
你自命不凡,狂妄自大,以这魔眼为傲,你体内拥有强大的潜力,它们助你用真实之眼获得万物的真名,随后你用自己无尽的魔力说出真名咒语,从而拥有了近乎上帝的权威。
可你从来不去细思这背后的道理,你没头没脑的使用这份力量,从来不想万物的真名由何而来?为何真名具备如此的神效,竟能翻·云·覆·雨,颠倒乾坤?你的真实之眼又为何能看穿万物呢?
不,你只是像一个木鱼脑袋的莽汉一样,像捡到武器的猴子一样,沉醉于这能力的威力之中,一点儿都没想过去解开这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谜团。
这就是你的败因。
你的真实之眼来自于上帝,你本可发现其中的陷阱,解开其中上帝的封印,可你却懒得动这样的脑筋。你为何会无法看出那些勇者的真名?那是因为上帝阻止了你,他让这些人的真名隐藏于你的视野之中,你的落败不足为奇,兄弟。
你看,我虽然也精通真名之力,但和你不同。我理解这背后的道理,我观察万物的规律,体会万物的灵气,有生命者的灵魂,无生命者的契约,我能够通过顷刻间的观察而掌握它们的真名。
越是复杂而神圣的存在,这一过程越是困难,但无论如何,我铸造了属于我的‘真实之眼’,凭借的是知识、直觉、经验与疯狂的猜想,所以,我不会被上帝所耍弄,我不会像你一样手足无措,总有一天,我的‘真实之眼’将远远胜过你那上帝的礼物。”
末卡维乌鸦般的嘶哑叫声回荡在深渊的空间内,而梵卓静静的听着,神情凝重而尊敬,像是面对老师般郑重。当末卡维说完他的长篇大论时,梵卓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他说:“告诉我该怎么做,末卡维,告诉我该如何摆脱上帝的操纵?”
我觉得头疼起来,脑袋上瞬间生出一个至少有赛艇那么大的肿瘤,肿瘤表面裂开,呈现出末卡维那恶心的嘴脸,他说:“嘘,嘘,嘘,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你,会有人知道的,比如我寄生的这个小疯子。如果你要知道答案,你必须进入我的地盘。”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我意识中的世界逐渐毁灭,在末卡维的把戏之下,我的大脑即将关闭所有的功能,但在五感被剥夺之前,我见到了最后如噩梦般的景象:
末卡维的嘴巴张的老大,这让他的脸仿佛毒蛇一般,而梵卓毫不犹豫的走入了他嘴巴中那黑洞般的空间。
画面消失,我的感知也随之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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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遗忘了末卡维与梵卓碰面时说过的一切话语和画面。
诸位读者呀,你们也许能通过我此刻的自述,比我本人更清晰的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但不幸的是,在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想起昏迷前这整整一天的故事。
我忘记了白面具的出现,忘记了萨佛林的仪式,忘记了梵卓的消失,忘记了缇丰王子与曼龙的灵魂之战,我关于艾伦堡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与梵卓最初跌落深渊的那个刹那。
我之所以抹去...或者说掩埋这段回忆,自有我的道理,但在此刻,我并不打算将它说出来。
所以,如果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我显得有些健忘,还请诸位见谅,正如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说过:“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还是让我们专注于那莫测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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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自行修复之后,我启动大脑,开启五感,发现自己回到了艾伦堡的地面上。
这儿简直成了地狱。
无数玫瑰花的荆棘蔓藤撕裂了大地,几乎毁灭了整个艾伦堡。
玻璃房屋被荆棘粉碎,树木和森林被荆棘的笼子罩住,四处都是死人的碎片和鲜血,而这些荆棘依旧在不知疲倦的扭动着,就像是难以数清的互相纠缠着进行交·配的毒蛇一般。
它们一时没注意到我。
我吓得胃部抽筋,险些尿湿裤子,在恐惧的催促下,我从荆棘的空隙中穿过,寻找克朗所在的房屋。
我还有同伴在那儿,那些身为凡人的同伴呀。我曾经立誓保护无辜的人,她们现在还安然无恙吗?
毫无疑问,房屋也成了这些荆棘宣泄怒火的目标,周遭到处都是狰狞而恐怖的荆棘蔓藤。在蔓藤的尽头,小屋所在的位置,我见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伤者。
他是约翰主教。
他拦在克朗小屋前头,用身体堵住已经被摧毁的木门,小屋其余部分虽然有所损毁,但蔓藤却并未能突入小屋之内,而它们此刻已经消停了下来,仿佛正在养精蓄锐的猛兽一般。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基督徒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自己的同伴,以及房屋内的凡人。
他半张脸已经被扯烂,只剩下一只眼睛,透过满是鲜血的皮肤,如剥壳的荔枝般透出眼眶,虚弱的看着我。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他的两条腿只剩下骨头,他的手臂像被狼群撕咬过一般,他失血过量,但某种神圣的力量在维系着他的生命。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替我....替我交给我的女儿。”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独眼望着自己的口袋,我从中摸出一个吊坠,吊坠中有一张照片,那是他与两个双胞胎女孩儿的合影。
他又说:“....其中一个被血族...,她已经.....还有一个....生活在里约热内卢。告诉她,我爱她,告诉她要坚强,不要再.....研究血族,不要再想着复仇。”
鲜血倒灌入他的肺部,他大声咳嗽起来。
我轻轻触碰了他,他已经麻木,轻得宛若幼儿,挪开他之后,我进入了房间。
谢莉尔昏迷不醒,她使用了过量的治愈之光,这是她付出的代价。
陆檀与小唐被压在倒塌的家具之下,但她们一时性命无忧。
克朗与她的仆从全都不见了,狡猾的老血族呀,她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在灾难发生之前就溜之大吉了。
我回到约翰身边,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用回光返照的力气呼吸着。
我轻声说:“我不太可能去里约热内卢,我没钱出远门。”
他的眼神如此哀伤,在那个瞬间,他也许在诅咒我,更在诅咒他的上帝。
我又说:“你可以自己交给她。”
我伸手抵住他的中柱穴和当阳穴,手指以惊人的频率震动,默默念着我异想天开的咒语。
我止住了他的流血,劝说他的伤口快速愈合,让他的心脏制造鲜血替代品,以无用的肉块填补脏器的缺失部位。
我知道修复完成之后,他也许会终生残疾,随后在怒火和羞辱中恨我一辈子,但谢莉尔体内法力不足,无法用天堂之光治愈他。
在治疗的过程中,约翰昏迷了过去,这是愈合过程中热量飞速消耗的缘故,也在我意料之中。
忽然间,屋外似乎打盹的荆棘再度翻滚起来,它如同上帝手中的长鞭那样在地球表面疯狂扫荡,以狂暴的威力撞击房屋,这房屋似乎被克朗的法力保护,牢固而不易受损,但在荆棘连番猛扑之下,它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
我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把屋里的三个女人,连同门口惨兮兮的约翰主教一同拽出了屋子,那些荆棘捕捉到了我的移动,仿佛沦天吞海的妖魔一般朝我们涌了过来。
我跪倒在地,哇哇乱叫,但已经走投无路了。
在永恒般漫长的刹那,我感到周遭的喧嚣静了下来,天地间恢复了宁静,漫天荆棘像被注射了海量麻醉剂般凝固不动了。
在这之后,荆棘整齐划一的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我见到一位熟悉而陌生的小姑娘从荆棘中走了出来。
她的一切几乎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但她的脸却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她那如血月般深邃的红眼珠,她那柔顺而飘拂的红头发,她脸上令穹宇失色的笑容,她珍珠般雪白的肌肤,还有她与生俱来的令人喜爱的气度,在那个瞬间,成了凝固在我脑海中、永世难忘的画面。
她将手伸给我,说:“我的姐姐似乎生气了,但我让她平静了下来。”
我问:“她今年几岁?”也许她年纪稍大一些,如果和萨佛林容貌相似,光想象就足以让人欲罢不能。
萨佛林一脚揣在我裤·裆中的立柱上,我怪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扭来扭去。
她做了个鬼脸,说:“她逃走啦,我也不知道她逃到哪儿去了。但好在现在这些荆棘不会再捣乱啦。”
我不敢想象她这话所隐含的后患,如果她没骗人,这无疑将预示着又一场浩劫。
萨佛林见我吓傻了,调皮的笑了起来,她说:“她被封印了几千年,我也一样,体内的力量都被消耗的差不多啦。你大可放心,我们根本一点儿都不可怕。”
我突然注意到她似乎....似乎没穿衣服,但她身旁烟雾缭绕,我没法确定,好奇的我凑过脑袋,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差点儿被她一把火烧成秃子。
她气呼呼的说:“大·变·态,色·狼,最恶心的男人!”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与她对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她像前来偷袭的猫一样扑到我怀里,搂住我脖子,我心中充满喜悦,那是发自肺腑的喜悦,与亲人重逢般的喜悦,我笑着说:“你自由了,萨佛林!”
她亲吻了我的额头,流着泪说:“是的,面具哥哥,我自由了,耶和华,我自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天哪,天哪。”
她撒了谎,其实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见到在漫山遍野的荆棘之后,在那座渐渐再度消失的真实之眼城堡之前,缇丰王子、无策与巴图·英格尔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血泡之中,正缓缓的向我的方向飞来。
他们无疑都活着。
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萨佛林的问题呢?也许我得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但幸运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庸人自扰式的幸福的烦恼罢了。
因为事到临头,我总会想到办法的。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