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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个随时折腾的儿子,史鼎简直迫不及待的出孝,迅速复职,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夫人吧,不要打扰为民做主、为圣人分忧的史侯爷啊。
史鼎逃出升天,史夫人郑氏则陷入了水深火热,小儿子不愿意去族学!郑氏愁得直掉头发,作孽哦~
史仲竹为什么不肯去族学?他早就和自己大哥打听过了,在族学教授课业的是二十年前的三甲进士,这些年史家的族学倒是出过秀才举人,但唯一一个进士还是人家上京赶考时附学的,两个月后就高中进士,你有这个脸说进士是你教出来的吗?
这里面的水深了,史仲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能不进族学就不进族学,实在不行非要进,也要刷好装备才行。可怜史仲竹早没做打算,等到史娘郑氏通知他该去上学的时候,才想起这个问题。史仲竹还需要时间做准备工作,就先装可怜、再耍赖皮的和郑氏“商量”,最后郑氏无法,宽限了他一个月,一个月后必须去。
史仲竹全面发动,把小厮丫鬟指使得团团转。
先打听每年族里要给族学多少支持,包括给多少钱、多少物资,族学的房子是什么人负责修缮,学生要交多少束脩,族学有没有自己的产业之类的。
打听了收入,还要打听支出。打听族学有多少老师,多少学生,老师就那么几个,把生平都详细的标注出来;学生就按照家境分贫富两种,身份按照史家和外姓也分两种,把史家族学三十年来教出的有功名的人都列表分析。
再查探族学负责人的家庭经济状况,他家人有没有功名之类的,还通过好些在学里上课的学生打听族学风气,也向族学附近的普通人家打听,做好一切准备,摸清族学的底子。
在吩咐小厮丫鬟收集信息的同时,史仲竹每天都往外跑,在著名的酒楼一坐一天,月钱几天就给耗光了;没法,只有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乱逛,跟着的小厮亚历山大,小主子出了点什么问题,老爷夫人能扒了他们的皮;最后,史仲竹还到郊外的著名风景名胜游览了几天,腿都走痛了。
郑氏以为史仲竹不愿入学,只当是最后的狂欢了,让下人看好他,只要不出危险,随他哪里去。别人不理解,史仲竹这是在找“奇遇”呢,说好的主角定律呢?
在酒楼没有人从他的小脸上看出坚毅不凡,和他搭话,然后让他发现这人其实身份显赫,诸如皇帝/皇子/重臣之流。在街上也没有遇见卖身葬父的,没有强抢民女的,甚至连扒手的没有,史仲竹只能从街头走到街尾,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糊他一脸血,指望在权贵云集的东市看到卖身葬父的,这里连乞丐都不准来,什么扒手这么想不开,在这里行窃,抓住就是丢命,来来往往都是巡街的差役。史仲竹最后只能去郊外碰碰运气,其实他最想去看悬崖,悬崖里永远有武功秘籍/金银珠宝/牛人奇珍……看着小主子的架势,小厮们只能说附近没悬崖,事实上也真没有。
史仲竹因“骨骼清奇、天资不凡”被收徒的梦想破灭了,回到秋节院,小厮丫鬟们已经把所能得到的信息都汇总过来了,史仲竹也就不闹着出门,专心在家分析数据。
用过晚饭,史鼎关心起儿子不愿去族学的事情,史仲竹把族学分析报告递给老爹,史鼎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歪理邪说,只打算随便看看,谁知一看就放不下。
史仲竹的分析报告里不仅有文字说明,还有每年投入银子的曲线图,考出功名的曲线图,人员分布柱状图之类的一目了然的图表。郑氏看丈夫认真,知道小儿子没有胡闹,也接过一张纸细看起来,史伯松也不是傻子,所以一家三口都静静的读这史仲竹的大作。
史伯松年纪小,藏不住话,吃惊地问:“二弟,前些日子你问我先生怎么样就是为了做这个?”
“当然不是,当时我是关心大哥,后来没想到我也要去族学,才让延年、去病他们打听的。”
史鼎看完了,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许贫嘴,老实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写这个的。”
史仲竹看了眼老爹的眼色,识时务的解释:“以前我也不关心族学什么样啊,哪知道我也要去,去之前我得打听打听吧,所以就这样了。”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是问你怎么会想到把知道的消息写成文章,还画了图。”史鼎赏了一个脑瓜蹦,神色更严肃了。
史仲竹捂着脑袋,嘟囔道,“就是想写成这样啊,哪儿有为什么。”看一眼亲爹不满意的表情,再道,“开始的时候春芽听她老子娘夸从族学里出来的人都有出息,可延年带回来的消息说族学附近的人家说族学里多是纨绔子弟,这自相矛盾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我知道春芽和延年都不会骗我的,所以这肯定是别人真实的想法,对同样的人怎么会有完全相反的看法呢。我想着现在想不通先写下来,等消息多了,看看哪个想法的人多,就知道族学里的学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后来消息越来越多,只用文字记就太繁杂了,我在家里看到娘用来记账的表格,想着如果这样的消息也能用表格就简单明了了,所以就做了这个。”史仲竹解释完静静的看着老爹老娘,他看见记账都有账本了,就以为这个没什么,让爹娘看也是存着人小鬼大来卖萌的,谁知道老爹这么严肃。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也晚了,松哥儿和竹哥儿都去歇息吧。”史鼎先打发两兄弟走。
“爹,我还有……”史仲竹弱弱的开口。
“还有什么?”
“还有一张关于族学先生的评价,也给您。”史仲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塞到史鼎手里,和史伯松一起回去了。
史伯松牵着史仲竹的手,一起回去,他们的院子在同一个方向。史伯松摸摸弟弟头上的小发包,感慨到,“弟弟真聪明!”
“大哥,这就是聪明吗?那你不是更聪明。”史仲竹小心翼翼的回答,深怕自己大哥受到打击。
“那你说我怎么聪明了。”
“大哥会读好多书,我就不会,大哥已经能骑马奔行了,我的马却还是不太听使唤,还有好多,总之大哥就是很厉害。”
“傻瓜,大哥听说你把爹书房里的书都看完了,还每天骑三个时辰的马,等你像大哥一样大的时候,你会读更多书,有更好的马术,人人勤奋都能行,可你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聪明。”
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朋友夸奖……史仲竹问,“我聪明大哥就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会,大哥一直都喜欢你。”
“可大哥自从看到那个就没有对我笑过。”
史伯松对着弟弟微微一笑,结果下人手中的灯笼,先把弟弟送回屋子,自己才回去。看着弟弟进屋的背影,心想:大哥不是不喜欢你,是感到惭愧。
史伯松想,自己在族学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题呢?当年自己上族学的时候是怎么去的,爹娘让去就去了,怎么不先想想这些问题?父亲经常教导自己要多思多想,还是没有做到啊。弟弟每天勤学苦练,上次去看他还看见他骑马把大腿磨破皮了,听父亲说练字手上都绑这沙袋,这么有天资,还这么勤奋,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不能让弟弟比下去!
两兄弟的小心思,史鼎夫妻现在无暇理会,传看了史仲竹关于族学先生的消息,史鼎默默无言。
“明儿个,请三弟来商议一下吧。”郑氏建议到,三弟一家出孝后就搬到了忠靖候府,要请他们来,今晚上就吩咐下去,明儿一早下人就去请,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嗯,是要请三弟来商量下,没想到每年拨给族学的银子,到养了这么一批硕鼠!”
郑氏去吩咐方嬷嬷安排不提,洗漱后,回到卧室,见丈夫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到,“都说读书人高洁淡泊,咱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别自责了。”
史鼎叹了口气,“唉,夫人,我担忧的不是这个,我担忧的是我们竹哥儿。”史鼎抬手止住郑氏要说的话,再道:“竹哥儿小小年纪,这份聪明机灵是我重来没见过的。先前他一会儿学道家,一会儿学医术,还闹着要去睡马圈,我虽嘴上骂骂咧咧,心里确是欢喜的,儿子机灵比什么都强。”
“我一直以为竹哥儿心性不定,也就是有点小聪明罢了。但你看今天这事,太让我吃惊了。一个月前,你说他不肯去族学,我还想着他年纪小,贪玩也是有的,可他不声不响就做了这样的大事。多少大人都管不住嘴,竹哥儿在你天天催他上学的压力下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再说他要收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他能用的人也就你我派给他的小厮丫鬟,可他愣把事情办成了。还有那几张图,那才是最关键的,是创举,以前谁能想到用图来表述。”
“我就是担心啊,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那可怎么办?”郑氏焦急得问到。
“以后你就不要管他学道家的事情了,我知道你一直怕他和贾家的贾敬似的,修仙问道去了,只要有命在,修道就修道吧。你也不要太担心,我问过他了,他一心想考科举,还和我打赌要中了秀才就给他个庄子,你多留意他日常起居,吩咐丫鬟多好好照顾他。”史鼎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次子才智过人,得给他谋一条和长子不一样的通天路才行,别把聪明都用在自己内斗上,外面才是广阔天地。
史鼎和郑氏满怀心事的睡了,在史仲竹不知道的时候,史鼎给他留下了一个宽松的成长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