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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秦锦绣和方正起得极早。
迎着曦光微微的朝霞,与令狐秋和顾砚竹一路同行,来到天下闻名的水流云在。
秦锦绣微微仰起头,望向光滑风化的峭壁。
峭壁傲然雄立,刻着水流云在四个大字。
风骨卓绝的字迹旁,刻着偌大的棋盘,棋盘上的每个点位都有一个圆形的凹槽,从下向上望去,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给人在视觉上强烈的震撼。
而峭壁的下面,正是川流不息的山涧溪水,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一股股寒气升腾扩散,形成一片片美轮美奂的云雾。
成就了水流云在绝美的风景。
秦锦绣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盯着渐渐淡去的云雾,神色凝重地微微叹息:如此美艳的景色下,却是冰冷残酷的秘密。
谁也摆脱不开棋子的命运。
秦锦绣的心中充满感伤。
一旁的方正轻轻拂过秦锦绣的肩膀,以示慰藉。
“我没事。”心头一暖的秦锦绣露出娇媚的微笑。
“你们怎么了?”依然蒙在鼓里的令狐秋,不解地看向秦锦绣和方正。
“没事呀。”秦锦绣恢复往日的俏皮,“嗯,我们只是在猜测,这残局的解法。”
“这是古残局。”一声不吭的顾砚竹缓缓抬起手臂,“若是没有棋谱,根本无法解局,怪不得多年来,无人能解。”
“的确如此。”令狐秋明朗而语,“这棋局雕刻在悬崖峭壁上,若是没有些真本领,很难完成,你们说,那个高手是不是宁庄主?哎,真是可惜,好厉害的一个人,竟然成为了什么植物?”
令狐秋吧嗒吧嗒厚厚的红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植物人。”顾砚竹小声提醒。
“对,就是花花草草的意思。”令狐秋回忆着那天夜里,秦锦绣口中奇怪的话语。
秦锦绣没有理会令狐秋,只是无声地紧了紧肩上的包裹,死死盯着悬崖峭壁下茂密的树丛,怔怔出神。
“哎,你们今天怎么不大对劲呀?”令狐秋惊讶地看向秦锦绣和方正。
方正避过令狐秋的追问,却反而沉稳地嘱咐道:“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昨夜的约定,你一定要保护好砚竹。”
“知道了。”令狐秋做出志在必得的手势。
方正欣慰的点点头。
忽然,阵阵喧闹声传来,参加棋局大赛的书生们翩然而至,走在前面的,正是几日前,吵着最欢的几个人。
他们身着苎麻孝衣,却面带喜意,谈笑风生,看上去,十分的别扭。
秦锦绣顿时心生厌恶。
方正也蔑视地扫了一眼,幽深的眸光中充满怒意。
而此时,脸色惨白的宁香云也在丫鬟小梦和众多家丁的陪伴下,来到水流云在。
原本幽静神秘的山谷,变得热闹非凡。
看着此情,此景,谁还会想到天元阁里,冷冷清清的灵堂呢?
原来世上有一种冷漠,叫做世态炎凉!
秦锦绣稳了稳心神,不动声色地迎了过去,“香云小姐。”
“方,方夫人。”宁香云惊愕地盯着秦锦绣,神色有丝慌乱。
“明月的身后事,可安排妥当?”秦锦绣蹙眉问道。
“嗯。”宁香云脸色微变,“我已经安排人,将明月安葬在大哥墓地的旁边,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事吧。”
“香云小姐果然思虑周全。”秦锦绣连声称赞。
宁香云虽然微微点头,但脸色却愈加苍白。
这时,站在人群前面的高公子,关切地凑了过来,“香云小姐,气色不佳,还是多穿件衣服,保重身子呀。”
“多谢高公子惦记。”宁香云拢了拢耳鬓的乱发,低低回应。
“不知大赛什么时候开局?”有人开始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
“稍等。”宁香云避过秦锦绣和方正,转过身去,缓缓举起手臂,对身边的家丁使了眼色。
伶俐的家丁用最快的速度,搬过来两个暗纹朱红色的木箱。
宁香云指着木箱说:“大家众所周知,棋局山庄内丧事不断,我宁家更是晦气连连。”
宁香云哽咽地抹了把眼泪,楚楚的模样,人见犹怜,“所以……今年的棋局大赛,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支撑,大家既然愿意捧场,我宁香云自然也不能食言,这里是千两黄金,就当做送给各位的补偿吧。希望各位领取金子后,即刻下山。而且……”
宁香云顿了顿,“棋局山庄中发生的事情,还请各位少说几句,香云在此,感激不尽。”
领头的高公子笑迷迷地盯着沉甸甸的木箱,径直而语,“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那就多谢各位!请……”宁香云直起腰板,摆出承让的手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人一拥而上,争前恐后的拿取钱财,为了多拿几两金子,不惜大打出手,真是丑态百出。
唯独王威远纹丝未动,静静的站立一旁,痴情地盯着宁香云。
宁香云却避过王威远炙热的眼神,不以为然。
秦锦绣和方正眼神交流后,方正重语赞誉,“如今看来,王公子才是真正的君子。”
“不敢当,方大人”王威远谦恭地低下头。
“王公子为何没有下山呢?”秦锦绣柳眉微挑。
“我,我……”王威远支支吾吾。
“莫非王公子另有隐情?”方正摆起官威。
“没有,没有。”王威远连连摆手,“方大人误会了,我只是留恋棋局山庄秀美的景致,不愿意白来一回而已。”
“如此说来,王公子还是有心人。”秦锦绣盯着满地狼藉的脚印和空空如也的木箱,悠悠地讲道。
王威远苦涩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不如王公子与我对弈一局,也不算白来一回?”方正抬起头。
“这……”王威远偷偷瞄过宁香云。
而宁香云正在仰望石壁上的残局,暗暗低泣。
王威远左右为难。
突然,王威远双眼僵直,微黑的脸上凸起无数的小脓包。
王威远痛苦至极,不停地嘶叫。
令狐秋急忙向前,封住他的穴道,低声说:“我昨夜偷偷给你的纸条,你没有看吗?”
倒在地上的王威远发狂地大喊:“我看到了,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害我。”
“你这又何苦?”秦锦绣伤心地皱起柳眉。
挣扎中的王威远摆脱令狐秋的禁锢,拼劲全身力量,不停地向宁香云爬去。
但宁香云始终都没有回头。
就在王威远已经快要触及宁香云的裙角时,双手却无力地垂下,瞪圆的眼中满是不甘心。
方正和秦锦绣心情沉重,原本是一场已经预见到的谋杀,还是发生了。
仅仅是为了一个情字,违背自己的良心,赔上一条性命,真的值得吗?
秦锦绣缓缓走向宁香云,怒声痛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只是一名寻常的书生,你为何要如此利用他?”
宁香云猛然地转过身来,美艳的眸中散发出狠毒的光芒,“是你们害了他,若是没有你们,大哥不会死,王威远不会死,李玄不会死,陈叔也不会死,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死的只有该死的恶人。”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悟吗?”方正义正言辞地质问:“到底谁才是该死的人?难道宁香蕋和柳师傅该死吗?宁香蕋腹中的婴儿该死吗?”
“该死,他们的确该死,竟然背着所有人做出苟且之事,暗结珠胎,自然要死。”宁香云大声痛斥。
“你竟然如此不可救药。”秦锦绣冷笑,“你诅咒他们的同时,千万别忘记了,是你背地里给宁香蕋和柳师傅下了药,才成就了他们的好事,一切的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你才是始作俑者。”
“对,是我,是我又怎么样?”宁香云哈哈大笑,“我一身绝学,我才是宁家最佳的继承人。”
“宁香云,你真是丧心病狂。”方正厌恶地斥责,“宁香蕋和柳师傅对你情深意重,你竟然谋害他们,连腹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丧心病狂?”宁香云双目狰狞,“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我既然猜到你是凶手,自然知晓全部的真相。”秦锦绣缓缓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花瓶,和一本木刻的经书,“你杀了这么多人,无非是想得到这些。”
宁香云急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你怎么知道?你在哪里得到的棋子瓶和绝版棋经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秦锦绣幽幽念起宁子虔藏在鸟笼子中的密语,“是宁子虔留下的线索,宁子虔早已经知晓一切,但他一直希望你能放下私欲,但你却……”
秦锦绣缓缓叹息,“你却变本加厉,一心想报仇,还利用老仆陈叔帮助你。”
宁香云微微颤动,“陈叔进入棋局山庄,留在爹爹身边,便是为了报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谈不上谁帮助谁?”
“是吗?”方正眼神幽深,“陈叔虽然背负仇恨,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十余年的相处中,陈叔对宁家人有了深厚的感情,但你却为了一己私利,痛下杀手,连连杀害了陈叔的一双儿女,嫁祸宁家,勾起陈叔对宁家的仇恨,只为成全你的一己私利。”
“那又如何?”宁香云浅浅微笑,宛如蛇蝎般可怕,“如今所有人都死了,棋局山庄家大业大,我是唯一的继承人,你们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