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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朗抱着琴边奏边唱!”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月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的的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顺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是柳永的新词。
这个悲催的鬼,郑朗捧了一捧,范仲淹对他的才情也十分欣赏,可死改不了留恋花丛的性子,最后郑朗敬而远之,范仲淹敬而远之。怕了你,成么?
后人感慨柳三变的命运不好,纯是他自找的。这时代只要是人才,就会脱颖而出,若是以柳永的才情,改一改,进不了两府,也会有许多人提携。害了妻子,也害了自己。
于是飘啊飘,但却留下大量的优秀词作。特别是写秋天的词作,出了许多精品。
内陆在传唱,边疆也在传唱。
其实这时代正统士大夫对柳永词作评* 价不高,包括雨霖淋,认为过于俗气,意境低下。郑朗那几首曲子也被告文人认为俗气,可因为意境,无人反对,相反,倒赢来许多喝彩声。
但其中有几首词作,后人不知,在这时代却为文人认可,包括这首八声甘洲,苏东坡都认为其间佳句不减唐人高处。
这让郑朗哭笑不得,柳三变让这时代认可的还有一首雅词,竹马子登孤垒荒凉,可这两首雅词对后世影响皆不大。倒是那些俗词为后人反复称颂。
“官人,你也作首长令吧。”江杏儿期盼地说。
怎么着,都是一届进士,丈夫还是状元呢,为什么那个柳永比丈夫名气还大。明明在花会上输了的。
郑朗直皱眉头。
词真的不好作,特别是雅词。
首先是韵,不是普通话的韵,甚至对汉唐韵,宋人也考研,准不准不知道,但有一本厚厚的《切韵》,全书以韵目为纲,分一百九十三韵。除了这本,还有周研声韵,韵集,四声韵林,群玉典韵等书籍。祥符年间,陈彭年与丘雍奉旨在前代韵书上又编修一本《广韵》,分成二百零六韵,三千八八百多个小韵,二万六千多个单字。赵祯朝时,小宋与郑戬多次上书批评宋真宗年间这本广韵多用旧文,无训释,疑混声,重叠字,举人误用。赵祯于宝元二年又让丁度等人修了一本更庞大的《集韵》,收录五万三千多个单字。实际重叠更多,后人整理出来,真正收录的字只有三万两千多个字,其他的全部重叠
举子根本记不住,郑朗同样也记不住,于是科举时准许举子将这本韵书带入考场翻看。
不要说汉语拼音,现在发音用后世的汉语拼音法根本押不准音节,只能用现在的切字法注音。也不是后世的发音,后世是普通活多半来自北方游牧民族语言与中原语言结合的产物,发音生硬,只是胜在音节简单,易于推广。古代的雅音后世已经消失,只能从客家话与闽南话中能看到一些影子,甚至从棒子与偻国的语言里也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因此后人所朗诵的诗词歌赋,也无法读出那种雅味。
郑朗对此不感兴趣,不感兴趣对音韵成就也不会高,这个不高,作词就会很困难。作骈文与诗可以的,作词不但合手韵律,还要合手乐律,意境高雅,想作为好词,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那有这份精力?”郑朗摇头拒绝。
抄袭不想,宋朝也不缺少优秀的词作,需要他抄来,拉动宋词的繁荣。他的职责也不是创作优秀词作,而是吏治,就不是吏治,重新编写儒家经义,也比琢磨词作更有积极意义。
抬起头,看着低眉垂眼的时恒,问道:“你找我有何贵干?”
“小的想问几个问题。”
“那只是小孩子读的学问,你自称精通天文地理、算学统筹、医星相卜、土木机关、风水堪舆、格物变化、炼丹制药、石匠木工、烧砖烤瓷、打铁炼钢、认石辨矿,怎么连这个也看不懂?”郑朗淡淡说道。
时家夫妻进入郑家,郑朗花了好几个时辰,写了一些初中的力学物理知识,抛给他阅读。
是小孩子看的书,但在这时代~
时恒看傻了眼,不懂啊,只好请教。
忽然听到隔壁争吵声,不用分辨,郑朗也知道是时恒妻子与小姨子在吵,很怀疑时恒与他小姨子有一腿,不悦地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大豆腐,去管一管。”
“是,”时恒愁眉苦脸离开,这人对杂学是有些领悟能力的,但是一个典型的妻管严。
看着他去劝架,杏儿一个劲的乐。
不是劝架去的,而是去跳火坑。
“三个活宝,”郑朗也是好笑。但他也在观察,看这个时恒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理论知识固然重要,要将理论知识发挥到实用上来,也要有很强天赋的。这一点自己同样欠缺,否则带着自己的物理化学知识,又有今天的地位,想要做什么事,会有多少财力人力支持啊,那么会变出许多物事。可自己不长,只能作罢,或者偶尔弄出一两件简单的东西。
放下琴,准备出韦
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城外那些屯田庄稼眼看就要成熟,要去看一看。
办了十所学堂,教导当地羌人番人与汉人子弟入学,不仅是教育,还关健到同化,同样重要,也要看一看。
朝廷邸报就到了。
说了富弼的事,与缘边四路没有关系,仅是一次倒行通报。
当真如此?
郑朗看了邸报,知道此次议和肯定有了。知道这一结果的还有吕夷简,所以他才敢那样做,什么三条啊,钱帛才是契丹人想要的。有了钱帛,议和就会继续谈下去。
郑朗将邸报放下,喊来侍卫,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将它送给折继闵,通知陆陵与王勇,开始发动。不是很难,先让陆陵深入到夹山收货,辽兴宗作为皇帝,还算不错的,在他死后,给儿子留下大量的财富。但因为辽兴宗着重享乐,上行下效,契丹官场渐渐变得黑暗。包括契丹西南这两个都监。
这是执行这一计划的前提,然后直接找到屈烈等人,进行交易,刻意言语傲慢,屈烈等部长时间受到契丹与白达旦的欺凌,那是无奈,势力弱小。但不会受宋朝汉人的侮辱,便会发生冲突,将事态稍稍扩大。
陆陵等人必然会吃亏,再去找罗汉奴投诉,请罗汉奴替他们找公道。罗汉奴不会将宋人放在眼中,但也不会将夹山党项人放在眼中,可是他已收下陆陵许多礼物。至少表面上会替陆陵说一些公道话,找一个平衡。
下面便是王勇的任务,蛊惑同行的党项人煽动屈烈。你怎么的也是契丹人,宋朝人狂妄自大,作为契丹的官员,居然替宋朝人说话。难道你们是契丹的猪愣吗?屈烈大人,投降我们党项吧,至少不会遭受这样人侮辱。
在做这件事时,要王勇尽量煽动其他人蛊惑,自己隐身幕后,毕竟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再到陆陵,可以为了表示感谢,送重金于罗汉奴,拉拢感情。一旦两国重新议和成功,罗汉奴必受无疑。趁机挑唆,最终将屈烈逼得走投无路,只能逃离夹山,率部向元昊归诚。矛盾便有了。
是第一步的计划,第二步计划便是挑动剩下来的党项部族叛乱。
夹山地域广大,党项人与吐谷浑人不是集中在一起,散落成零碎的一个午小块,如呆儿族与屈烈部就不在一起。得做好,不仅关系到宋朝,还关系到郑朗本人。
契丹不被西夏打得丢盔卸甲,自己出使契丹,也不要回来了。
此时富弼在乐寿怒火冲天。忽然他冷静下来,无论吕夷简做了什么手脚,此时他没有资格进入京城。于是想到一个人,他的一位好友,蔡挺。
郑朗下江南时,蔡挺正好在太平州,借着郑朗的东风,获得一些政绩,官也比史上的大。因为守孝,返回乐寿。富弼将他找到,是好友出了大事,蔡挺二话没有说,不顾丧期,直奔京城,面见赵祯。
赵祯对此事不知,茫然的让蔡挺可破倒着衫服对便殿(蔡挺父丧,不能着正式朝服),将富弼奏折看了一遍,下了诏书,着富弼将那三个条约以口授的方式讲给契丹人听。
蔡挺带着诏书又匆匆返回乐寿,富弼一听就急了,口授?谁信啊!自己在契丹说皇帝讲了什么什么的,赵祯没有说,他也说了。那是为了谈判的需要。不立于书面,不要说契丹那个皇帝,恐怕连刘六符也不相信。
不管了,怒发冲冠,将礼物交给副使张茂实看管,骑马直奔京城。合门使将他拦住,按照倒制,富弼不是宰相,想见皇帝得提前预约,最少得通知皇帝。
通知皇郸
富弼想到那个口授,心寒,皇帝是好人,但这个好皇帝照样能让吕夷简迷惑。口喷火焰,合门使一会儿被烧得焦头烂额,乖乖的放行。
见到赵祯,将事情来龙去脉、利害关系一一说出,然后道:“执政想害死臣,臣死没有关系,但国家大事怎么办?”
赵祯将吕夷简、晏殊等大佬召进皇宫,问吕夷简是怎么一回事,吕夷简从容答道:“此误尔,当改正。”
这一刻,几乎颠覆了富弼整个世界观,这个世界太陌生,这个人能无耻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于是火焰再次喷射起来,这几个月来受的契丹窝囊气,以及这几天心中的怒火全部向吕夷简发泄。
晏殊站出来。
无奈之,任谁在皇帝面前争吵,皆是失了廷仪,宰相也不行,王曾就是用这招火拼吕夷简的,咱一道玩蛋吧。这样吵下去,富弼会被贬官,自己这几个宰相同样也会因失廷仪而罢相,说道:“吕夷简不可能刻意如此,真乃失误尔。”
矛盾激化。
当初富弼落第,范仲淹赏识,引荐于晏殊,晏殊嫁女给富弼。双方的差距,必然造成女方强势。中间夫妻之间发生了多少事,富弼自认为是谦谦君子,不会张扬,外人无法得知口但可以通过他在契丹接到那封家书,便能窥测一斑。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说道:“晏殊是奸邪,与吕夷简结党营私,欺骗陛下。”
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议论国事,特别是面君之时,不可以称字号,但对长辈也要适当的加一个官职,比如晏殊相公,执政等等,况且晏殊是寄弼的丈人。
富弼直接呼其名,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不能说西府不知,因为他的进谏,东西二府大佬权利重合,东府能知道西府的事,西府能知道东府的事,以便从大局着手处理国政。吕夷简此时带着西府的官职,晏殊也带着东府官职。
作为丈人,有没有提醒过?
这是出使契丹万一惹怒契丹人,将自己咔嚓了,宋朝敢找契丹人的麻烦?
一下子替晏殊扣了一顶大帽子。
晏殊脸气成猪肝色,还不能发作。结党营私,谁不怕啊!
赵祯和了稀泥,两边都不责罚,而是立传王拱辰,重新写了国书与誓书。当夜富弼留宿在学士院,天明便迅速离开京城。
不是赵祯软弱,此时西北战事并没有结束,难道将吕夷简与晏殊两相罢去?
知道有错误,但不能处理,这就是变通。
或追究富弼从乐寿私自返回京城,于皇宫中大吵大闹,失去廷仪罪名?此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指望富弼办事呢。只能不问。
这件事本来就此平息,但隔了几天,又引发新的争议。
郑朗写了一封信给吕夷简,是以奏折形式书写的,直接到了东府。
信上说吕相公,你此举用意无非以为已立国书誓书,复加契丹岁币,虽未加富弼三条,契丹会羞恼,但不会翻目。那么就可以借机趁富弼在北境没有进展之时,将富弼调回,重换一臣子议盟,将富弼功绩抹杀。
换原来郑朗也许不会说的,考虑的事情太多。
长时间压抑,让他不喜,与妻子交谈,终于醒悟。无所谓,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自己努力了,能不能成功,靠老天爷做决定。
之所以将这件事翻出来,是它引起很多后果,不是赵祯想和稀泥就能和得住的。
直接将吕夷简心思揪出来,继续说道,吕相公,国家是多事之秋,你身兼两府重职,应当以身作则,为群臣树立一个榜样。可你树立了什么榜样?虽有吏治之功,却无德化之功。
今朝你身兼两府,大权独揽,明朝他人得势,也象吕相公你学习,难道你又想开景佑党争之举?
并且你如今管理东府,又身兼西府之要职,做为官员,你也到了巅峰,可不顾国家安危,继续打压你看不顺眼的人,先是宋庠、郑戬、叶清臣、任布,富弼不顾辛苦危险,深入北境,契丹人贪得无厌,步步惊心,为什么你做为国家首相,继续玩弄权术,不顾国家?
是信函,也是奏折。
而且郑朗地位超然,他从不树党,范仲淹做错了批评,吕夷简做错了批评,一个地道的中立派,说话有权威。
德操不及范仲淹,也没有什么污点,一心为国家做了许多贡献,甚至不惜自身危险,深入战场的第一线,几年后又要远赴契丹,他不自称为君子,可天下有几人敢说郑朗不是君子?
最要命的几年后郑朗出使契丹,能不能回来?这时候谁愿意碰郑朗啊,那纯粹是自找没趣。
直接将吕夷简的用心毫不客气的揭露,说了后果,今天你得势,玩弄权术,但不要忘记,君子党已经茁壮成长起来,韩琦与范仲淹成了西北两颗亮眼的星星。一旦他们回到朝堂,再来弄你与你的小弟,然后你与你的小弟再弄君子党。这个国家成了什么?
对吕夷简的能力与功绩,郑朗从来没有否认过,做为宰相,吏治之能赵祯朝时,无一人能及之。可这个德操实在成问题。本来还想大宋替他办报纸的,可没几月,大宋没有将报纸筹备好,就被吕夷简弄下台去,让郑朗很蒙。
信至,朝堂又吵得哇哇一团。
于是郑朗连续接待两拨人。第一拨人是赵祯给了旨书,事情已经过去,让郑朗不要再提。
揭开又怎么的?
西北战事没有结束,国家揭不开锅盖,百姓负担沉重,这时候离不开吕夷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将眼前难关熬过吧。
第二拨人是吕夷简派来的谦客。
没敢用书信方式,直接让家中的门客来西北,对郑朗传话:“郑行知,王师三年,国家困窘,弊端积病一一暴露,一旦和平,便需大治,庙堂政见不和,能治否?”
问得郑朗忽信忽疑。
不能不相信吕夷简的本领,赵祯主政之初,吕夷简上书八条,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可以说庆历新政,范仲淹的所谓改革正是在吕夷简这个八条基础上改进的。
可是没有多久便被郭氏弄得下放,随后历尽千辛万苦,回到朝堂,想要执政,必须弄倒郭皇后。范仲淹与孔道辅弹劾,大戏一幕幕到来,令吕夷简目不暇接,无法进行变革。
若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宋朝与西夏议和后,吕夷简会做什么,谁也无法料到。以他的能力,真要将身心投入到变革当中,会比范仲淹做得好。但这是假设。
想要对国家弊端进行整治,朝堂上必须有一个统一的声音。
富弼虽不错,但前期与石介一样,喜欢胡说八道,看看他说了赵祯什么?连皇帝都敢乱说,况且吕夷简。事实庆历新政时,富弼依然没有醒悟,新政失败,也拜托他们这些个君子的种种作为。
但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