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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们的药方、药渣,都要存档很多年的好不好!哪里会像民间一样,那么好混。
哦,就连谢老太太!其实都是庸医治死的,别看她地位也不低了,没个神仙医生来给她看,她死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连明珠,也只当她贪吃管不住,上了年纪总抱怨身体不好,又懒怠动弹,只靠补药吊着。后来身体绷不住,就坍了。谁知道呢!其实是个于大夫给了剂方子,说是用龙眼给补补,结果老太太服下去大泻。于大夫慌了手脚,又改药,越改越差。换了别的医生,也看不懂为什么起初会大泻。
其实问题就出在那龙眼上!本来龙眼这种东西,吃些是无妨,但市上卖的龙眼,外头多裹了大黄粉,好显得黄亮鲜泽,以此招揽顾客,于大夫不注意,竟没要求把壳子去了,乃是连壳煎的,老太太等于是服了大黄,能不大泻么?本来说吧,她老人家已经进补多了,泻一泻也好,只要收得住,精神可以转佳,但那于大夫慌了手脚,把些大堵大燥的药投下去,一时闭塞了五脏,后头的大夫也没验出脉络,抱薪救火,一发作死,这便回天乏力了。盖棺之后,先前的事情也查不出了。
若像宫中一样,药方药渣的都存下来,各地名医推选出色的进宫,若有疑案,还要天南海北的征调能手去,这大黄倒想蒙混过关的试试呢?
连这样的医生,对崔珩如今的病情都束手无策,可知这病源比大黄严重了。
崔珩本人非常抗拒:朕有病?朕叫你们一个个都有病!不,朕叫你们一个个都永远不会再生病!
他有这个权力,所以下头就没人敢给他听闹心的话。可怜的太医们就自己在下头琢磨:皇上这明显是心病啊!心病又没个心药医。只好拿平顺的药物。慢慢给他调理着……
对对!其实在宫中讨生活吧,那个开药都不是最重要的。宫里人能有什么病呢?选进宫之前都是要身体健壮的才能进的,进宫之后都是好吃好喝的。能生什么大病出来?除非实在不讨主子喜欢,被折磨出伤痨了。或者哪个皇子皇女胎里实在没修行好——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带出了个胎里病,那就算疑难了!
再不就是年纪大了,那没办法。像太后这样,只能温养着。如谢老太太那年纪。养得好些就多活些时日。遇点事情说不定风吹吹就折了。凡事小心些好。
崔珩没到这个年纪,胎里又没带出病,这个历任太医都可作证。而且又不可能被人折磨……呃,确实不可能的对吧……
所以只能是心病!
所谓精神折磨什么的……
这不是太医们的医疗范围!
就像很多妃子啊、宫女啊,容易恹恹成病。这个太医们也治不了,真的!大多数时候。除非他们像那个笑话里说的一样,运进一车男人来。人家问:“哟这运的是啥呀?”他们回答:“药。”
过了一段时间。人看见妃嫔宫女们都鲜妍滋润了,一堆面黄肌瘦的男人蹲在墙根下歇息,再问:“哟这些是什么人哪?”他们回答:“药渣。”
——谁敢这么干呢?命要不要了!
太医们能做的,也就是开一些温养体贴的药。并且把药方编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后人再拿到看。只觉得这些女人们身体娇弱,正是高贵女眷们应有的品质,其他的啥也看不出来。
崔珩这会儿……不可能像后宫女人们一样欲求不满的吧?唉唉。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嘛!尤其是皇帝跟女人们,那简直就是在生物的进化链上多爬了多少层!所以女人们只能想着男人。皇帝要操心的就多了!太医们也不能枉自揣测皇帝都操心些什么,只能帮他编药案。让后人拿了看,只觉得皇上很辛勤劳苦,别的看不出什么。
这了把药方编得更像那么回事,他们加了很多奇怪的药。像当归啊人参啊鹿茸什么的,已经没得更讲究了,他们就在药引子什么的上面做文章。譬如水吧,不能河水江水井水,要无根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雨水,直接接住,不让落地。譬如小虫儿吧,不能是一般的虫儿,要一雌一雄的,还要正在抱窝儿的!
有些人也会嘲笑这些医生们的残暴脑洞,医生们反唇相讥:你那做茶道的,最后不就是水么?还非要用雪水?还非要是从叶子上扫下来的?还要埋在地下一年?这是个什么名堂?
那吃茶讲究的就败退了。
医生们又问:你那做菜的,加个佛手,规定什么种类的也就算了,还要规定什么地方产的也就算了,还非要什么大小、朝哪边的枝子,你们有道理吗?
做菜的还非要说出个道理来,那样的原料口味才如何如何……
医生就一句话:我们也是这样。
于是众人败退。
于是医生的药方也开出来了、药案也编出来了。
问题在于光开了药方拟了药案也没有用啊。这些都是过场。皇帝的身体到底怎么办呢?
照理说战事平缓下来了,崔珩应该放宽心享受生活才是啊!怎么还这么焦躁呢?而且,太后奇怪的保持了沉默,对皇上的病情没有付出应有的关心。更别提七王爷最近都不被允许入宫了!
事实上,追杀蝶笑花的杀手,讲么讲是皇宫大内的杀手,归根结底是太后派出来的,不是皇帝派出来的。若是皇帝派出来的,蝶笑花还能有命留到北疆?正是太后派出来的级别而已,蝶笑花还能对付。
蝶笑花也是故意刚给皇帝尝到甜头,就“不小心”被太后发现。太后震怒,要取他的妖头。皇帝心虚,也没敢拦着,只好自己发虚火。太后与皇帝之间,就保持了这种微妙的僵持。
得知蝶笑花暂时没死,只是逃往北边了,崔珩的心中五味杂陈。
北边可是谢云剑啊!
谢云剑跟蝶笑花可是老相好啊!
以前崔珩也听过这个流言——某种程度来说也未必是流言,反正崔珩也不是很关心。一个戏子而已,嗯哼……所谓朱门风流谢大。这就算是谢云剑附属的一件风流韵事吧!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崔珩发现自己不能以从前的心境和眼光去思索一切事情了!
当他想起自己如何听到云剑在霖江边打退群盗、建立功勋,这才下定决心让云剑发动京中奇袭一战,他重点思考的不再是他的名望、朝堂的格局,而是蝶笑花那时候是不是被强盗们强行搂着……啊呸,这岂是明君之所宜思!
当他想起其他这个那个事情的时候,思绪也往往滑到不该滑的地方。这统共不行啊!崔珩觉得很悲摧。
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把林代放走。留着泄泄火也好啊!
——哎哎,他发现自己竟然又有“火”了!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崔珩正沉浸在悲喜交集中,太后又来关心他的“病体”了。崔珩没好气的回道:您老人家问太医不就知道了吗?
崔珩向来都很孝顺,这么唐突是少有的。但太后这次不生气,只回道:太医说是秋燥。
告诉崔珩一个他本来就知道的信息,但当然不是说句废话这么简单。
太后有时候会说废话,但这次,想必不至于。
崔珩等着。
太后建议:燥就补水!里头喝水,外头也润润——皇上去鄂子榭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在崔珩都快失控了之前,总算及时甩出来了。
崔珩知道鄂子榭是哪里:皇家有名的浴屋嘛!但一般是女性使用。皇室恩典,常着贵妇进来与嫔妃公主共浴。
——这会儿没公主!太后特意点明。
那就是让崔珩去放松放松了。
崔珩不置可否,但也没有过于拂太后的面子,末了也还是去了。
鄂子榭临湖,湖面水佩风裳无数,尽是莲叶,荷香随风入小榭,说不得多么宜人。此时莲蓬正在结实的时候,累累垂垂喜人。又有一艘莲舟,只无人撑。
崔珩临幸,宫人们殷勤接待。崔珩却板着脸,坐下之后,并不要宽衣,只问日常供应贵人们洗浴,所费几何?
宫女答不出,吓得面如土色。最后一个司宫过来,才算答上了:水原不费什么,固是上流引来的。
崔珩面如锅底,问她夏天的时候冰饮的费用呢?
原来夏天天热,鄂子榭是备冰块的,还有各种冷饮。甚至还有一种叫“酥山”的小吃,原料不过是酥酪,冬日里把它化开、适当加些香甜调料,浇到到盘子里,滴出造型,再让它冻上,藏进冰窖,天热时拿出来看,俨然一座小山,“酥山”的名字就这样叫开,尝起来甜冷滑软,成了消暑恩物,连酥酪原来带的那点儿腥气都褪去了。宫中讲究,还要加以颜色点染,甚至以各种材质做成松柏鲜花、鸟儿鱼儿等物色点缀上去,又与外边不同,简直成了艺术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