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以汉治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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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颁发杀胡令的好汉,也未必天生爱杀人。但是当一群家伙除了暴力之外不懂其他语言的话,你也只好用同样的语言,才能让他们听懂。

自从那次之后,对汉人灭绝性的屠杀凌虐行为,就很少发生了。少数民族们开始知道:汉人不是羊,是兔子。逼急了要咬人的!

西戎对中原的战略,就此分为两步走:第一步,抢了就跑,让他们咬不着!第二步,打进去,留下来,以汉治汉。

宁侯让汉人女人帮他解读和起草文书,也是以汉治汉方针的体现。

他觉得吧,是他操过的人,他用起来放心!

有这么个姑娘,叫善祥,二十多岁了,也嫁了人,说起来是掉了价了,不过生得好,比黄花大闺女更有风韵,而且床上很能婉媚逢迎,很合宁侯的心意。正巧她也识字,于是就用来代批文墨。

一开始,善祥行事很小心,很能揣摩宁侯的意思,解字更解得到位、写的文书也好。汉人文人知道宁侯有这么个贤内助,就不敢拿着汉文乱歁瞒宁侯了。宁侯也很满意善祥,给她的待遇很好。善祥慢慢的就翘起尾巴来,不但自己看自己真是个好样儿的,而且还看别人都太没用,连宁侯都不行!她学了点戎语,不喜欢,批评这一套语言简直是“狗屎满中”,把宁侯都骂在里头。好事的给宁侯一传,宁侯就怒了。

善祥还以为能撒个娇儿,把这事过了呢。哪里知道宁侯的脾气真是够大的。虽不至于一怒之下血溅五步,但也叫人把她揪下去、戴上枷、关起来了!

也没说要关几天。

那枷重,是汉人自己的款式,多戴几天,锁骨说不定都要压伤的。而且这长宽,恰好叫你靠不得、睡不得。折磨个几天,真叫求死不活、求生不能。

善祥当天就“病”了。

她以病为名,求人给她纸笔,她要给宁侯写封信。

人道:“嘻!祥姑娘。是主子把你关起来的。我倒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你带信呢?”

善祥求情道:“主子一向待我情重,虽然恼我,看我又病、又肯给他赔罪。必不迁怒怪罪于你的。你不信,但看我住的房间,他可有把赐我的金帛取回没有呢?就可知了!他心里是要留我的,不然谁伺候他老人家笔墨呢?可真能有我这么尽心?总是我自己作践了福气,不怪他老人家生气。要教训我。我命薄,万一真有个好歹,惹他老人家日后想起来伤了心、动了肝火,那怎么承担得起?您劳动脚步,就到我房里,看那些金银都还在罢?有个银桃儿,您拿着玩。还有两件金器,是主子赐的,劳烦您帮忙送还主子面前,如此这罢。我自有主张。到时候还要多谢您超生之德!”

人家听了,觉得也有理,果然去看了金银,又取了纸笔来,叫善祥写。善祥又哀求道:“您看我戴着这重枷,如何写得?还得劳烦您高抬贵手,帮我松脱松脱。”

那人连连摇头:“主子让戴的枷!你开什么玩笑!”

善祥求告:“您看我小小女子,又病成这样了,松了枷还能飞到天上去?您九十里都送了我,再送我十里地罢。我感您大恩大德哪!”

那人想想。也没办法了,只好把善祥戴的枷松开。善祥活动了活动筋骨血脉,难免唏嘘。那时候她想些什么,我们只怕是难以知道了。也许是感慨自己先前没有珍惜福分。把自己作死到这个地步?不,或许是想起了幼年时窗前落下的黄茸茸小雀鸟也未可知吧!人的思绪啊,谁说得准什么时候会飘到什么地方呢?

总之她有一阵子没有说话、没有动笔,似乎也不全然是在舒缓筋脉、等着活血。

帮她的那人担心的看看窗外,催促她:“快点快点!要叫人看见,我们就完了!”

于是善祥蘸墨。挥毫,一气呵成。

这封信被送到了宁侯面前。宁侯让别人给他念。

用字算是相当平实了,前面不过重申她的悔恨,感谢宁侯不杀之恩,后面说她积劳成疾,熬夜过多,本来就身体不舒服,现在生起病来,“原冀恩释有期,再图后效。讵意染病二旬,瘦骨柴立,似此奄奄待毙,想不能复睹慈颜,谨将某日承赐之金条脱一,金指圈二随表纳还,藉申微意,幸昭鉴焉。”

宁侯看完这个信,差不点就热泪盈眶!虽然没有真的哭出来,但至少是立刻跳起来了,就叫免了她的罪、卸了她的枷,亲手抚摸着她肩上的淤痕,叹息道:“你也太弱了,一点点重就压成这样!”善祥趁此又发了一会儿嗲。之后宁侯向她提了个什么要求,已经无从考证,总之善祥嗔辞道:“人家病成这样呢!嗳哟!侯爷!”

这以后,善祥又复宠。宁侯给她吃的穿的更好了。她也不再受囚禁,很多地方都去得。就像养熟的鸟儿,主人觉得可以让她在花园里散散步,不用牵绳子了。

结果呢,卟啦啦,鸟儿就飞了!

善祥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宁侯再怎么找,也没有把她找回来。

善祥的失踪,给宁侯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他气得把那个帮善祥递过信的、还有其他有关的没关的几个汉人都斩杀了,从此对汉人奴仆更加严苛。

他也曾经试过还是用汉人的男人来写文书,总没有善祥那么可人意。宁候想,要么或者,还是男女的问题?

他于是仍然从女人里头找替补者,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意的。宁候困惑的问:怎么你们汉人女人识字的真就这么少吗?

有人给宁候告密了:不是少,是被人藏起来啦!

宁候瞪圆了双眼,虽然没有叫出“拿我杀人的小青来!”但气势也差不多了。他滚雷一般问:是谁藏起了谁?

原来有一个朱家姑娘,叫九妹,年纪才十九,书香门第,打小就会写诗。刚许配给人没多久,战乱起来,就没能成婚。再以后,她到江宁姨妈家避难,结果江宁又被攻陷。宁候满江宁要找个会写字、长得又好看、而且肯奉承他的女人,她姨妈还是把她藏起来了。

本来藏了也就藏了,要不是有人告密,宁候上哪儿知道去?

这告密的,不是别人,就是她们家邻居,也是汉人。

这汉人知道九妹长得又柔艳、诗文又好,当初在原籍也算有名的才女了,后来到江宁,也引起一点小轰动吧——就是说,不晓得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了。

这汉人邻居想,他不去告密,别人也说不定会告密的!等别人告了密,宁候一怒,把邻居来个抄斩,他向谁喊冤去?

换句话说呢,既然人人都可能告密,他出头首告,人家也不一定知道就是他干的啊?

得,就这么着吧!

弄得不好,说不定还有赏不是?

再说了,九妹她姨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汉人邻居想:咱们的鸡窝建在一起。我家的鸡把蛋下在你的窝里了,你也不还我。我发现了,问你要,你不说赔给我,还跟我吵,非说是你的。说我无礼取闹。

得!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有礼取闹!

汉人邻居做好了心理建设,就找宁候告密去了。宁候这一怒非同小可,先把九妹和她姨妈抓来,就打算狠揍一顿,及至见了九妹,果然是个美人,心就软了,问道:“你认字吗?”这时候九妹如果肯奉承,说不定宁候也就既往不咎了。如果像尤五一样,得了宠,宁候说不定还能帮她把那汉人邻居杀了,给她们解恨。

结果九妹咬死了牙关说不认字、不会写字。

她姨妈没她骨头硬,全招了,磕头请罪。

宁候看这九妹生得倒是婉软柔美,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让他想起善祥,那个可恶!他恶向胆边生,对九妹和她姨妈种种摧残,书不忍载。纵然人屠戮牛马来吃肉,也不至于如此在它们生时如此虐割它们的身体。

也许中原有些“吃客”会有些标新立异的杀法,以便所谓的最大限度保全鲜味。但西戎是没这回事的。他们信神,认为哪怕对牲畜太残忍了,都有损福报,或许会堕牲畜道。

纵然对畜牲也不忍为之事,宁候对汉人却可以使出来。他觉得这些汉人比畜牲还可恶。畜牲还不会欺瞒主人呢!你对一条狗好。狗都会对你忠心呢!哪怕是猫,你拿出一条鱼,它还晓得跑过来舔你的手,对你咪咪两声呢!汉人算什么东西?你对她好,她跑了!你要她帮忙,她说她不会!

宁候觉得自己很受伤。他感觉自己心里受了多少伤,就要放大多少倍的报复到这些畜牲不如的家伙身上。

九妹她姨妈被折磨死了,枭首示众。九妹本人居然还一息尚存,当时已经天晚,宁候吩咐第二天把她点天灯。

那一晚,真是神佛垂怜,九妹居然苏醒过来。她身边当时居然没人看着她。而且她伤势太重了,身上没有被紧紧枷械,只有一根索子。九妹发现她自己身上因为被剜砍掉了一些部分,于是居然因祸得福,可以从索子里脱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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