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榴林袜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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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眼睛大臣说得有理有据。宁王就一直没能得到重用。好容易在战争时候去管理了锦城,一会儿又被打回西戎了。

如今蓝眼睛大臣被云柯排挤出权力中心,深感云柯包藏祸心,但他没本事揭穿,就想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让小宁候跟云柯斗。

这两人就在戎京暗暗的杠上了。且不去提他。云剑则收了离澈之后,就动身回京了。

雷声大雨点小!亏很多人还以为这次会有中原跟戎人的决战呢!

胡人其实就是这么以为的。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来浑水摸鱼的捞一把。可惜没打起来。云剑仍然把北防整治得跟铁桶似的。他们摸摸鼻子,还是留在草原算数。

大家都说云剑回京是明智之举。不但因为胡人在那里蠢蠢欲动、戎人又无大隙可击,而且云剑后院着火了——

二皇子病重快死、唐静轩婚变、雪宜公主跟云诗抢面首、谢二老爷还把手下心腹搞死了结果被人告发了!

这嘟噜一串都什么事儿啊?难怪碧玉、明珠、云舟等人都压不住。云剑回京之后衣不解带马不缷鞍,就开始处理这些了。

唐静轩首先主动的跪到他面前,说什么“都是我的错,不关九公主的事。”之类之类。

谢九姑娘,如今也是公主了。

本来皇帝的女儿,只称帝姬,有了封号之后才称公主。但谢九姑娘云波不是皇帝的女儿,只是皇帝的妹妹,所谓御妹。这是得封公主,人家才好称呼的。

谢云波庶出、且落下伤疤,在府中一直灰暗,如今竟然也混了个公主,真是好福气。但她没有一朝得势就抖起来,仍然像以前一样能低调,能躲在旁边就躲在旁边。

包括枯摩夫人宅邸翻修完毕,云舟办的那个小小宴会。谢云波也没有真正露脸。

原来的七王爷府。让于七王爷与栋勋。云剑封了云舟食邑,有没有实惠两着说,总要给个宅邸配她。如今样样从简,免得伤民生。就从现成的宅子翻给她了。

这宅邸本是唐家某位大佬的,后来给了礼部一个侍中。如今这侍中倒还在,也仍出仕。云剑另有差使给他,是在外头。京里这宅园空了,就给了云舟。略为调理之后,就能住了。

云舟本来也不想铺张,因这离了七王爷、另嫁了唐静轩的事儿,总不是太风光的事。然而钻营的人真多,如过江之鲫般要奉承她,削尖脑袋要来贺她乔迁暨封邑之喜。他们且懂得分寸,都是不是男人出面,全是一班女流来打听。云舟若一昧推辞,倒好像真的心里多难受,才闭门却客似的。她便答应下来道:“那就办个家宴。别嫌简陋就是。”

回头,她跟唐静轩打招呼道:“你不喜欢,就不用出面。说了是随便聚聚,我在前面招呼着就行。”

唐静轩作揖:“如此,多劳夫人。”说着又迟疑。

他总不能知道云舟为什么要跟他成亲。毕竟他现在是一点点都配不上云舟了。如果他够能欺骗自己,一定会说是云舟疯狂爱上了自己。可惜这件事太不可能是真的。

云舟很客气对他道:“相公有话请讲。”

看!这么客气,像好友与手足更多。但唐静轩又明确知道自己跟她肯定不是手足,且也没有到友情那么深的程度。

他对她是有牵念。在这世上,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可他到底做了什么呢,能让她有一点点的回报?

他张了张口。道:“……多谢你给我去掉了先前那个封号。”

什么牵丝侯,是人家送上来一个纸糊的帽子,猴儿戴的那种,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空惹人笑呢!云舟说是招他入赘,实则帮他去掉了这个讨厌的帽子。他感念在心。

其实这就是云舟要嫁他的理由之一。

她愿意为别人做的事,人家知道感激;她愿意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人家就不敢来强求;她更愿意在外头有夫妻之名,而里头没有夫妻之实,人家却都不知道。不至于像七王爷那儿似的,挂起金光闪闪的幌子来招人戳笑。

这么点儿要求,很困难吗?现在也就唐静轩能帮她达成。唐静轩谢她?她还要谢回唐静轩。

去前头招待女眷们的时候,云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就快要出发去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战场了。她去那里,就不会再回来。所以在出发之前,她可以对某些人好一点,算对人生有了最后的交代。

收留唐静轩,也不过是她做的交代之一。

而且这个交代还没做完。

云舟目前还不知道怎样才算完。

她到前面女眷们中去。

那些人啧啧称赞这宅子,真是门楼高耸,屋宇轩昂。花木葱笼,桌椅考究,风亭临清涧;斜檐试碧空。石榴如火照定了生云石,细柳翠荷低笼着老鱼窠。真真的好看。

云舟只道:都是前头主人们心血。

是谦词,也是实语。

云波没挤进前头的热闹中去。她连一个丫环都没带,悄悄一个人在园子角落里遛达。

六月的和风,甜美而干燥,使足气力搬运着热火,但热火还堆积不起来,这边刚燃起来一点儿、那边又吹散了。风还在浩大的吹,有花朵结出白色种子绒球来,一丝丝被吹开,芥子那么小的灰色种子,束在雪白的、长长光亮的白绒中,顺着风,轻快的远远飞开,好像能飞到无限远的样子。云波想,它们能去哪里呢?锦城吗?不不,也不用回锦城。什么地方好玩,就去哪里罢!左右它们只是细小的种子,不必那么多计较,那么多责任。

她行到一丛石榴下头,看这圈儿花林,开得竟比前头宴会那边的花树还要红火,但偏远了,就没人来理它们。云波行得累了,想在石头上坐坐,怕硌,看旁边正好长着极好的的逼汗草,又丰盈、又细洁,正可以铺垫呢!她待要挽袖子采草,见落红点点片片缀在草丝间。原来这边石榴原来与石榴会那边品种不同,开得早,正鲜妍时候呢,又忙忙的落了。开也没有人看,落也没有人葬。

云波心中感慨,掬了花瓣在手中,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才好。风忽起,把一掌一地的花瓣都卷去。云波可惜的“呀”一声,看花去处,一片嫣红,却落向天苍色长衫上。

是唐静轩。

唐静轩也是信步走到这里,谁知便看见一个乌油油双鬟的小小少女,面颊如新出水的小荷般粉嫩,眉毛漆黑修长,看不出化妆痕迹,别有清新怡人处,手里捧着花瓣,蹲在那里发呆,也不知要做什么。唐静轩想,我且等等她,看她要做什么。倘使也要用落花来砌诗词,却又落俗套了。

他就那么站着呆等。云波也是蹲着呆想。忽然风起,把花瓣片片撮起,吹拂过他衣襟肩头。

云波抬头,一见是唐静轩,认得的,吓得僵住了。唐静轩道:“你在做什么呢?”

云波回身就走。

唐静轩伸手:“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云波暗自“呀啐”一声,再不肯回头。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怕。只不过,她这个人,落下一片叶子都怕打破头,如今勾头缩颈逃走,也不算什么罢!

唐静轩忽想起来了,失声道:“你是——”云波的影子早已都看不见了。唐静轩摸摸头颈,自己好笑:怎么自己家的妹妹都认不清。

也不怪他。本来就不是他亲妹妹。又女大十八变,云舟看她都一次换一个新模样。她自己对着镜子都会想:哎,我是这个样子的吗?好像……不是很难看?

又怎怪唐静轩认不出来。

他拍着头笑笑,也正要走,却见石边落着一条胭红细带子,上头绣着小小的银色花朵。

云波急急逃出去一段路,觉得脚下不对劲,停了下来,看看左右没人,躲到草丛里,跷起左脚整理袜子。

她左足的袜子,都要滑到脚底下了,必须提一提。

大家闺秀,指尖或可示人,足踝却不可公开。提袜子时,总要躲一躲的。

云波用指尖把袜口拎出来,一摸索,脸色又变了。袜带竟然失落了。

那时候没有皮筋、也没有松紧袜口的现代棉袜。大多数姑娘一样穿的是布袜,制作精致与否各有区别,穿法却都一样:兜到脚上之后,足踝那里,是要用带子扎住的,否则就会滑落下来,一直滑到脚底板下面。

她想:“莫非是丢在……榴花那边了?”

走去榴林时,她回忆着,走路没觉得奇怪,袜带应还系在脚上;坐了一歇,或许袜带松脱,并未留意;被唐静轩一惊,急急逃走,袜带才滑下来了。

她只好一步一顿的回去找,行步艰难还在其次,更怕唐静轩仍在,要多尴尬呢?

她惴惴然举目,却看榴林静静的烧,她那条要命的袜带子,正系在小树枝上呢!

原来唐静轩发现地上这条带子,认得是袜带,做工娇拙可爱,猜度该是云波的,没了这东西,行步艰难,准要回来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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