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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兆很恼怒,因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它太小了,太柔软,缺乏抗打击能力,稍不留心就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当他第一个迎面冲上去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弱点,他快速敏捷地在桌面上跳跃,高高纵起,吴钩在空气中掠过一道亮蓝色的残影,划开了最前面那人的喉咙。
吴兆甚至没有停留一下,他踩着那人的后脑勺继续往前,侧身避开冲他脑袋而来的警用塑胶棍,那东西狠狠地砸在他的“坐骑”脊背上,将他往死亡捷径助推了一把,“砰”一声,他面朝下倒向地板,鼻梁断成三截,血液和眼泪糊了满脸。
那不会很久,那些生理反应,因为就在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时,喉咙的伤口迸裂开来,先是一条缝,整齐细微得就像是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割伤,然后那缝隙愈加扩大,变成一个张开的小嘴,血液由涓涓细流瞬间变成爆发的喷泉!
他又一次面朝下栽倒,四肢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大量失血会迅速带走他的体温,他将在数秒内丧失知觉,供血不足使大脑的运转迟缓,最终停顿下来,如同一列年久失修蒸汽管道堵塞的火车。
唐明旭听到他发出“呜呜”的声音,或许是破裂的声带尽最大的努力要想传达着什么,或许只是伤口喷血的声音,还有风声。
或许,活人可以有无限的假设无限可能,而死人什么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跨过那具十分钟内就会变得冰冷苍白的尸体,扬起手中的板凳腿,挡住劈向他面门的塑胶棍,但他不知道那东西是分节的,还会变形,可以绕着弯攻击,右臂外侧顿时挨了一下,痛得他差点握不稳“武器”。
痛楚把唐明旭的火气也激上来,他想,他大概没有别人以为那么好,他在几天之内就接受了自己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事实,并且不介意再来一次。
吴兆就在他前方把剑捅进第二个人的胸膛,他立即又拔了出来,唐明旭这才发现他那把酷炫的凶器并不是剑,前端多出一个险恶的分叉,一个倒钩,他拔剑的同时带出来一些血肉模糊的脏器碎片,那个人的惨叫声让唐明旭有捂耳的冲动。
他会做噩梦的,又一次,这次应该会持续更久,唐明旭企图抑制自己的呕反射,看到吴兆无表情的侧脸,他那张小脸还带着婴儿肥,眼瞳大而深黑,鲜血溅上去,童真与杀戮组合出超强的视觉冲激力,邪恶得让人从心底颤栗出来,似足恐怖片里的杀人玩偶。
他真的吐了出来。
…………
……
最后那个敌人非常幸运,他先是击中唐明旭,又狠抽了吴兆一棍子,不管后者的精神多么强大,他的*实在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伤害,当即软倒,向后摔飞出去。
唐明旭及时翻身,伸长胳膊接住了他,两个人被冲力推得踉跄后退,撞倒了后方的一张桌子和两条板凳,桌面恰好还有半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绿豆汤,点滴不剩地倒扣到他背上。
他被烫得缩了缩,白色翅膀高频率地抖动着,似乎要抖去玷污它的汤汁,哪怕事实上它依然一尘不染,清白洁净得仿佛新雪塑成。而本体就没那么幸运,唐明旭的外套和连帽衫被泡成酱黄色,脊背和右臂外侧的伤处痛得他一阵一阵痉挛。
这还是他们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唐明旭吃力地站直身,看着向他逼近的敌人,有些沮丧地想,如果没有王天生和曹安期事前清场、组队骚扰;没有吴兆让对方措手不及……单靠他自己,是不是就没能力保护大家?
不,唐明旭闭了闭眼,他不同意这样的判定。
他把挣扎着还想起身的吴兆按进旁边的椅子里,深吸一口气,抄起了他的凳子腿,白色翅膀在他身后停止颤抖,展开到极限,边缘雪白的飞羽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某些角度看起来像是一排齐整的利齿。
就像曹安期说的,某些动物看着再温和,也是会咬人的。
唐明旭径直冲了上去,他没有受过系统的武术训练,姿势大开大阖,警棍没受到什么抵抗就抽中了他的左脸,打得他脑袋偏了偏,嘴角迸出一串血珠。
可他没有停。
警棍第二下打折抽中了他的肩胛骨,“咯”一声响,他痛得半边身体倾斜,可能是骨裂,作为运动员的常识提醒着他,需要立即固定、上夹板,至少一个星期的恢复静养。
但他还是没停。
第三下是他的腰侧,往上接近腋窝,那里是人身少数缺乏骨骼覆盖保护的区域,皮、肉、五脏内腑,他先感觉到震荡,然后是从身体内部泛起的一丝疼痛,那就像龙卷风,眨眼间便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他的全部知觉。
痛痛痛痛痛……痛!
唐明旭痛得眼前发黑,恨不得蜷缩起来躲进妈妈怀里,或是世上任何一处安全黑暗的角落,光线也能刺痛他,声音也会提醒他的痛楚,还有气味,那些浓郁的血腥气,还有第一个亡者死前失禁的尿臊味……
他在痛得失去知觉之前,一棒敲晕了那个让他这么痛的人。
他本想砸碎对方的脑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可是不行,王天生会念叨很久,作为一个天才和朋友,他有时候可真讨厌。
…………
……
“很好,现在我们有两个伤员和一个不良于行的俘虏,真是太棒了。”王天生坐在桌子对面,一只手还握着曹安期的手,所以她知晓他真实的身体状况——他和她一样累得快要瘫倒,就像每个细胞都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从细胞核里往外泛酸。
但他偏还能脊梁挺直地端坐着,嘴里说些刻薄的反话。
曹安期忍不住微笑,当你了解王天生到一定程度,就会因为他有时候那么讨厌而笑出来,这是一种奇妙的魅力,前提是他始终很可靠,值得信赖,一边说风凉话一边却认劳认怨地收拾烂摊子。
难怪他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人缘还能这么好。
吴兆窝在不远处的椅子里,小脸上多出一道紫红色的肿痕,看起来奄奄一息,唐明旭瘫在他旁边喘了许久,手撑住桌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曹安期也在试着站起身,这场看似惊险复杂的搏斗,全过程却不到五分钟,再过五分钟保安或警卫或武僧……天知道什么人就会冲进来,把他们和坏人一起按倒,送进警察局,说不定还会一路保送监狱。
可他们是好人不是吗?她想,荷尔蒙泛滥的违法青少年,但是好人。
她和桌子对面的王天生一起站起身,王天生把笔记本夹在腋下,背后拖着死气沉沉的翅膀,它们的状态似乎从来就没好过,却也从来没有像这么糟,斑秃的部分几乎要多过长毛的部分,仔细看还会发现肉红色的皮肤上布满伤口,细小零碎,密密麻麻的伤口。
“你不该这么做的,”曹安期忍不住说,“过度使用你的力量,你说不定会变成白痴,或者植物人,脑死亡那种。”
她以为王天生会冷冰冰地驳斥她的发言,那已经有点像不怀好意的诅咒,但他居然同意了,还进一步解释道:“我只是想测试一下极限,能够同时影响多少个人。”
“……多少个?”
“在你的帮忙下是五十二个,单凭我自己,推测减半,想得到精确的数字需要进行下一次测试。”
“别,不那么精确也行,你还是算了吧。”
“我也这么想。”
曹安期放弃筷子,用手指夹了块豆腐小炒肉放进嘴巴里,一边幸福地咀嚼一边走向唐明旭和吴兆,她才不在乎男孩儿们怎么看她,反正她没有把人捅出内脏,或是抽得脑浆乱飞。
唐明旭想把吴兆背起来,试了几次都不成,白色翅膀在他背后徒劳无功地拍打着,似乎想为本体助威,或是把力量注入进去,可惜收效甚微。
“我来。”曹安期在衣服上擦了擦油,再伸手触及他翅膀尖梢的飞羽,顺着羽片的纹理梳理,一下,两下……“你的力量是什么?重力?试着改变他们的重量。”
不用她说,唐明旭感觉到体力新增的力量,那就像是干涸大地上淌过的涓涓细流,又像是她的心灵为他徐徐打开了一条门缝,并不足够好,但目前糟糕状况下够用了。
他立即照办,吴兆瞬息间变得轻如鸿毛,能被他左手托在臂弯里;再如法炮制他们的俘虏,右手拎着他后腰就像拎一只瘦骨伶仃的鸡仔。
“快走,”王天生催促道,疲惫不堪的双眼却反常的亮着,简直可以称作亢奋。“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待会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们的俘虏。”
其余三人同时打个冷颤,为他迫不及待的语气,和语气中阴森森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