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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丽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袁亮放下了笔,抬头看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
美丽的风眼已经起了数处鱼尾纹,白皙的皮肤即便再用化妆品也显得黯淡,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能看到额上飘过了几丝白发。
这就是十八前那例凶杀案的诱因,和陈建霆相携跳舞的女人,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改变曾经的风骚和放荡了,袁亮看着这个不大的快递公司,她就坐在成堆的快件包裹后面,是个打工角色。回忆起那晚的惊魂,仍然是一副欲说还休的难堪。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也是例行询问,毕竟是命案。”袁亮轻声安慰了句。
“能没有吗?袁队长。”王丽丽哭丧着脸道着:“外人说起来,都说是我把他给害了,刚出事那会,他爸、他老婆,大过年的,在我门口烧冥钱、点蜡烛,还有公龘安局的,隔三差五就找上门,一遍又一遍地问,这这这……抓不着人,也赖到我头上了?”
“不是这样的,毕竟你是现场目击证人……对了,王丽丽,你见过武小磊的父母吗?”袁亮明知故问了一句,这么小的县城,两家商铺相距离不到两公里,不可能不见到。
“见过,那是一对好人,怎么了?”王丽丽问。
“对他们印象怎么样?”袁亮问。
“挺好,不过没打过交道,我见了都躲着走。”王丽丽道。
话此处停了,袁亮惯用的那种眼神打量着这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是一种怀疑的目光,王丽丽被盯得不自然了,讪讪地玩着手中的笔,袁亮沉吟片刻,直问着:“你不用躲吧?你又不是嫌疑人。”
王丽丽怔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苦笑着道着:“袁队长,事情不是这样讲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嫌疑人家属大家都同情,反倒是像我这样的受害人,大家都唾弃,我又能怎么样?”
“你别介意,就当咱们私下谈话。”袁亮道。
“要真是私下谈话,我觉得就查得没什么意义。”王丽丽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来了这么一句。
“是吗?”袁亮奇怪了。
“袁队,这都过去十八年了,该好的伤口也好了,该忘掉的东西也忘了,真刨出来,别说我们难堪,就那对老夫妻也受不了啊,说起来吧,陈建霆也确实不是个东西,他就没死他家的境况不会比现在更好,那孩子当时也确实是被打急了,我现在都记得起那张脸……”王丽丽絮叨说着,既有悔意,又有同情,推己及人,她似乎对于武向前和李惠兰夫妇给予的更多的是同情而不是忿恨。
“外人都觉得武家夫妇又有钱,又有关系,一定是把儿子藏起来了。你觉得呢?”袁亮起身了,笑着道,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就真是能怎么样?难道谁还会把自己亲生儿子送上绝路。”王丽丽笑了笑,也起身了。
送着袁亮出了门,袁亮招招手再见,慢慢踱出了这个小市场,上车时,他回头看到了那位风韵不再的女人,很难想像,蜗居在一个小小快递室的女人,曾经会是周旋于很多男人之间的交际花,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他突然想,也许就陈建霆尚在,此时恐怕也不会是一个以违法乱纪为己任的混球了。
开着车绕着县城转了一圈,心里莫名地觉得有点沉重,之前他只是听说过这个案子,不过涉足其中才发现里面含着太多的沉重因素,远不像普通的一桩凶杀案那么简单,他想,自己的前几任也许都经历过他此时的沉重,于是在无可奈何中放弃了。
是啊,难道还要会对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动手。
袁亮的车闪过五金店,又看到了武向前和李惠兰夫妇,武向前在吃力地扛着一副楼梯,妻子李惠兰正把一卷塑料管往车上递,没错,现在他觉得余罪判断一点也没错,支撑着他们含辛茹苦、日复一日劳作的动力,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的。要职责?还是要良知?他不敢轻易做选择,案子深入后很快就要对这两位动手,他觉得心里很是不忍,那怕这是杀人犯的父母。
撇了撇嘴,好无语地点了根烟,车前有人招手,他踩了脚刹车,车玻璃摇下时,李拴羊那张憨脸亮出来了,在车外小声问着:“袁哥,有消息吗?”
“什么消息?”袁亮奇怪了,这家伙被余罪扔在街头,就担个担子卖地瓜,这么有山炮气质,每天的卖地瓜居然还有赚头。
“嘿嘿,我们所长啊,好几天没回来了。”李拴羊憨笑了笑问。
“卖你的地瓜吧,操什么闲心。”袁亮没多话,踩着油门,呜声走了。
两周多了,进展仅限于查到了刘继祖提供协助,余罪带着李逸风又把武小磊的亲戚走了一遍,到现在未进寸步,顾局长问过几次了,他都是这么汇报的。不过袁亮的心里隐隐间,倒觉得什么也查不出来,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到了武小磊家门口,也是一晃而过,青砖瓦房,上个世纪的建筑,隔着院墙能看到院子里的苹果树,这样的平房子要放在二十年前,那可是大富之家才修得起的,可现在被四周鳞次栉比的几层小楼夹恃着,倒显得寒酸多了。
车驶出去不远,到了路对面,坐在河坝上,一副民工打扮的李呆跳下来了,奔到车前,第一句话也是问:“有我们所长消息吗?”
“你们自己不联系呀?”袁亮异样了。
“所长说,在外地手机漫游费贵,别乱打电话。”李呆道。
袁亮噗声一笑,被雷到了,他给递了根烟,笑着问着:“哦,这么节省啊,那你就应该知道了,他为了省手机费,一般情况下也不给我打电话。”
“哦,那是没有喽……袁队,这要盯到什么时候啊?”李呆问着。
“现在都觉得无聊了?”袁亮笑着问。
“一天到晚,他家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您说能不无聊吗?这几天就拍到了两人上门,一个卖菜的、一个唠闲话的老娘们,他们俩口子几乎都不在家。”李呆道着,盯的地方连人都看不到,可不无聊了。
“你应该相信你们所长啊。”袁亮笑着道,这个地方安静,只过来往车辆,少有行人,他看了看四周,天天守着河坝,也的确够无聊的了,于是笑着问李呆道着:“呆头,你们抓偷牛贼的时候,应该比这个更无聊吧?”
“不不不,那个好玩……我们天天吃喝打牌,玩了好多天,所长说今天晚上要来,我们就出去守着,咦,一家伙就逮着仨。嘿嘿……就是去外地有点累,不过吃得好。”李呆道着,那眼神绝对不是刑垩警惯有的烦躁和无奈。反而是一种兴致勃勃的样子。
袁亮估计着,这是旗开得胜,案子上没有受过挫折的缘故,而这一次,这么个一波三折,他觉得恐怕将要有腰斩之虞了。
半晌无语,李呆异样地看着袁队长,出声问着:“袁队,咋啦?你信不过我们所长啊?”
“那你信得过?”袁亮反问着。
“当然信得过,我们所长可牛逼了,原来我三个月发不了一回工资,现在一个月能挣三个月的收入,您别想岔了,抓赌罚款的事我们根本不用干,正常收入就这么高。”李呆很正色地讲道。
“我不是说收入问题。”袁亮解释道。
“我知道你说什么问题,案子更是小菜一碟,自打偷牛案后,所里的电话都快爆了,每天都有同行请教,他都懒得搭理,这回要不是风少可了劲请,他还不来呢。”李呆絮絮道着。袁亮却是听不下如此赞美的话了,发动着车要走,李呆还追着补充着:“别走啊,袁队,陪我聊会,一个人闷死了。”
“给你们所长打电话聊吧,我可没心劲陪你扯淡。”袁亮笑道。
刚起步,电话铃响了,他顺手接了起来,一听是余罪,刚问一句,愕然地道着:“你不有车吗?什么?逸风没回来……你坐班车回来啦?好……在哪儿,我接你去……”
回来了,李呆听出来,乐滋滋的奔上来要问,却不料袁亮一踩油门,呜声走了,留给他一股子黑烟,气得李呆对着车咧咧骂着:切,拽个毛呀,我们所长不在,你们都没主心骨了。
骂了句还不解气,干脆解开裤子,朝着车方向撒了泡水,这才又坐到河坝边上,守着那台一直空录着的微型摄像。对面的那幢老房子,还像前些日子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漏了一点点,两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人开门进去了,一闪而过……
从省城发往古寨的班车上接到了余罪。这货倒是潇洒,逛了几天省城,添了身新衣服,一身夹克秋装,皮鞋锃亮的样子,与先前不修边幅差异蛮大,让袁亮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上车走人,余罪问着那两位乡警的情况,袁亮草草一讲,等车开到一处避静路边的时候,他嘎然刹车,然后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余罪,余罪被这眼光看得好不自在,奇怪地问:“怎么了?袁队?”
“没怎么,有句话想问问,咱们之间似乎严重缺乏交流。”袁亮道。
“有吗?”余罪不觉得了。
“呵呵,你说呢,查刘继祖,你直到最后一刻才告诉我来龙去脉……咱们干这行的疑心重,我理解,不过要手把手一起干,这么重疑心,我就有点不理解了。”袁亮道,看来对余罪稍有意见。
余罪斜忒着眼睛,看着袁亮,这是位中规中矩的刑垩警,履历看过,当过兵,转业后一直在公龘安上干,没有建树,可也没有什么过错,他笑了笑反问着:“我要是先告诉你,这种事你干么?”
嘴角一翘,小话就把袁亮问住了,坦白讲,这种事他就想干也干不出来,他笑笑道着:“可你毕竟没提前告诉我吗?明显让我置身事外。怕我抢功?”
“还真没这层意思,我是怕你不想趟这趟浑水。难道你不觉得,这事很棘手?轻不得、重不得、软不得、硬不得。”余罪又道。
一针见血,袁亮直撇嘴巴,要是好办,早就办了,潜逃人员有一半是撞到网里的,另一办是通过各种渠道得到准确信息抓回来的,而武小磊没有撞到网里,那说明潜藏的生活很小心,最起码没有犯案之类的事;剩下就难在准确信息上了,要下手肯定要从他最亲的人下手。
可偏偏那儿,又是最不能下手的地方。
“看看,畏难了吧!?”余罪笑着。
“确实难啊,我觉得咱们就再把他父母抓起来三查五审,照样是一无所获,虎毒尚不食子,何况这么一对对别人也能做到这个份上的老夫妻,咱们警龘察也是人……看看那老两口,我倒觉得以前因为这事下台的周局长,有点咎由自取了。”袁亮道。
听这话里透着不该有的浓浓同情,余罪异样的看着袁亮一眼,这位黑黑的刑垩警,给他的印像总是不太善于言辞的那类,他反问着:“那如果你见到武小磊,会放他一马吗?”
“不会。”袁亮道。
“看在老人的面上,也不会?”余罪问。
“当然不会,他毕竟是杀人犯,刑垩警的名声虽然不大好,可大多数时候,干得也不是坏事,执法和同情怎么能混为一淡?”袁亮道。
余罪长吁了一口气,笑了笑,他知道,挣扎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想了想,似乎在揣摩这个人的可信度,半晌他似乎从对方复杂而清澈的眼睛里发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开口道着:“好,那我问你,如果有机会抓到武小磊,你会做吗?”
“那当然,我们不正在做吗?”袁亮道。
“如果这事突破了你的心理底线,你还会做吗?比如,真把他父母隔离起来,不需要多长,按正常程序走就行了。”余罪道。
袁亮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有必要,可以这样做……这个未了之案,对他们也是负担,每天活在惶恐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那好,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我这里有个详细的计划,正想找人讨论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要触到你的底线,你确定咱们之间要亲密无间地信任?否则我不能告诉你。”余罪笑着道,诚恳中带着几分狡黠,一筹莫展的袁亮突然发现,这么兴高采烈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办案的余罪脸上,可要出现了,肯定就是有想法了。
想了想,他点点头:“确定。”
于是余罪一倾身,附耳道来,把这几日和女贼一起商量好的计划细细和袁亮一讲,袁亮越听越奇,越奇越讶,听到最后,皱着眉头,喷了一句:“不行,绝对不行。这事你真要办出来,得造成多坏的影响。”
“所以才需要咱们一起,把它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余罪道。
“可要查起来,最后查到谁?万一牵扯到咱们身上,那可不光是下课的问题了。”袁亮紧张地道,看来余罪的计划足够让他觉得恐惧了。
“没事,我已经找到顶缸的人,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余罪道。
“不行……不行……”袁亮思忖着,总觉得这事不能干,可余罪抛出来的计划,似乎又有某种吸引力一般,让他甚至有点不舍,一直喃喃地说着不行,不行。
“警龘察的同情心,不应该是妇人之仁。负罪在逃的人员心理压力有多大,你应该清楚。嫌疑人家属、亲戚受到的影响有多大,我想你未必清楚……你有同情心应该建立在,给他们一个解脱上,否则他们会一直生活在这种惊恐和焦虑中,你觉得解脱会比他们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的现状更差?况且这个激情犯罪的案子,法院会考虑到赔偿以及受害人家属的态度,处以极刑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余罪道,这件事深思熟虑过了,看样子决心也下定了。
半晌又是无语,余罪嗒声开门,回头不屑地道了句:“看来我不该相信你,你这样子,应该只能查个赌抓个嫖,那您忙,不打扰了。”
“等等。”袁亮被余罪逼得表态了,他一擂方向盘,示意着余罪关上车门,然后狠狠的一踩油门,边走边说着:“那就试试……不过不能太出格,而且必须首先向顾局汇报一下。”
“他不会同意的,不过咱们要真干,他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口吻应该是,研究研究、慎重对待,千万不能造成坏的影响……千万不要期待领龘导会对下属负责,不坑下面人就已经算厚道的了,我们对自己负责就行。”
余罪瞪着大眼,揶揄地说道,领龘导的心思,好猜的多,他毕竟经历过。
一路无语,到县局的时候余罪根本没有下车,袁亮匆匆进了局里,奔向二层领龘导办公室,在把计划草草汇报之后,下一刻,一个好有喜感的场面出现了,顾局长蹙着眉,斟酌了好半晌,茶水抿了半杯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着:
“袁亮啊,这样做有可能收到效果,可也有可能没有效果,如果没有效果,而且再造成很坏影响的话,你考虑过后果没有……所以这事呀,要研究研究,慎重对待,千万不能造成坏的影响,所以这样的计划,绝对不可能通过,摆到桌面上都不可能……对了,你们要加紧排查力度,破案大会战,咱们争不上优秀也就罢了,好歹也得交个及格的答卷吧……”
袁亮听着时,有点哑然失笑了,果真如余罪所料,领龘导一点也没有同意的迹像。
可他听出来了,反对的迹像,同样是一点也没有……
入夜,一辆白色的索纳塔泊在后缉虎营后柳林胡同口边,嘈杂的夜市边上,李逸风四下看看情况,仍然是一头雾水。
当然,最大的疑惑还在身边,他侧头,恰看到正翻查着手机的一位女人,只知道姓楚,楚楚动人的楚,从侧面,她柔顺着的长发遮着半边脸,微微能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以风少阅女无数的水平揣测,这绝对不是什么香水,而是体香……对,体香,在长发垂下的梢际,胸前,那个隆起的部位,是一条优美的凸形弧线,那里就是香味的来源。
咕嘟,一声咽口水的声音,耳目相当灵敏的楚慧婕突然转头看向了他,李逸风恰是一副使劲动喉结的样子,楚慧婕故作不知的问:“饿了?”
李逸风一惊,赶紧点点头,一笑就要邀请楚美女共进晚餐。却不料楚慧婕一收手机:“忍着!下车。”
就这几个人,狗少悻悻然跟着下车,摁上车门,颠儿颠儿地跟在前面蹬蹬直响的高跟鞋后,这距离,恰恰看到了楚慧婕走路那摇曳的猫步、修长的玉腿以及玲珑的腰姿,哎妈呀,把风少看得呀,那——个欲火焚身。
“过来。”楚慧婕一停步,等着后面的李逸风快进两步,伸手一挽,做情侣状,大摇大摆穿过夜市攘熙的人群,哎妈呀,把狗少那颗小心肝给兴龘奋地,差点当场昏厥,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念叨,他妈滴,这妞要让我上一次,上一次短一寸都划算。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可能性不大,这位不知道是所长从什么地方请来的人,他亲眼看到这女人进了一处上锁的小院,根本没用钥匙;亲眼看到她在一台破电脑边娴熟的拆着什么东西,又是亲眼看到她用根本听不懂的话和别人商量着什么,他知道这位肯定不简单。
哟!?不会是黑涩会与时俱进了,全招收美女会员吧?
咦?不像啊,难道是警龘察!?
两个猜测的极端从李逸风脑海里闪过,不过他可没有余罪那眼光,老觉得自己的猜测似是而非,猜着猜着,脚下绊了下,脚步踉跄了一下下,将摔倒时,胳膊一紧,被人拉住了,又稳当当地站好了。楚慧婕提醒着:“小心点,这儿路黑。”
第四棉纺厂的旧区,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了,当然有点黑。小心翼翼地走了不远,李逸风小声问着:“楚姐,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要去一个不能告诉外人的地方。”楚慧婕轻声道。
“哦,那是什么地方?”李逸风问。
“就是不能告诉你这个外人的地方呗。”楚慧婕换成了肯定句,把李逸风顶回去了。
“不能告诉,反而能去呀?”李逸风找到切入点了。
“当然,可以去,不能说,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楚慧婕晦莫如深地说道。
等李逸风要问时,她的手已经搭上了单元门,黑暗中悉悉索索不知道用什么工具,李逸风的惊讶尚未消化,门啪声开了,直接进去了,直上顶层,敲响了一处连防盗门也没有的家户。
李逸风一看异样了,小声问着:“楚姐,直接开不就行了?还等什么?”
“敢用这种门,不是没的可丢,就是根本不怕你偷,开它不是找刺激么?”楚慧婕道,李逸风瞥到了她狡黠的眼神。
相视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好孩子一样,知道的太少了,羞愧地低下头了。
门咣声开了,果不其然,内层有钢筋网,门上拴了三道链子锁里,里面的人看了看外面,问了句干什么,楚慧婕报了个名:找死虾。
奇了,门就一道一道开了。
“这儿有死虾?”李逸风进门看到了客厅排着的几台电脑,愣声问。
“我就是。”开门糙爷们道,一下子惹得李逸风噗声一笑,楚慧婕瞪了一眼,他赶紧收敛,那位叫死虾的却是稍有不悦之色地问着:“哟,看你们不是这行的人啊。”
“那有什么关系,合作一次,不就入行了,再说我们找的是本行水平最高的人啊。”楚慧婕道。
一句惹得那糙爷们乐了,嘿嘿笑着,露着两颗歪门牙,又坐回了他的电脑边上,一抹胡子碴一片的大嘴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楚慧婕,那眼神有点滞,有点邪,有点不怀好意,最起码李逸风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和自己一样,是那种恨不得把眼前美女扒光的那种眼神。
这么看着,可把李逸风有点醋意了,转着话题问着:“虾哥,你做啥生意的,这么多电脑?”
“呵呵……”那人干笑了两声,收回了眼神,看看楚慧婕,又瞄瞄李逸风,得意地道着:“既然来找我,不知道我做什么的呀?简单的说吧,我能把你们梦想变成现实……比如把死的说活的,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垃圾说成宝贝,把宝贝再贬得一钱不值,或者再比如,把一个普通人捧成明星,把一个明星搞得臭不可闻,我们都能办到。”
说话间,他看着楚慧婕,似乎有所暗示,李逸风却是听得不服气,不屑地道着:“你不像政府官员嘛,这么拽?”
“政府官员!?简直是诬蔑我们,我们是虚拟世界的自由兵,网络空间的侠客。”那人纠正道,一个胡子拉碴的爷们,一仰头一拽,李逸风这才发现他脑后还梳了个小刷子,那打扮雷得李逸风一呃,接不上话了。然后那哥们向楚慧婕一笑,报出身份来了:“简单讲,叫推手。”
噢,尼马就是网上造谣的,也这么拽,李逸风有点失望了。
楚慧婕笑了,掏着随手的包,一块硬盘,几张光碟,往桌上了一扣直道着:“俄罗斯i【at硬盘修复工具,全套,非破解版;12ll套笔记本电脑电路图,加维修代码,工厂级的,份量够不?”
那人的眼睛一亮,分量看样不轻,他撇撇嘴,抚抚硬盘,笑着问楚慧婕道着:“东西不错,东西不错,放到识货的人手里,值不少钱,不过你得告诉我什么事?代价这么高,不会有危险吧?”
“很简单。”楚慧婕走上前去,手指在电脑上劈里叭拉敲击着键盘,输入了一个网址,数幅图片,附带文字说明,她一掰电脑亮给死虾道着:“把它推起来,让它火起来。”
死虾哥眯着眼睛瞅了瞅,翻着图片看完,哎哟,大失所望了,直说着:“城管打人?太没新意了,这样的新闻那儿也有,没人当回事了……别说打老人,就把外国人以及外星人揍了,都不稀罕。”
“不是让你评价这件事,而是让你炒红这件事。”楚慧婕强调道。
“不好炒啊,完全没有新闻价值,现在的炒作可以没有理由、没有逻辑、没有底线,但不能没有亮点……”死虾哥为难地道了句,不过看着楚慧婕,又不肯自认不行,提着建议道:“比如这个新闻要突出老太太老头是吧,你这样改,《六旬老妇出轨遭人当街殴打》,有创意吧?或者改成《七旬老头找嫖被人当街狂殴》,有新意吧。他们想不红都难……要不把两人放一块《七旬老翁与六旬老妇奸情败露,遭人当街殴打》,这样绝对抢眼。”
楚慧婕听得哭笑不得了,李逸风大惊失色了,直竖大拇指道着:“人才呐,这你都想得出来?”
“不是人,才想得出来。”楚慧婕哭笑不得地道。
“嘿嘿,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啊,不过我是说啊,你们别老黑人家城管兄弟呀?再说人家现在世界闻名,怕什么也不怕给抹黑呀?”虾哥道,他看出来了,这两人来路也不正,不过他喜欢。
“看来你干不了是吧?我们找别人去?”楚慧婕不废话了,直接拿硬盘。却不那人急了,一手摁着,又一把拉住楚慧婕的小手,呲着歪牙,恬笑着道:“别急嘛,你们真要干,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嘛……不过这报酬?”
“那你……还想要点什么报酬?”楚慧婕侧着头,萌萌地问,那娇憨的样子,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似的。
“瞧你说的,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这样吧,咱们一起吃吃夜宵,慢慢聊怎么样?我的本事你可能不知道的很多……比如你想走红网络,我就能办到。比如你想一脱成名,我也能办到……别误会,作为女人,身体就是你最大的本钱,你的本钱相当丰厚,一定要学会使用啊……这个我可以教教你,你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死虾哥说着,捏着楚慧婕的小手,另一只抚上了,他幸福地说着,看着楚慧婕笑眯眯的眼神,似乎是心动了,后面的李逸风气得火冒三丈,四下瞅着操家伙。
却不料他还没动,就见得笑眯眯的楚慧婕毫无征兆地一拧胳膊,手挣脱了,跟着那人吃疼叫了一声,弯下腰了,李逸风定睛一看,方见楚慧婕不知道怎么使的力,掰着那人一根中指,往后掰,那人就蹲着吃疼哎哟哟叫唤,李逸风看有可乘之机了,上来就要挥拳头,可不料楚慧婕手更快,一掰一拧,啪啪左右两个耳光,那人啪唧声跌了个狗吃屎。
李逸风愣了,可没想到娇滴滴的楚姐姐打人这么利索,心里直庆幸没想着动手动脚。
哎哟喂,虾哥肋下一疼,疼哼着,是高跟鞋踹到软处了,李逸风看这么狠,紧张地捂着嘴巴了。
又哎哟声,虾哥背上一疼,被狠狠跺了一脚,李逸风惊得咬上拳头了。
又哎哟哟哟声不断,却是楚慧婕的高跟鞋直踏在虾哥的臀部,鞋跟尖看样捅进菊花处了,那虾哥爽得直喊着,哎哟哟,姑奶奶,轻点轻点,看得李逸风又是一个哭笑不得。
几下麻利地收拾下了死虾,楚慧婕蹲着,拍拍那张糙脸,很不客气地道着:“忘了告诉你,我有本事你不知道可能也很多,简单点,干不干?”
“干,干,您放心,我现在就开始。”趴地上的死虾不迭地求饶道。
“零点开始,天亮前我看不到效果,小心老娘带人拆了你的狗窝,走!”
楚慧婕啪又是一个彪悍的耳光,起身叫着李逸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简单、直接、有效,不管把死虾吓住没,可把李逸风吓得可不轻,他就纳闷了,这么漂亮的美女,却是个爷们性格,简直是造化弄人呐,想着走着,一不小心,又趔趄了一下,还是楚慧婕手快,一伸手就捞住了他,不入眼地问着:“怎么了?走路都打颠?屁大点的事把你也吓住了。”
“姐呀,我好歹是警龘察。”李逸风难堪地道着。
“哦,嫌我没给你表现机会,那好,下一个你动手。”楚慧婕头也不回地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动手,我是警龘察,我怎么能动手呢?”李逸风道,毕竟不是他撒野的地方,而且楚慧婕这彪悍样子,他可学不来。
“那好啊,一会儿你给他们讲讲,以理服人怎么样?”楚慧婕笑道。
“算了,还是你来吧。”李逸风一想死虾那得性,估计这拔人都好不那儿去,还是简单,直接见效快。
没音了,走到胡同之外,灯光之下,楚慧婕才回头看了眼跟着的李逸风一眼,当然仍然是不入眼,她像自言自语道着:“男人嘛,大部分都是贱货,揍一顿就老实了……我真看不懂,你这警龘察是怎么当得!?”
撇着嘴,好失望的看了眼,话说吃喝嫖赌坑蒙拐骗都干过点的李逸风,今天才发现自己严重不合格,好不羞愧地跟着楚姐,老老实实地开车当跟班去了。
零时整,被楚慧婕、李逸风两人连唬带诈加上收买,已经在网警支队有过劣迹前科的死虾、爆米花、鱼儿游、阴小七等数位网上淘金的名人,悉数开始了推波助澜,这些没节操、没底线、没脸没皮的二货们根本没问事情的缘由,只是远程操纵着数台“肉鸡”疯狂地在发送着一则图片新闻,那新闻的内容是:
古寨县城管围殴一对老年夫妻,致使两人双双重伤!
一时整,余罪带着李呆和李拴米,悄无声息地把两辆警车开到了武家的五金店旁边,这里是网上传说的“案发地”,一定得有辆警车。
当凌晨五时,一夜未眠的袁亮驾着车,载着余罪,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古寨县刑垩警队,或许是做过激烈思想斗争的原因,袁亮一点困意也没有,车驶的方向是武家,他们的生活规律已经掌握的很确切了,再过半个小时,两位勤劳的老人将会准时起床。
临阵了,袁亮又有点踌蹰了,轻声问着余罪道:“你确定,这要一动手,可真就打草惊蛇了,如果找不到武小磊的下落,只会让他更警觉。”
“我们无法掌握具体信息,跨时太长、涉及人太多,为什么要找呢,让他们自己跳出来。”余罪拔弄着手机,换着网页看着,明显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这些谣言很快就会被官方否认的。”袁亮有点怀疑这招的功效。
“没用的,官方否认的相当于承认。”余罪头也不抬地道着:“大家都被堂而皇之的官话糊弄够了,官方发言没人信,谣言才有人信。”
袁亮笑了笑,无语了,他知道,自己能想到细节,恐怕都被余罪考虑过了,说实话,从局长那儿出来之后,他已经决定上这条贼船。
五点三十分,袁亮几位警服鲜亮的同伴准时敲响了武家的门,亮着传唤令,面无表情地对开门来的武向前道:“武向前,李惠兰,我们刑垩警队怀疑你窝藏、包庇故意伤害嫌疑人武小磊,现在对你正式传唤,请吧!”
近距离地看武向前,头发已经全白,苍桑的和滞然的脸上分辨不清究竟有没有惊讶和愕然的表情,他叹了。,轻声道着:“稍等等,我换身衣服。”
“好的,还有你妻子,也一起去接受询问。”袁亮道,他有点很不自然,看着那佝偻的老人进了家里,他回头看了余罪,余罪此时也面无表情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家里。
不一会儿,这对已经历经过数次同样事情的夫妻没有一点过激的表情,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出门整整领子,很慢,但很从容地上了警车,被队里人先行带回去了。
看着车走的方向,袁亮回头问着:“我敢打赌,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赌你赢,这架势多么大义凛然,根本不惧呀!?”余罪看出点东西来了,可以理解,和警龘察周旋了十八年,不该学的,恐怕都应该学会了。
“要不要对她家里采取点措施?”袁亮抱着万一之想,这是申请搜查。
余罪摇了摇头道着:“没用,精明到一分一毛挣钱,精明到藏着人十八年,不会给咱们留下漏子可捡的按计划来……”
两人不再多说了,不过在他们的家门,也停上了一辆孤零零的警车。
这就是计划,谣言四起,当事人消失且下落不明,偏偏家里和店门口又停着警车,其实不需要费什么功夫,有如此多的敏感元素,足够让好事者想像出一幕波澜起伏的故事情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