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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宋良辰就已彻底清醒过来,晕蓝色灯光下,原本冷峻的叶峋却被衬托出十二分柔情来。宋良辰一个念头升起,不怎么经大脑深思,就已经脱口而出:“景云。”
虽然这一声没经过大脑,但是她脱口而出后在脑子里转几遍,就忍不住为自己这神来一笔叫好。郑景云现在远在国外,叶峋还要留着他安安稳稳地来威胁她,所以这一声不会对郑景云造成困扰。唯一能困扰到的,仅仅只会有叶峋这个人。
她清楚地看到,在“景云”这两个字出口后,叶峋那十二分柔情瞬间化作飞灰,就仿佛有什么把他整个人吸干了一般,至于被吸干的是什么,这就有些微妙不好言说了。宋良辰心道:“是你把伤害你的刀放到我手里,我不好好利用岂不太对不住自己,也太对不住你。”
嗯,这样是很渣,是很矫情不是东西,可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角力与争夺,不是他压倒她,就是她战胜他。他们手里都握着能伤害彼此的刀,注定要把对方和自己都捅得血淋淋。他不是心善手软之人,她也一样,只看谁先放弃这不明智的行为而已。
“激怒我,你能落着好吗?”
“反正已经落不着好了,为什么不让自己痛快点呢。”宋良辰说完,甚至露出笑脸来,她都有点意外,这样的时候,她居然还能冲叶峋笑得出来。
“那就继续,不过,放聪明点,别挑不合宜的时间,挑错时间的后果,你肯定不会想看到。”叶峋说着低头,在那瓣唇上轻印一下,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看宋良辰:“我会叫营养师做定餐计划,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自己去跟营养师说,定餐计划做好了拿给梁庆海,叫他照着做。我明天十点的飞机,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调养身体的药记得吃,营养餐也不要耽误。”
听叶峋说要出差,宋良辰轻轻皱一下眉,她还等着好戏上演,怎么叶峋这时候出差,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不过也没关系,不过是往后延迟一周的事,相信陈颖微应该不会因为这一周把八年的期待给消磨去:“知道了,我会的。”
见宋良辰乖乖答应,叶峋颔首:“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出差这种事,对叶峋来说十分日常,但这么多年以来,叶峋从来没有过给宋良辰带礼物的时候。这算什么,曾经期盼的时候,没有收到过“哥哥”礼物,那么以后的所有人生里,她都不需要再收到:“没有,不需要。”
这个回答,叶峋却跟没听到一般,丢下一句“回来给你带礼物”就转身推开门出去。留下宋良辰看着门发愣,好半会儿才哼笑一声,满面嘲讽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倒不是说有眼泪要冒出来,而是想把叶峋刚才的样子从眼底彻底抹去。
“叶峋,我们都会有报应的。”为一个叶峋,她把自己固有的道德观价值观全都踩到了脚底下,所以她会有报应,而叶峋……她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他的报应。
第二天起来,宋良辰和老爷子吃早饭时,叶峋早已经驾车离开琴山别墅,老爷子连孙子昨天晚上来过别墅都不知道:“好点了没有,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去上学,多请几天假在家里养好身体再说。”
“爷爷,我没事了,前段时间还去医院体检过呢,哪有什么毛病,这不是最近几天没睡好,加上冷冷热热地吃了太多,这才发烧的,陆医师也说没事。”宋良辰说到最后,老爷子也不放人,直接打电话到学校请假。宋良辰见状,只能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待在琴山跟老爷子一起打拳钓鱼晒太阳。
至于赶十点飞机的叶峋,在八点四十赶到公司,经过秘书台的时候,秘书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叶总,合约和资料都已经打包好了,已经提前送到机场。合约方刚才发了传真过来,需要您确认签字,今天早上本来有早间简报会议,已致电副总请副总主持。另外,除了公事,还有一件私事,有位姓陈的小姐自称是您的女友,说要来拜访您。因为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所以秘书台拒绝了这次会面,她留下了酒店房号和手机号,您看是否要给您安排会面?”
叶峋接过传真,一边逐字逐行地看着,一边回话道:“把地址和电话留给我,叫孙助理另外坐车先去机场,我自己开车过去。”
秘书接过已经签好字的传真,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但却很有职业操守的没有多问一个字,只点头应声:“是,叶总,我知道了。”
从办公室坐电梯直下车库,叶峋开车行驶到酒店外,陈颖微住在1505,叶峋在车库时就已经打了电话给陈颖微,告诉她在餐厅见面。陈颖微喜不自禁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有半点不妥当才欢悦无比地下楼去。餐厅设在二楼,舒缓的丝竹声夹着中式早餐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陈颖微眉不由自主上扬,觉得这真是个好的开始,熟悉的声音,让人眷恋的香气和味道。
但是随后出现在她视线里的叶峋很快让陈颖微的心跌到谷底,那个多年以来一直在她记忆里固执不肯去的少年,不复从前,他面容冷峻,态度疏远,看她的眼神与陌生人无异。但是陈颖微还是满含欢喜地站起来,迎向叶峋:“阿峋。”
“坐。”叶峋点点头,很是绅士地请陈颖微先坐下。
陈颖微却怔怔然不知该怎么才好,叶峋的脸上固然有笑意,不过却是客套的,客套得令她如坠冰窟:“阿峋,我……”
“颖微,恭喜学成归国。”叶峋继续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与礼仪,但接下来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足够让人体无完肤:“不过,以后不要再到秘书台开玩笑了,我怕她会跟闹脾气。”
瞬间,陈颖微脸上血色褪去,纵是擦着淡淡浅浅一层腮红,也遮盖不了苍白的脸色:“你,你有心爱的人了?”
就算心中已只能容纳得下一个宋良辰,曾经的回忆也并不虚假,陈颖微这样,叶峋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半缕不忍。但他没有选择放软语气,太过斩钉截铁固然伤人,但只是暂时的,给她希望,让她以为还有可能,那才是真正的残忍。他光与宋良辰就够耗神,对于其他的,快刀斩乱马才是最稳妥的作法:“是,她是我将与之相伴一生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生变。”
当时年少,又太长时间没有见过,是好放下的。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一见钟情的天雷勾动地火,而是悄无声息的细水长流,令人溺毙其中不自知。
叶峋还要赶飞机,所以并没有多待,陈颖微既然不再开口,他便客客气气地告辞。直到叶峋站起来时,才听到陈颖微开口问他:“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你不必知道。”叶峋离开的脚步半分不曾停顿,哪怕陈颖微再无威胁,他也不能容许任何人任何事多给宋良辰添烦恼。除他这桩烦恼外,这世上所有烦恼事,他都一力挡去,更何况是因他而产生的烦恼。
陈颖微眼睁睁看着叶峋离去,在记忆里从不曾褪色的缱绻少年,此刻在盛光如沐之中,褪色成一片苍白。陈颖微死死抿唇,既没出声相留,也不容许自己哽咽,甚至是流泪。在陈颖微的观念里,眼泪只属于失败者,而她不想就此成为失败者,她不甘于从此死心,更不甘于在数年的期待与思念之后,将她渴望的最美好的拱手让人。
“蕴楚,你是不是和阿峋的妹妹很要好?”
“是啊,怎么了?”
“我想见见她,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我打电话问问,颖微姐怎么忽然想见良辰?”
陈颖微随便托了个借口,只要陈蕴楚替她问问宋良辰什么时候方便,既然长达八年的时间她都等了,自不惧再慢慢等些日子。
接到陈蕴楚的电话,宋良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消息传达出去是一回事,要她亲手把人推进坑里是另一回事。她不愿意见陈颖微,她怕自己忍不住利用陈颖微的一片痴心:“病了,在琴山别墅呢,现在爷爷也不能放我出门,等我养好了,爷爷肯放我出来时再约行吗?”
“你也会生病,打不倒的宋小虫居然也生病,真稀奇。严重不严重,要不要我带点鲜花水果点心来探你。”陈蕴楚忍不住笑起来。
“我也是*凡胎,当然会生病,不严重,就是发烧后有点浑身使不上劲。你要上课就不用来了,过几天我就生龙活虎地回学校,到时候再找你去。”宋良辰说着想了想,接着道:“你堂姐也等我好了再说,你看行吗?”
“当然是养好身体再说,我堂姐已经打算入职舞蹈学院,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聊。”陈蕴楚说着挂上电话跟陈颖微说了一声。
陈颖微得到答复后在酒店里独坐一个多小时,才整理行李回家,她已经作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这世上,总有些人为爱成魔,为爱痴狂,前者如叶峋,后者如陈颖微。他们或朝霞白露,很快消逝在岁月这条河流里,或如日月山川,恒久矗立,移不开,遮不住,挡不了。
他们,惯于给他人的生活带去波澜,且从不管如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