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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客栈,随要要了些饮食,吃罢也就上床安歇了,这一觉从傍晚时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在客栈中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老不死李焕文的消息,林沐风便想起张风让给他姐姐带信的事儿。
从包裹里掏出张风的信函,之见封面的背面写着几行字---“先生:我姐姐寄居在上元门狮子胡同武定侯府我姑母所处,我姐名为张颖,玉佩为凭,烦劳先生代为转交我姐。”
只扫了一眼,林沐风轰然一声,头都大了----武定侯府?武定侯这不是大明朝开国功臣之一的郭英吗?我的老天,这张家的后台居然是武定侯郭英!他之前隐隐觉得来自京城的张大有来头不小,但也绝对没有想到他居然与郭英这样一个大人物有瓜葛,太意外了。有这样一个靠山,张家兄弟何以沦落至此?一想起张风跟着自己学制瓷,林沐风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暗骂,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居然都隐瞒得密不透风,我日!
打听明白方向,林沐风一路走到了上元门外的狮子胡同。这是一条幽长的胡同,胡同里只有一座巨大的府邸,那便是武定侯府。两只硕大的石狮子威武地立在门前,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之顶高悬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敕建武定侯府。数名持刀侍卫分列两侧,说不尽的威严。
林沐风犹豫着来到门前,向气势磅礴的侯府望了一眼,心里暗道,王侯之府邸果然是气势不凡哪!心里正在思量,这张风的姑母到底是武定侯府的什么人呢?难道是武定侯夫人?
一个侍卫瞥见了探头探脑的林沐风,冷喝一声,“何人,胆敢在侯府前四处张望?活腻歪了吗?”
林沐风赶紧上前拱手施礼。笑道,“侍卫大哥,在下林沐风来自山东青州府,特此来侯府送一封信。”
听说是来送信的,侍卫脸色和缓了一些,朗声道,“信送于何人?”
林沐风低低道,“是一位叫张颖的小姐!”
“表小姐?”侍卫一惊,冷厉的双眼顿时在林沐风身上打起了转转。
“侍卫大人。麻烦代为转交。”林沐风从怀里掏出张风地信函,递了过去。
侍卫扫了一眼,急急进府去了。林沐风淡淡一笑。又向其他几个侍卫拱了拱手,“在下信已经送到,告辞了。”
林沐风悠悠荡荡,出了狮子胡同。向来路行去。没走多远。方才那个侍卫快步跑来,远远呼道,“公子请留步!”
林沐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是林公子吧?我家侯爷夫人有请!请随我来。”侍卫比之前客气了很多。
林沐风本来想把信送到就溜之大吉的,但人家找了上来,没奈何只得跟着侍卫回返进了侯府。果然是一进侯门深似海啊,层层叠叠交错的回廊,房舍无数皆雕梁画柱,一条悠长的小道一直通向重重的宅院。每隔一进院落便有一道淡红色的拱门,府中丫鬟侍女家丁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个个面色恭谨,脚步匆忙。
林沐风跟在侍卫一路向里行去,也已经记不得进了几重院落了。反正在一重大院落里的一间宽大的花厅门口停下了脚步。侍卫微笑回头。“公子请稍等,在下进去通禀!”
没多时。侍卫出门来向林沐风拱手道,“公子随我进去面见侯爷夫人……在下提醒公子,这侯府可不比一般,见了侯爷夫人你切莫失了礼数!”
林沐风淡然点点头,心道这早知道送封信这么麻烦,他就不来了,拜托老不死李焕文派人来送就是了。进了花厅,里面的豪华陈设就不用提了,主位上地太师椅上,一个面目和善服饰华贵面色端庄的老妇人端坐其上,身后站立着几个花枝招展的侍女。
侍卫向林沐风使了个眼色,林沐风也不敢怠慢,上前大礼跪拜,毕竟这是侯爷夫人,朝廷地一品诰命夫人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布衣百姓,尽管是个秀才。
“山东青州府生员林沐风拜见侯爷夫人!”林沐风跪伏在地。
“林公子请起。”侯爷夫人(也就是张风的姑母张氏)和气地一笑,微微摆了摆手,“老身虽然人在京城,但这几日也听侯爷说起过你的大名,一个秀才被皇上圣旨召入京城面圣,你可是大明朝地头一位啊!”
“不敢!”林沐风施礼后起身站在了一旁。
“林公子,老身那苦命地侄儿可好?年前,大有侄儿来信说,阿风与公子你投缘,拜你为师,跟你居住在山东,老身这心里惦念,正要想过些日子派人去山东探望一番呢……”张氏夫人缓缓起身,眼圈都有些发红。
“回老夫人的话,阿风很好,沐风当他是自家兄弟。”林沐风不能多言,只是她问一句答一句,也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惹下无谓的祸端。
“老身替我那亡故的兄嫂谢谢公子的照拂之情了。当年,大有本是京官,但不慎牵连到傅友德一案中,被皇上下诏罢官,如果不是侯爷从中求情,大有已经被流放三千里了。一个四品翰林学士,被下放到一个边荒之地做巡检,哎……”张氏夫人叹息着,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继续缓缓道,“阿风性子有些放荡不羁,受不了侯府的规矩,执意要跟大有去山东,老身也只得任由他去了……这些日子来,老身与颖儿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他。”
傅友德?林沐风听了心里一动,又是一个大明朝的开国功臣名将,战功赫赫。前些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六年,因为触怒朱元璋被赐死。至于张大有是怎么牵连进来的,林沐风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想来如果没有郭英地“庇护”,按照朱元璋那性子。杀了他都有可能。
张氏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往事,林沐风微笑着坐在下首恭听着。一个侍女从内室出来,伏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张氏夫人微笑着,“林公子,我那颖儿有封信,要托你转给阿风。”说完,点头示意,一个侍女上前递给了林沐风一封信函,林沐风扫了一眼。字迹清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便点点头放入了怀中。
“老夫人,沐风这就告辞了!”林沐风起身施礼。
张氏夫人愣了一下。笑道,“林公子,这就要走了吗?老身还想留公子在府中用饭呢。”
“多谢老夫人了,沐风还要在客栈中等候皇上传召。就不敢久留了。老夫人和小姐的惦念之情,沐风回到山东后一定转告阿风,适当的时候,我会派人送他进京探望老夫人的。”“也好,老身就不强留公子了。”张氏夫人念在林沐风照顾张风的情分上,居然起身相送。
“夫人,听说阿风让人捎信来了?”一个朗朗地声音传了进来,郭英一身红袍大踏步走了进来。
林沐风一惊,扫了郭英一眼。四旬左右地年纪,相貌清朗,浑身上下投射着一股子淡淡的杀气和威严,果然是久经沙场地将军!
“这位是?”郭英微笑着打量着林沐风。
“林沐风拜见武定侯爷!”林沐风没奈何,只得再次跪拜在地。
“侯爷。这便是林家公子。阿风就在他的府中,是他的学生。”张氏夫人热情地介绍道。“林公子不必多礼,也不要拘束。我家侯爷人很和气,呵呵!”
“林沐风?”郭英低低说了一句,马上眼前一亮,眼中闪过一丝奇色,问道,“可是皇上下旨传召的那位能文能武的益都生员林沐风?可是昨日夺得金陵诗会文魁之名的林沐风?”
林沐风微微一笑,“回侯爷的话,正是小可。”
郭英哈哈大笑,“免礼请起。果然是名不虚传,本侯刚刚听说,昨日金陵诗会有位山东秀才拿了文魁,受了皇太孙殿下地玉佩,没想到居然是你。阿风能跟在你这样的奇才身边,本侯也放心了。有了你的调教,也省地这小子一天到晚顽劣不堪不学无术。”
林沐风起身恭谨地一笑。
郭英在厅中走了几步,突然回身道,“林公子,本侯有一事相求,可否?”
林沐风连道不敢,“侯爷请吩咐就是。”
“这样,再过几日就是我那妹子宁妃娘娘的生辰了,我正愁着不知送她什么贺礼好。既然你这位大才子恰好来到我府中,本侯就请你写一幅字吧,这一届金陵诗会文魁的字幅一定非同凡俗,嘿嘿……”
林沐风为郭英写下了一首宋词人李清照的词,就再三告辞离去了。
他地身影刚刚消失在厅外,一个容颜绝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地绿衣少女转过屏风,走了出来,向郭英和张氏夫人深深一福,“颖儿见过姑父、姑母大人!”
“颖儿免礼,你来看看,这林沐风之字如何?”郭英笑道,他是一个武将和粗人,上阵杀敌是寻常事,但对这书画却一窍不通,林沐风的字他只是觉得好看而已,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张颖接过字幅,默念着,“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张颖苍白的俏脸渐渐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幽幽道,“姑父,姑母大人,此人书法当真是妙极,即大开大合狂放不羁,又行云流水浑然一体。更可贵的是,他在这字里行间,用圆润的笔法将易安居士的婉约与哀伤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想必,也是一个识得易安居士才情和词意的人儿……”
张颖似是触景生情,有些悲己自怜,手扶胸口干咳了几声,面色更加的苍白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颖儿说好,那自就是好了。”郭英笑道,但看着张颖那张苍白地面容,又有些担忧道,“颖儿,你的身子可是越来越赢弱了,你别一天到晚在躲在闺房里吟诵那些唧唧歪歪的诗句了,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陪陪你姑母说说话,你看看,你这身子弱的,才站这么一小会就受不住了……”
张颖幽幽一笑,“颖儿知道了。”
张氏夫人怜惜地拉起张颖的手,柔声道,“颖儿,风儿在信上怎么说?”
“姑母,阿风信上说,他在山东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挂念,这林家公子待他亲如兄弟,他在那边跟着林公子学文读书,也还小有所成呢,姑母,你看阿风这字,颖儿都不敢相信,这样一手清秀有力地字迹是出自阿风之手!”张颖脸上浮起欣慰地笑容,将张风的信递了过去。
张氏夫人边看边叹息着,“颖儿啊,过些年,等皇上怒气消了,再让你姑父安排一下,把你大哥调进京城来,再接回阿风,也好让你们兄妹三人团聚……老身也就对得起你们那死去地爹娘了。”
张颖脸色瞬间变得哀伤起来,眼圈一红,跪倒在地,“多谢姑母大人和姑父大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颖儿替大哥和小弟拜谢二老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动不动就摸眼泪,动不动就跪拜,快起来!”郭英皱了皱眉,“夫人,依我看,这林沐风将来前途无量,让阿风跟着他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夫人你可知道,今年的金陵诗会与往年有何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