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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梁文宽,家住云贵高原白化自治州明隆县龙家寨,生于1985年9月。
六岁那年,我忽遭家变。先是我哥梁文武吵着要去少林寺学武,被我爸一棍打出家门,后是我爸得了精神病,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接着又是我妈抛夫弃子音信全无……
好在那时我有一个老舅在湖南做生意,发了笔横财,于是将我接过去养。
转眼到了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时,我刚好大学毕业,在湖南一家地方电视台实习。
台里的男同志不多,碰巧台长又是那种比较会怜香惜玉的老头,所以赶赴灾区做现场采访的重担,就落在了我们这些实习生的肩膀上。我是编导,建国是记者,摄像师叫小段。其中建国小我两岁,我时常叫他小弟。至于小段,跟我其实不怎么熟。
原本以为,我和建国他们会在电视台待一辈子。然而……
一件事突然让我们分道扬镳。这件事和我们在汶川地震现场遇到的一支救援队有关。
时至今日,刚到达汶川时的情景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
——淫雨霏霏,满目苍夷。刚开始小段一个劲地拍,后来我看四周惨不忍睹,就把小段骂了一顿,自己带着建国挽起衣袖加入救援队。我们刚开始加入的,是湖南和贵州那边过来的爱心联盟。到了后来,因为临时组建的救援队越来越多,大家见人便救,逐渐乱了。
途中台长通过省台的直播车打来电话找小段,小段又跑到一堆废墟前找我们,急着要镜头画面。“文宽,建国,刚才台长又来电话了……”小段哭丧着脸。
建国瞪了小段一眼:“你还真打算窝在那儿一辈子?你自己看!”
建国说完把小段推到几个遇难者的跟前,吼着:“你拍啊?”
小段灰溜溜埋着头,一言不发。
见状,我只好过去说:“建国,别责怪小段了,谁叫咱们吃这碗饭。早上我刚听说,山体滑坡,把河流给阻断了,出现堰塞湖。不如咱们过去拍些画面,写个稿子!”
我的意思是,台长真想要前线报道的话,咱们只能给他救援进展方面的东西。
当我们翻山越岭,来到堰塞湖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在一个山坳里,建国突然将我们叫住,指着对岸的山脊:“你看,那些人……”
“了不起!这种时候,竟然还敢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我惊叹。
小段说:“要不,咱们过去采访一下他们?”
我点头同意,眼看着那些人像壁虎一样从滑坡上面下来,我觉得至少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三人扛着设备一路小跑,半个小时候,开始在堰塞湖的湖畔与他们碰面。
一面小旗子,上面写着“川山救援队”五个大字。
尽管夜幕即将降临,荒野之处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时不时有石头滚落的嘎嘣声。但川山救援队的人,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正在搭建夜宿帐篷。
为首的是两个身穿军大衣的男子,一个长得虎头虎脑,浑身肌肉,有点像甄子丹。另外一人块头很大,光着脑袋,头顶平平的,就像被人用刀削了一半。
这两人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同样披着军大衣的女子。黄头发,黑色紧身裤。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身强体健的汉子。
在这群汉子当中,有一人年龄明显大很多,大概五六十岁左右。嘴唇薄薄的,留着一点儿胡须。见小段正在架摄像机,年长的这人就过来,伸一只手将摄像机的镜头盖盖上,对着我们微微一笑,平静地说:“特殊任务,拒绝采访,几位请回!”
小段正准备说点什么,那个只有半个脑袋的家伙就过来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用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大伙。
年长的见了,悻悻跑一边去了。
我隐隐感觉情况不对,忙叫小段撤了摄像机,把器材先装好,在一旁静观其变。
没过多久,那群汉子已经背着氧气瓶,相继跳进湖里去了。
见我们没有离开的打算,那女的将年长的叫过去,和他交谈一番。没多久,年长的便朝我们走来,同时尬尴地笑了笑:“这儿正在执行特殊任务,请你们遵守国家保密法,不要对外公布为好。不然,惹下什么麻烦,我怕你们当担不起!刚才领导已经说了,你们若是真想报道,等回了县城再说。明早咱们会回县城参与救援,小兄弟,到时候再见!”
老者的话,我已经听出是在下逐客令。建国和小段都在看我,让我定夺。
我一挥手,带着建国他们就走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阴阳怪气的,不是官方就是黑道。
咱们只是地方电视台的小记者,而且还是实习记者。
麻烦的事自然没必要惹上。作为媒体人,只要不闲着,就不怕没新闻。
当晚凌晨十二点左右,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县城。刚回来,小段就带着我们去广场找帐篷睡。
到了临时安置点,和几个学生住在一起,刚好可以采访他们。
录制完了,也就睡了。就建国晚上睡不着,时不时在呻吟。
我爬起来一看,发现他的脚脖子明显被乱石划破了。
熬了一夜,第二天我们一边参与救援,一边四处寻找川山救援队的旗帜。
作为一个媒体人,我总感觉这支救援队背后大有文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傍晚的时候,我们总算在另外一个安置点遇上了那群人。
这次,穿军大衣的三人不见了,就只有那群身强力健的汉子。
见到我们,年长的叼着个烟斗,微笑着问我抽不抽烟,我摇了摇头。
“你们都是小娃娃,小娃娃好奇心强,这是可以理解的。我叫老铁头,来自川山铁路局。你们若是想要写新闻,我可以讲讲大伙的故事给你们听!”
老铁头说完,磕了磕烟斗,挥手把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叫过来。
“这位叫鬼蚂蚱,这位叫柱子。他们都是川山铁路的隧道工。我是他们的老班长!咱们这次,一共来了十七个,加上上级派来指导咱们的那三人……”
我有点疑惑不解:“你们铁路线,也是归军队管的吗?”
老铁头皱了一下眉头:“他们么……大领导,都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你们的新闻稿里面,万万不能出现他们,这是有规矩的……鬼蚂蚱,你来跟这几位小兄弟谈谈,这次你出来参加救援的感受吧!还有柱子,你老婆下个月不是快生了吗?”
鬼蚂蚱显得有点难为情的样子:“班长,这个话,啷个说嘛!”
“你就说,昨晚你疏通河道的事……”
“河道……那是相当危险,在水下,最担心的就是氧气瓶被滚落的石头砸坏!”
就这样,和鬼蚂蚱,还有柱子聊了大半天。
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隧道工参与救援的优势在哪,还有柱子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听到他在抢险一线,是什么心情等等,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聊完了,任务也完成了。老铁头就说,天亮了跟他们一起行动。
后面的事,一切正常。直到震后第七天,川山救援队打算撤离的时候,这伙人与我之间,才发生了一件无巧不成书的事。那晚天气逐渐转好,压力也没之前大了。晚上躺在救援车里面,仰望夜空,我才情不自禁想起我那卧病在床的老爹,并从钱包里面摸出他的照片。
就在我一个人心神不宁的时候,老铁头突然看着我的眼睛发呆。
他从我的手上接过我父亲的照片,表情无比惊讶。
“你……你是梁有鱼的儿子?”老铁头指着照片问我,情绪无比激动。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老铁头:“你……认识我父亲?”
老铁头抚摸着我父亲的照片,旋即微笑:“认识!认识!以前高炮部队的,还一起打过越南。你父亲在昆明,我们在蒙自……呵!我一看你的眼神,就觉得眼熟,有好感。不然!怎么会愿意接受你们的采访……当时,还有个军医,叫李文才!”
听到李文才这三个字,我也觉得无比欣喜:“原来,你还认识李军医!”
“认得!认得!他和你父亲的关系最好,跟我不怎么熟……那会儿我最小!侄儿,你这双眼睛,可是世上少有。当年很多人都这么对你父亲说,你这眼睛,是家族遗传吧?”
我摸了摸眼皮,难为情地回答:“医生也这么说过……”
“嗯!夜里能看见东西吧?是不是白天太阳光强烈的时候,会感到不舒服?”
“是啊!叔,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惊讶地看着老铁头。
老铁头笑:“跟梁兄弟的一样啊……”
说到这,老铁头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沉声说:“不过,侄儿,你以后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起,你是梁有鱼的儿子!因为你父亲……在组织上犯过错误……”
我疑惑不解:“我父亲,在组织上,犯过错误?”
“嗯!说了对你不利,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此外,也千万不要对人说起,我跟你父亲认识。各种原因,等以后事情到了一定阶段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
说到这儿,老铁头轻脚轻手回自己的帐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