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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秦锦绣和方正早早便去探望了木夫人。
卧室里的门窗都敞开着，娇艳的花瓣上还挂着颗颗晶莹的水珠，高大的屏风已经被移走，清冷高贵的木夫人半倚在百蝶长枕上，如墨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朵粉嫩的芍药花。
木大人说得果然没错，身患绝症的木夫人显然康健了许多，虽然一动不动，但浑身都绽放着水盈盈的光彩。
机灵的丫鬟春晓见秦锦绣和方正前来，忙恭敬的见礼，“方大人，秦仵作，老爷一早给夫人描过眉之后，便去上朝了，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小心侍奉两位大人。”
描眉？秦锦绣看了看木夫人又细又长的柳眉，无意间拂过额头，记得数月前，刚刚穿越而来时，方正也曾经为自己穿衣、绾发、描眉……
而如今，柳眉依然弯弯，但心境却是不同了。
秦锦绣鼻间酸涩，稍稍转过身子，不愿意让方正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方正却似乎看穿了秦锦绣的心思，怔怔地走向秦锦绣，好想将她拥入怀中说声：对不起。
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世，方正蓦然间止住了脚步，沉重地低下了头。
“二位大人。”丫鬟春晓见秦锦绣和方正神色恍惚不定，迟疑地说道：“二位大人，可有……”
“没……”秦锦绣忙稳了稳心神，挺直了腰板，“没什么，我们是来探望木夫人的。”
“不错，我们是来探望木夫人的。”方正也随声艰难地回应。
“二位大人请上坐，我去倒茶。”春晓麻利地走入内室。
屋内陷入了暂时的寂静。
秦锦绣紧紧盯着床榻之上的木夫人。
此时的木夫人宛如是尘封百年的少女，娇媚无言，但时间丝毫没有在她美艳的脸颊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拥有青春靓丽的容颜。
想来木大人也是极其用心的。
俏丽的秦锦绣缓缓走到木夫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像是对待一岁的婴儿，轻柔地说：“你好，我是秦仵作。”
话音刚落，半倚在百蝶长枕上木夫人，似乎听懂了秦锦绣的话语，眼球微微动了一下。
“木夫人？”秦锦绣喜出望外，激动地说道：“看来木夫人的神志还是很清楚的，真是太好了。”
方正迟疑地看向木夫人，又转向兴高采烈的秦锦绣，压低声音道：“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沟通，对话了。”秦锦绣大胆地回答，“只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最好的方法。”
秦锦绣坦言：“渐冻人不能动，又不能说，唯一可以与其他人沟通的只有眼神，但要用寻常手段锁住眼神，也是很难的。”
秦锦绣非常苦恼，古代的科学技术太过落后，若是霍金生活在这个年代，估计也只能碌碌无为，平庸一生了。
“锁住眼神，沟通？”方正喃喃自语，忽然眸光一闪，“我有办法。”
“哦？”秦锦绣疑惑不解地扑棱着大眼睛。
“《千字文》。”方正朗朗而语。
“对啊，《千字文》，我怎么没想到呢？”秦锦绣重重拍过自己的脑袋。
“《千字文》？”丫鬟春晓端着温热的茶盏走了出来，刚好听到秦锦绣和方正的对话。
“对，我急需一本《千字文》。”秦锦绣微笑着说。
“好，我去找。”机灵的春晓迈过卧室的门槛。
一炷香的工夫，风风火火的春晓气便喘吁吁地跑回来，“哎呀，府上根本没有《千字文》。”
“没有？”秦锦绣瘪住了嘴，“京城县衙也太穷了，连《千字文》都没有。”
“让秦仵作见笑了，府上都是一些大家名仕的孤本和古典，真的没有《千字文》。”春晓羞愧地低下头。
“呃。”秦锦绣更是欲哭无泪，艾玛，差点忘记了，《千字文》是寻常小孩子开蒙读书时用的，木大人学富五车，哪能珍藏《千字文》呢？
方正苦笑摇头，“别为难她了，等午后闲暇时，我写一本《千字文》就行了。”
“好吧。”秦锦绣不甘心地吧嗒吧嗒小嘴，“反正，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木夫人还需要慢慢调理身子，我再给木夫人开个药方，待三、五日之后，再进行下一疗程的康复治疗。”
“康复治疗？秦仵作真是见多识广，令人钦佩。”春晓炙热的眼神看着秦锦绣，脸上浮现爱慕的神情，“这次多亏了秦仵作和方大人，我家夫人才逃过一劫。”
迎过春晓含情脉脉的眼神，秦锦绣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好方正及时解围，秦锦绣才匆匆落荒而逃。
两人刚绕过高大的梧桐树，便见到前来的姜虎。
“方大人，秦仵作。”姜虎拱起双手。
“姜捕快。”方正和秦锦绣缓缓回礼。
姜虎声音洪亮地说：“属下已经准备好所有物件，待到天黑，就可以去乱坟岗了。”
“好，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条重要线索。”秦锦绣信心满满。
方正的心中却隐隐不安，因为前方依然是迷雾重重。
两人熬了炎炎烈日，终于到了日落时分，趁着风高夜重，秦锦绣和方正在姜虎的引领下，走出京城，在处处杂乱的荒草中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一处无名的坟头前。
“这是……？”秦锦绣眼神幽幽地盯着坟包上长满的狗尾巴草。
“对，就是这里。”姜虎十分笃定地回答。
“这里无名坟地太多了，姜捕快为何如此确定？”方正伴着几分迟疑的口吻。
姜虎忙提高手中的灯笼，仔细解释，“方大人有所不知，早在一年前，草草掩埋女尸的时候，同时下葬的，还有一位来自异乡，因病去世的老妪，那名老妪就埋在女尸的左边，她的后人还算有些良心，给立了块浸过猪油的木牌，上面写着姜氏。”
姜虎俯身而下，拨了拨茂密的杂草，“瞧，就是这块牌子，因为和我同姓，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秦锦绣和方正好奇地看了过去，左边破旧的墓碑上果然刻着模糊的字样，依稀可以看出姜氏两个字。
方正欣慰的称赞道：“姜捕快真是尽职尽责之人。”
“是呀，姜捕快不仅尽职尽责，还是细心之人。”秦锦绣也发自内心地为姜虎竖起了大拇指，“若不是姜捕快当时留意，今夜就是累死我们，也找不到一年前的无名坟。”
“嘿嘿，方大人和秦仵作夸奖了。”姜虎咧着嘴，“我当时哪会想到，还有今日的事情，不过是赶巧了。”
“那我们就干活吧。”秦锦绣盯着小坟包，发出闪亮的光芒。
方正和姜虎也互相对视一眼，开始埋头苦干。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挖出了一具*严重的女尸，女尸身上的血肉已经基本不在，只露出阴冷的白骨，上面爬满了无数的蝼蚁，散发出阵阵腥臭的味道。
姜虎一边扇动着手臂，一边捂住口鼻，“尸体*的太严重了，这可怎么检验？”
“无妨，还是有办法的。”秦锦绣紧紧盯着女尸。
方正缓缓从怀中取出苍术、皂角放置在准备好的灯笼内，将其燃起，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浓重的药香。
可是姜虎却神色恍惚地后退了几步，显然被眼前恶心的一切所震慑。
“对了，那些死壁虎也同女尸埋在一起吗？”埋头苦干的秦锦绣微微抬起头。
“是，是的。”姜虎扫了一眼阴森的空墓穴，“不过，壁虎不同于女尸，恐怕早已经化在泥里了。”
“嗯，也对。”秦锦绣捏了一把从墓穴里挖出来的泥土，在鼻前嗅了嗅，自言自语道：“姜捕快说的有道理，不过壁虎属于冷血动物，身上和爪子均长着厚厚的鳞甲，这层鳞甲属于角化物质，一般来说，是非常抗氧化的。”
“抗氧化？”姜虎一头雾水。
方正配合着秦锦绣，将女尸周围的泥土装进取证袋，低声解释：“抗氧化就是不易*，或许泥土里还残留着那些死壁虎的痕迹。”
“哦。”姜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方大人和秦仵作果然是高人，用的法子也新奇。”
“哪有什么新奇，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秦锦绣小手一挥，展现出少有的谦虚。
方正惊讶地看向秦锦绣，埋头苦笑。
姜虎轻轻转过身，看着秦锦绣和方正整理好的尸骨，幽幽地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木大人已经差人将县衙后堂收拾干净，静候二位验尸。”
“好，事不宜迟，那我们就马上回县衙吧。”秦锦绣缓缓站立，取下素白的小口罩。
“好。”方正随声回应。
三人抬着沉甸甸的尸骨，回到京城县衙。
秦锦绣和方正马不停蹄地开始验尸。
按照老规矩，秦锦绣为主验官，方正负责记录和帮忙。
只见秦锦绣从取证箱内拿出皮尺，开始为女尸丈量身高。
“死者，女性，身高为五尺二寸。”秦锦绣一边收起皮尺，一边端起水瓢冲刷*的尸体，蛆虫和蝼蚁应水而下，一层层黑水顺着石床上的细孔缓缓流走。
十多瓢清水后，尸骨才露出原本的面目。
“比预想的要好得多。”秦锦绣满意地盯着乌黑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