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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啊…”
晨兮措不及防被余巧儿这么大力一甩,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人整个往后倒了去…。
春儿刚下小马车就看到晨兮要摔下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她来不及扶住晨兮只是把自己当成了肉垫扑到了晨兮要摔下去的位置。
“扑通”她一下扑到了地上,闭着眼等待着晨兮摔到她身上的钝痛…。
痛迟迟没有降临,她睁开眼看向了上方,看到一个相貌极其俊美的黑衣公子正搂住了晨兮的腰…
黑衣公子墨发如缎,光彩夺目,身姿修长,如松如竹!
他举手投足间集天地之精华,一对朗玉星眸望之如濯灵泉,仰之如沐清风;眉目朗朗,似含情而露威!
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步履轻快,翩若惊鸿。
他,步步生辉,衣袂无风而起,仿佛天外飞仙,漫漫人间。
这是人么?春儿痴痴地看着这黑衣公子,她这辈子还从来没看到这么英俊的公子过呢!
突然间她听到自家小姐平静淡然的声音:“多谢公子仗义伸手,小女子铭感于心,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放开小女子。”
黑衣美男本来救了晨兮就想松手的,可是见晨兮这般一说倒起了逗弄之心,狂傲道:“礼是什么?谁还敢说我不成?再说了你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也担心什么瓜田礼下么?”
晨兮只觉头上一群乌鸦飞过,没想到碰上个狂野的男子,可是这男子是可以不在乎名节,她得在乎啊?否则不但她丢人,还会连累林氏的。
她挣扎了一下却未挣脱黑衣美男的手,强笑道:“公子是人中之龙凤自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可是小女子却蒲柳之姿不敢挑战世俗的眼光,还请公子见谅。”
她想她都说成这样了,这个黑衣美男该放手了吧。
却不想黑衣美男古怪地笑了笑,那一笑顿时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让这明媚的日光也黯然失色,他一对星眸扫向了四周,可是明明这么清亮的眼却让那看戏的众人顿时感觉如冰刀刮过,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就在这里只听男子漫不经心道:“有什么的?大不小等你长大了我娶你便是了!”
娶你便是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轻慢?多么没有诚意?仿佛是看中了一件物品随意地买回去般!
这明明是一种污辱,是一种怠慢,偏偏有人却把这当成了一种荣耀,就如余巧儿,只见余巧儿脸色大变,看向晨兮的眼中充斥着嫉妒与怨恨。
晨兮勃然大怒,春儿更是从美色中清醒过来,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用这种口气对待小姐,简直是太可恶了!
她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向着两人奋力冲了过去,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那黑衣美男撞离晨兮的身边。
就在她快要冲到时,那黑衣男子突然唇间勾起了邪恶的笑,仿佛一缕风般飘然离开,而这时护主心切的春儿正好冲了过来,如一道箭般穿过了两人的空隙往墙上狠狠地撞去…
晨兮就在黑衣美男松开她时心中一喜,可是她还未及定下神时,却感觉一道强风从身边擦过,待她看清那风的来源时,顿时脸白如纸,急得回手一拉…
她的手虽快却哪及得上春儿不要命的护主之意?春儿已然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去了…。
“春儿!”晨兮凄厉地尖叫,身体一软差点瘫了过去,以春儿这般的力量只要撞到墙上是必死无疑!
这时只见黑衣美男脚下一动,一颗圆滚滚的石子踢到了春儿的脚下,春儿正好一脚踩在了上面脚下一滑,她张着手摆了几下,终于不能保持平衡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春儿…”晨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春儿的身边,扶起了春儿,急道:“春儿怎么样?可摔疼了?”
春儿拍了拍身上的土,憨厚的笑道:“没有,没有,幸亏摔倒了没撞到墙。”
晨兮听了心中一气,对那黑衣男子怒道:“你明明可以免得春儿摔倒的,为什么不救她?”
男子勾了勾唇笑道:“我为什么要救她?一个丫环怎么值得我出手呢?摔死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你…”晨兮气得无话可说,她知道在这些贵族的眼里一个丫环的命跟一条狗没有区别,可是春儿不一样,春儿是她的姐妹,她怎么舍得让春儿受到一点的伤害呢?
眼见着晨兮与那男子要吵起来,春儿连忙道:“小姐,不碍事,奴婢没摔疼,说来幸亏这位公子呢。”
说完就要给那公子行礼。
被晨兮一把拉住没好气道:“他害你摔跤,你还谢他作什么?”
春儿尴尬地站在那里,她对这个美得如妖精的男人也没有好感,可是这男人一看就非同凡人,要是小姐得罪了这个贵人到时吃亏的还是小姐啊!
这时余巧儿扑了上来对晨兮抱歉道:“表妹,对不起,是我一时不小心,害得你差点摔倒,你不会怪我吧?”
就算是心里怪余巧儿,余巧儿都说到这份上了,晨兮还能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表姐也是无心的。”
余巧儿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借着跟晨兮说话接近这个黑衣美男的,所以只等晨兮说完她就目标明确的走到了那黑衣公子的面前,美目却含羞带怯地看向了那个黑衣公子,摆出一个最美的姿势行礼道:“公子,小女子余…”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黑衣男子的脸陡然一冷,也不管余巧儿多么的尴尬,多么的难堪,自顾自的甩袖而去。
余巧儿顿时呆如木鸡,从出生到现在她受过不少的苦,也遭过不少人的白眼,可是从来没有今天这般让她痛苦,让她难堪,让她难过,眼中雾气慢慢腾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如珠如玉的男子心会如此之狠?竟然在这大厅广众之下就这么不给她面子?
为什么他明明刚才跟晨兮有说有笑,甚至还调笑了数句,却对她冷眼以对?
难道她不美么?难道她还比不上晨兮这个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么?
她不是就比晨兮身份差了点么?她不就是没有晨兮有一个当将军的爹么?不就是有一个诗书传承世家的外祖么?除了这些晨兮哪一点比得上她?她比晨兮更聪明,更美丽,更有智慧,身材也更好,为什么这个男人就看不到她的好呢?
都是晨兮!要不是晨兮,这个男人一定会眼里只有她了!
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恨着晨兮过!
她慢慢地收回情绪,将对晨兮的怨恨都深锁在泪眼中。
面对着余巧儿泫然欲泣的样子,晨兮就算是再不喜欢余巧儿却也被那男子无礼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不禁生气道:“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余巧儿心一抖,就算是那男子给了她这么大的难堪,她都不愿意听到晨兮说那男子半点不好的话,她强笑了笑道:“这位公子乃人中龙凤,自然脾气古怪些,由此可见公子的品行也是极好的,不会被美色所迷惑。”
春儿听了差点吐了出来,暗中作了个鬼脸,这表小姐还真是不要脸,攀附人家公子也就罢了,还标榜自己是个美人。
晨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余巧儿,见余巧儿虽然神情里透着难堪,眉宇间却是春情荡漾…。
瞬间她就明白了,原来余巧儿对这男人一见钟情了!
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男子明显没把余巧儿放在眼里,余巧儿这么一厢情愿的恐怕前途多舜,将来有的苦头吃了。
她不动声色道:“表姐的脚没事么?”
经晨兮这么一提醒,余巧儿这才觉得脚踝之处隐隐作疼,想到刚才这位黑衣公子好象是进了司马府,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也进入司马府就可以碰到黑衣公子了?
顿时心中一喜,作出娇弱状道:“哎哟,我的脚…。我的脚好疼啊…”
晨兮心头一惊,这余巧儿可是跟着她出来的,要是伤了余巧儿,估计秦氏又饶不了她了。
于是道:“那咱们快进去,请司马老大夫帮你看看。”
“好,好…”余巧儿忙不迭的点头,可是才走一步发现脚踝处还真是疼,不禁埋怨道:“都是你,跟你说等丫环扶咱们再下马车,你偏不听,非要自己下来,这可好了吧?把我的脚给崴了,你可趁了心了?”
晨兮脸一冷,她跟司马神医约好的是辰时来司马府,而被秦氏这么一耽搁现在都已然快到已时了,她能不急么?
司马神医虽然不拘礼节,可这不代表他可以纵容他人不守时间啊!这不守时可不仅仅是个礼节问题,还有信义在里面了,也就是说不守时可以被人诟病成此人不守信义的。
不守信义之人一向为人所不齿的!
当下晨兮也不客气道:“既然表姐脚不方便,不如你慢慢地走,我与司马爷爷约的时间眼见着就要过了,我先进去拜见司马爷爷吧。”
余巧儿听了大急,她怎么能让晨兮先进去呢?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在门口就对晨兮似乎有了好感,要是再让晨兮先进去的话,那黑衣男子对晨兮感了兴趣那如何是好。?
不行,她绝不能让晨兮撇下她自己先进去。
于是咬了咬唇陪着笑道:“表妹可是生我气了?我也是无心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啊!”
晨兮摇了摇头道:“我真的没放心上,不过时间真的快过了,我先去可好?”
“不行。”余巧儿见晨兮似乎打定主意要甩了她,哪里肯干?连忙对金儿银儿怒斥道:“你们都是死人么?没看到时间不早了么?要是耽误了我们的时间小心剥了你们的皮!还不快来扶我?”
金儿银儿连忙一边一个扶着余巧儿,枝儿叶儿则一个在后面给余巧儿打扇子,一个不停的给余巧儿擦着汗。春儿则站在晨兮的身侧。
春儿见余巧儿一副仿佛公主出门的派头,扯了扯晨兮的衣袖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晨兮没奈何地摇了摇头,带着春儿快步往司马府里走去,只希望时间不晚!
这余巧儿想来是穷怕了,自从得了秦氏的宠爱后什么都喜欢摆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富家千金,出门必带四个大丫环来显示她卓越的身份,相对于余巧儿,晨兮就春儿一人随身在侧,倒显得寒碜了不少。
刚走到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他打量了余巧儿与晨兮一下后,立刻笑着迎向了晨兮,拱手道:“老奴方成,给杨大小姐请安了。”
晨兮连忙还了个礼笑道:“方叔客气了,晨兮上门叨唠给方叔添麻烦了。”
见晨兮态度谦和,果然是大家风范,方成满意的点了点笑道:“瞧大小姐说的,老爷早就等着大小姐呢,哪有什么叨唠之说?快随老奴进去吧。”
晨兮见方成虽然自称老奴,可是言行兴止却不象是奴仆的样子,对他更是尊敬了,连忙道:“不好意思,出门前祖母怕我失礼特意叫去交待一番,以至于晚了些,还请方叔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百善孝为先,就算是老爷也不能阻着你尽孝不是?”方成一点没有介意的样子,反而为晨兮开脱起来。
晨兮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待看向余巧儿时开始思量着怎么解释余巧儿的事。
方成也是个老成精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晨兮为难的样子?眼转向了余巧儿,看到余巧儿一脸傲然的表情眉头一皱道:“这位是…”
晨兮连忙道:“噢,这位是我的表姐,家祖母怕我年幼不知事,有意让我的表姐陪同前来,给司马爷爷添麻烦了,还请见谅。”
方成沉吟了一下后才道:“老爷只说请大小姐进去,并未说让旁人进去…。”
余巧儿听了一急道:“方管家,我与表妹是一起来的,我不能让表妹离开我的视线的。”
方成被余巧儿这般打断话本来就很不高兴,再听余巧儿这般着急倒仿佛怕司马府伤害晨兮似的,顿时更加不高兴了,眉头也皱得更深了,看向余巧儿的眼神也变得不善了。
晨兮当然知道方成是误会了,其实余巧儿哪是怕她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怕见不着那个黑衣美男而已。
于是对方成的抱歉道:“方叔,不好意思啊,表姐受了祖母的重托,怕辜负了祖母,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言语有失的。”
听了晨兮的话方成的脸色才微好,对余巧儿哼道:“同样的大家小姐,怎么就一点没有规矩?这样吧,你们先一起随我进去,等进了二门后我问过老爷再作定夺!”
方成对着余巧儿时连老奴也不称了,可见心里多不待见余巧儿。
余巧儿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没想到这司马府的一个管家也管轻视她!真是气死她了。
眼见着方成顾自往前走去也不再理她们,余巧儿眼珠一转拉了拉晨兮的衣袖轻道:“好歹咱们也是客人,他不过一个仆人竟然敢这么对待咱们,太过份了。”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方成能听到,这分明是说给方成听了。
晨兮头一晕,这余巧儿真是个不省心的,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这么胡说八道?以前还没觉得余巧儿是这么不懂事的人,怎么现在这么不知深浅?
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方管家,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严肃道:“表姐,这虽然是司马府,可司马爷爷到底是皇家血脉,这身边的人哪个是简单的?不说别的,你看方叔步履之间虎虎生威,言语之间威仪毕露,我敢断定他如果出入仕途,就算是封候拜相也是轻的,而他却偏偏愿意跟着司马爷爷甘于当一名默默无闻的管家,这种高风亮节,视荣华为粪土的风华,正是我辈之人推祟的清流傲骨啊,你我更该敬重才是!千万不能再信口胡言了。”
她的声音虽轻得不能再轻了,却不知道全被会武的方成听到了耳里,对晨兮更是多了一分的喜欢。
余巧儿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嘟道:“表妹,你过于夸张了吧?不过一个管家倒被你说得天花乱坠似的,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看富贵如云烟的人!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表姐!”晨兮压低声音恼怒道:“莫忘了这是司马府,不是你能信口开河的地方!你莫在害了杨府!”
这话不可谓不重了。
余巧儿一愣,从来晨兮对她都是笑脸相待的,甚至是讨好的,没想到竟然在他府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这让她一下又是尴尬又是愤怒,想到刚才那个黑衣美男对晨兮的另眼相待,更是怨恨上了晨兮。
她压制住了心中的气怒,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其实早就看不起我这个外来的人,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晨兮一阵气结,平日里看这个余巧儿还是挺聪明的,还知道用心思哄得秦氏高兴,怎么关键时候这么不分轻重呢?
春儿忍不住道:“表小姐,我家小姐对您的心怎么样,您自个摸着良心说说,这一入候门深似海,何况这还是王府,这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都会引起杀身之祸,小姐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倒怨恨上我家小姐了呢?”
余巧儿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个丫环也敢看不起我不成?”
晨兮一阵头疼,知道余巧儿虽然说现在过得比她还有大小姐的样子,但牛就是牛牵到哪都变不成马,余巧儿骨子里的小家子气是脱不了的,当下也不跟她多说,免得说得多错得多!
当下狠了狠心道:“表姐,你有什么不满咱们回杨府再说,在这里千万不能惹出什么事端来徒惹人笑话,到时别说老夫人无法保住你,就算是父亲出面也不能保住你,言尽于此,你惦量着办吧。”
说完也不再理余巧儿,顾自带着春儿快走几步。
余巧儿愣在了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时金儿扯了扯余巧儿的袖子道:“小姐,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有什么回杨府再说吧。”
余巧儿冷冷看了她一眼斥道:“这个我不懂么?还用你说?还不扶着我走?!真是有机会就偷懒的东西,也不知道外祖母怎么找到你们这四个懒丫头的。”
金儿呆了呆,银儿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余巧儿往前走去。
虽然说晨兮恼恨余巧儿的不懂事,但总是自己带她来的,不能真得不管她,所以一路走一路等,不过一段路因着余巧儿倒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好不容易走到了二门,方成转过头对余巧儿道:“余小姐,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余巧儿心里不满却也无话可说,遂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
方成对着晨兮却笑道:“杨大小姐快跟老奴走吧,老爷该等及了。”
晨兮只想着别惹司马神医生气,当下也不再顾及余巧儿,连忙笑道:“那烦劳方叔了。”
方成笑了笑也不跟晨兮客气率先走进了二门。
晨兮见方成这般气度,知道她猜想的都是对的了,前世她为太子妃时曾听太子说过他祖父辈有一个战神姓方,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隐了世了,她刚一见方成时,就直觉认定了这方成定然就是前世那声明远播威震八方的方战神!
这个战神跟她父亲杨大成这个战神是不可同日而语曰的!父亲杨大成是建功立业在国泰民安的基础上的,就算打了几回胜仗,也是得益于兵强马壮,身后粮草充实!
而这个方战神之所以威名远扬是因为他是开国的战将!他是跟着高祖打天下的,一手打下了这大辰的江山!
试问这样的战神与杨大成能是一回事么?
“哈哈,兮丫头,你来晚了。”司马老大夫见到晨兮后爽朗的大笑起来。
晨兮一阵惭愧,快步走了几步,行礼道:“兮儿惭愧让司马爷爷久等了。”
“哈哈,你既然称老夫一声爷爷,难道当爷爷的还跟小辈计较这些么?来,来,来,快别多礼了,坐下说话。”
“谢司马爷爷。”司马老大夫虽然客气,但晨兮却不能当福气,谨守本份的道了声谢后坐了下来。
刚一坐定才发现厅中还有一个男子,这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分明是刚才门口遇到了那个黑衣男子。
她把头一撇,只作未见,双目如水般看向了司马老大夫:“司马爷爷,不知道母亲的药方可开好了?”
司马老大夫听了故作不愉道:“你这丫头还没坐下就问药方,是不是不愿意多陪老夫啊?”
晨兮一下站了起来,诚惶诚恐道:“怎么会呢?自从一见司马爷爷兮儿就备感亲切,总想着多亲近呢,只是家母中毒多年,兮儿心中担忧,才有些急燥了,望司马爷爷见谅。”
“嘿嘿。”司马老大夫一手摸了摸胡须,一手指着晨兮道:“你这狡猾的小丫头,言不由衷的很!什么愿意跟我这老东西亲近,分明是哄老夫开心来着。”
晨兮急道:“司马爷爷,这是真的,这天下谁不知道司马爷爷医术无双,仁心一片,得司马爷爷妙手回春之人无数,都以见司马爷爷一面为荣,兮儿又怎么会例外呢?”
司马老大夫听着笑了起来道:“什么仁心一片,说得真好听,老夫外号要杀人名医,医人治人全凭喜好,不问正邪,哪来得世人景仰之说?好了,兮丫头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装了,你在杨府里过得胆战心惊天天戴着面具过日子,到了这里来可以放开心怀,不用拘瑾,以老夫与你外祖的交情,你就跟老夫亲孙女无异。”
晨兮还未开口,却见那黑衣美男站了起来,对司马老大夫道:“叔爷,想来是杨大小姐认为我是外人,所以不能畅所欲言,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司马老大夫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对,对,对,你说得对,许是你吓着人家小丫头了,快走,快走。”
黑衣美男也不在意,对着司马老大夫行了个礼后,扬长而去,经过晨兮身边时,似乎有意脚下一顿,把晨兮的心惊了惊。
所幸那男子并未说什么话,而是徒留一阵清幽淡香飘然而去。
等男子走后,司马老大夫才道:“兮丫头,你母亲的毒并无大碍,只要服了老夫的药不消半年就能调理得身体康健。”
晨兮听了大喜连忙道:“多谢司马爷爷了。”
司马老大夫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晨兮,眼底里的探究让晨兮不自禁的头皮发炸,这眼神仿佛要穿透她的肌肤看透她的本质,让她有种无以遁形的感觉。
她强笑了笑道:“司马爷爷这般盯着兮儿,可是兮儿身体不佳?”
司马老大夫这才收回了目光,赞道:“不错,不错,能对上老夫的眼光这么久毫不失态,而且能这么谈笑自如真是大器也。”
晨兮心头一松,装傻道:“司马爷爷的目光只是疼爱小辈的目光,兮儿怎么会失态呢?”
司马老大夫听了叹了口气道:“兮丫头,老夫刚才说过,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伪装,却没有必要在这里伪装,这里是你最放松的地方,你可以把这里当家。”
“家?”晨兮一愣,突然幽幽道:“如果把这里当家那兮儿更得战战兢兢了…”
她的话让司马老大夫心中一疼,竟然伸出了手对晨兮道:“来,到爷爷这里来。”
晨兮微微一愣,想了想走到了司马老大夫的身边。
司马老大夫抚着晨兮的头,有些动情道:“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你父亲这个混帐老夫是早有耳闻,只是老夫不能管杨家的事,也没有立场去管,如今倒有一个机会让你可以不再受杨府的气,你可愿意?”
晨兮脸猛得抬了起来,坚定道:“不愿意。”
“什么?你说不愿意?”司马老大夫失声道:“兮丫头你可知道你说什么?你难道不顾念你的母亲?不顾念你的弟弟?不顾念你的未来么?”
晨兮目光清明,坚毅果断道:“母亲兮儿会照顾好不让她再受一点的伤害,弟弟兮儿也会保护好,不让任何人对他不利,至于兮儿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兮儿不会任人摆布的!”
看着晨兮瘦小的身躯竟然蕴藏着这般决绝果敢的能量,他似乎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晨兮,半晌才道:“兮丫头,你可知道你拒绝了什么么?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晨兮淡然一笑道:“富贵本是双刃剑,伤人之时亦会伤已,而皇室更是无底的深渊,人人都道爬上险峰的高处能一览众山小,可以拥有睥睨天下的畅快,可是谁都知道在爬山的途中,稍有不慎就会跌下万丈深渊,甚至尸骨无存,那么兮儿觉得还不如走在平地,边走边看,入眼处亦是锦绣繁华,美不胜收呢。”
司马老大夫皱了皱眉道:“兮丫头,你是不是误会了?老夫并未让你与皇家有所联系。”
晨兮一愕道:“那是…”
“哈哈,老夫是想收你为关门弟子,让你跟着老夫学医术。”
晨兮心中一动,能跟司马老大夫学医术那是最好不过的,只要学得几分真传,那么杨府也不敢小瞧了她去,甚至会对她客气几分,可是司马老大夫毕竟是皇室中人,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九子夺嫡之事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就在这几年就要发生了,她跟司马老大夫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
她想了想,突然跪在了司马老大夫的面前。
司马老大夫以为她同意了,正高兴不已时,却听到晨兮道:“多谢司马爷爷的厚爱,只是兮儿任性了,辜负了司马爷爷的一片好意了。”
司马老大夫大异,奇怪道:“你说什么?你竟然不肯?”
连方成也诧异不已,这是世人求之而不得的事,而杨大小姐竟然给拒绝了,这太让他不可思议了。
晨兮镇定的点了点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君欲独善其身,恐时事不许,兮儿不能以杨府为搏,不能不顾母亲幼弟的平安,所以…”
“所以你不愿意?”司马老大夫不禁生气道:“哼,说什么杨府?你会把杨府放在心里么?你要是把杨府放在心里,就不会把你母亲喝的葛根草给你父亲喝了,就不会在你父亲的房里点那香了,更不会让那通房丫头喝那种毒了!”
晨兮脸色一白,低声道:“紫娟的毒不是兮儿下的,是二姨娘下的。”
言下之意却也是承认了她让杨大成中毒的事了,她知道这种事论毒瞒不过身为神医的司马老大夫,论事更瞒不过身为皇室血脉的司马老大夫,所以她只能承认,才显得她的诚意。
“哼,不是你下的?你敢说你不知道么?”
晨兮的头更低了,所以她看不到司马老大夫眼中的笑意。
“兮儿知道。”
“知道你可曾想过要救那丫头一命?”司马老大夫的声音更厉了。
晨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为什么?”
“这是她的心魔作祟,是她咎由自取,兮儿未曾给她下毒,未曾逼她作妾,她自己不自爱又怨得了谁?兮儿自认不是狠毒之人,却也不是什么救世祖,既然她执意要走这条路,兮儿又何必去救她?救得她一时,能救她一世么?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的,她自己都放弃自救了,兮儿又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说得好!哈哈哈,就凭你这种态度,这种手段,这番心计,这些智谋就深得老夫之心,老夫收你是收定了!”
晨兮愕然地抬起了头,傻傻的看着司马老大夫开怀大笑。
老大夫越笑越是大声,声音高亢洪亮又狂狷不已,豪放不已,最后竟然一声长啸直冲云宵…。
良久司马老大夫才停住了啸声,感慨道:“多少年了没有这么开心了,今日能见到兮丫头真是老大开怀,小林子真是生了个好外孙女啊!”
方成突然道:“老爷您可以抢过来当您自个的孙女!”
司马老大夫眼睛一瞪道:“老夫是这样的人么?”
方成一本正经道:“您这种事没少做!藏书房的书好些都是您抢来的。”
“你…”司马老大夫狠狠的瞪了眼方成,转眼对晨兮却慈祥地笑道:“兮丫头,别听他胡说,他这是败坏老夫的名誉呢。”
晨兮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讪笑道:“兮儿知道司马爷爷不是这样的人。”
“哈哈那是当然。”司马老大夫大笑,笑过之后看着晨兮小心翼翼道:“你愿意不愿意当老夫的孙女?”
那眼里的光就仿佛夜里的头狼,放射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晨兮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说的都说了,怎么这司马老大夫还要强人所难呢?
“哎,老夫知道你的顾虑,你认为老夫是皇室中人,一旦皇室有什么动荡,老夫定然会挺身而出是么?”
晨兮不说是也不是不是。
司马老大夫看了她一眼才一本正经道:“兮丫头,今日老夫就告诉你,皇室的事是皇室的事,老夫既然隐于闹世了,那么就与皇室一刀两断了,他们自去闹他们的,只要不是变天,只要这大辰皇室还是司马家的,老夫是绝对不会伸手管上一管的,老夫说的你可明白?”
晨兮听了心中大喜,她之所以不愿意与司马老大夫有所牵连,就怕到时皇室内变涉及到她,现在司马老大夫这般信誓旦旦的置身事外了,那她还犹豫什么?
可是她想到那黑衣男了,不禁又踌躇了:“可是您的这些亲戚总是会不停地来骚扰你吧?”
“你说是的小九么?”
“小九?”
“就是你刚才碰到的那个一身黑衣的娘娘腔!”
晨兮眨了眨眼不敢笑出声来,要是那个黑衣男子知道自己在司马老大夫是这形象非疯了不可,嘴里却道:“那位公子英气逼人。”
司马老大夫不以为然道:“什么英气?男人长得这么漂亮作什么?不是娘娘腔是什么?”
晨兮尴尬地看着司马老大夫不敢说一句话,这有辱皇子的话也就司马老大夫敢说,她是不敢应和的。不过她暗想,这司马老大夫为什么这么看不上人长得漂亮?是不是因为司马老大夫自个长得不英俊。
她不自禁的打量着司马老大夫,这年纪大的人怎么也看不出昔日的容颜了。看得她眼酸了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司马老大夫奇道:“你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
“啊…没什么!”
司马老大夫狐疑的看了眼晨兮,终究没有看出什么后才道:“小九是为了凤女来的,看老夫只是顺道,你不用在意。”
“凤女?”晨兮不禁失声而出,这凤女真是引动无数英豪啊。
“怎么?你知道?”
“是的,听说得凤女者得天下,所以听说大西北来了许多的英雄豪杰。”
“哼,一个女人就能成就他们的野心了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司马老大夫鄙夷的哼了声后道:“不说这些了,兮丫头你说老夫的提议怎么样啊?”
“什么提议?”晨兮调皮地一笑。
司马老大夫给了晨兮一个爆栗子道:“调皮。”
晨兮伸了伸舌头,才道:“好是好,只是兮儿不愿意让杨府的人知道跟着您学医。”
司马老大夫了然道:“你的顾虑的确很对,那帮子不要脸的东西要知道你被老夫收作关门弟子了,恐怕一个接一个的不情之请就得把你逼死了。”
说完眼不屑的看向了二门外。
晨兮一惊突然道:“对了,司马爷爷,兮儿的表姐还在二门外呢。”
司马老大夫撇了撇嘴道:“在便在呗!能进二门都是给她脸了,难道她还进大厅么?”
晨兮苦笑道:“巧儿表姐的腿扭了。”
“放心吧,你那表姐现在并不担心自己的脚,正在忙别的事呢。”
“别的事?”晨兮一头雾水,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哼。”司马老大夫的脸色更是不屑了。
晨兮也不敢多问。
这时司马老大夫道:“这样吧,你母亲的药方老夫虽然是写好了,但交给你却还是不放心,你虽然有药方,但这药却不经你手买入,这熬药之时却也不能不错眼珠子的看着,而杨府里估计要你母亲命的人也不是一个二个,老夫想来想去,不如老夫让人把药熬好,你天天来取,这样你也能跟着老夫学医,又能让你母亲吃到放心药,这一举两得的事,你看怎么样?”
晨兮大喜道:“这真是太好了,多谢司马爷爷。”
“哈哈哈。”司马老大夫大笑,对晨兮道:“还叫司马爷爷?”
“爷爷。”晨兮甜甜的叫了一声。
“好!”司马老大夫眉开眼笑地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了晨兮道:“给,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晨兮接过一看:“毒经”
“知道为什么我不先教你别的,先让你看毒经么?”
“知道。”晨兮感动的眨了眨眼:“是为了让我防患于未燃!”
“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司马老大夫又笑了起来,随后看了看时辰道:“你母亲的药也该煎好了,你快去取了,到家正好趁热给你母亲喝下。”
“是,多谢爷爷。”
“快去吧。”司马老大夫笑着目送她离去。
方成突然道:“老爷,你又抢了一个好好的女娃子!”
“去,这是抢么?”司马老大夫对着方成瞪了一眼道:“充其量也是拐!”
“这坑蒙拐骗老爷您都占全了!”方成一本正经道。
“去,皮痒了不是?”司马老大夫板着脸,可是想到得到了晨兮这么个孙女,顿时又开心地笑起来了。
方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嘟哝道:“有本事自己生一个孙女,拐来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呯”司马老大夫将手边的杯子朝着方成狠狠的砸了过去,怒道:“方成,你给我去守城门去、”
方成灵活地避开了茶杯,回道:“现在只有大门了。”
“你去守大门去!”司马老大夫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