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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跟着顾楷和柳兰娴一路沉闷地回到顾家切切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连又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去一趟宫里回来后就成了有婚约的人,婚约对象还是那个原本可能成为她妹夫的腹黑男主萧祁。
“爹爹娘亲,我想先去睡个觉。”兴许睡醒后会发现今天的一切只不过一场梦罢了。
连又晴迈着虚浮的脚步,神情恍惚,漂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衣服都没脱,直接闭眼、扑倒、睡觉。
顾楷不忍直视地挥手,一见到自己手上还拿着的圣旨,想手撕皇帝的心都有了,更不要说只是区区的一纸摆着好看的圣旨。
憋了一晚上的怒气没处发,他立刻两手握着圣旨往两端用力撕,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柳兰娴瞥了一眼没理他,到底为人臣子,再生气也知道有些事只能心里想想没人时说说,再怎么都是干不了的。
除非真的打算把两族所有族人的脑袋拎裤腰上,完全豁出命去,否则……
已下的圣旨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果然,顾楷手背暴起一股股可怕的青筋,使劲地用力,再使劲地用力,最终还是没撕了他看不顺眼的圣旨。
打开后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又看了一遍,颓然地把这份在马车上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圣旨往桌上一丢,无力地扑桌。
“云儿啊,都是爹没用啊!爹要是早知道皇上有把你嫁给齐王的想法,早知道他有这个可怕的想法,肯定早早地把你嫁出去啊!省得你嫁过去没一年就要守寡,我可怜的云儿啊,你为什么不是男儿身呢!”
顾楷是真的伤心,全大靖的人都知道白云寺主持当年亲自断命:齐王萧祁活不过二十五。白云寺主持大师是个神人,不轻易断言,一出口必定成真。
从某方面来说,这是齐王当年能在残酷的皇位之争中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呵,傻子才会选一个体弱多病风一吹摔一跤就得躺床上养个十来天下不了床,又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药罐子当皇帝。
如今神人说他家云儿是齐王命中贵人,不管这所谓的贵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的贵人,皇上太后的意思和态度都已经很明显:既然是贵人,那就成亲吧!都夫妻了,要贵也只能贵到自己家里去!
得了吧,真这么早嫁出去,你肯定舍不得!
亲眼见证过某人把自己选定的女婿名单嫌弃地一个个从头批到脚,狠狠地撕碎名字不解气还要扔地上踩几脚的行为,柳兰娴知道这就是口头上说说,真要他把女儿这么早嫁出去简直跟挖他心头肉似的。
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柳兰娴定定地看着窗外,温婉的眉眼染上几丝愁绪。
那个会扑进她怀里撒娇卖乖说甜话的小豆丁似乎还在眼前,那个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亲手捧到她面前的小姑娘似乎还在耳边说“娘,吃。”,而转眼间她就要把长大的女儿嫁出去了。
嫁给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短命鬼齐王呢?
没多久,得知消息的顾碧书也懵了。
姐姐要嫁给那个活不过二十五的齐王?
齐王今年二十四,只有一年好活,那不就意味着宠她爱她担心她连自己婚姻都不顾的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姐嫁过去一年后就要当寡妇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这一晚,顾府没几个人睡得安心,相反,得知自家女儿不会被祸害不需要急着嫁人的大臣夫人和小姐们都睡得相当安稳,确定赐婚定下贵人的皇上太后同样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相比之下,被无数人念叨的齐王萧祁则是站在嵌着硕大夜明珠亮如白昼的密室里,目光缱绻地看着画中的人儿,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画,骑马的、行走的、微笑的、生气的、男装的、女装的……或动或静、或喜或悲、或男或女,无一不是顾云忆,更准确点来说是占据顾云忆身体的连又晴。
辛成济画下最后一笔,把新鲜出炉的丹青挂在墙上。
怎么说他的画技也是大靖排名数一数二的,谁知如今他竟然沦落到为齐王画丹青,关键的是画来画去都是同一个人!齐王看不腻,他也已经画腻了啊!
他甚至没有闲工夫为自家定下名分的娘子画一张,要是以后这事被知道了,肯定得吃醋到他睡一个月书房不止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知道齐王为什么不亲自画,而是要他画的原因了。
辛成济看着画默默地点了点头,暗自在心底为自己高超的画技点了个赞。
虽然他好不容易混到年宴名单就只是为了好好地观察未来主母顺带画个画,不,反过来了。咳,不管如何,这张丹青确实画得不错。
画中的女子非常意外自己会主动接人的行为,脸上的诧异显而易见。被她接在怀里的男子则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揽住了女子的腰肢,正好把脸埋在女子的颈窝,只露出一个浅浅弧度的微笑。
就像是算计成功后的愉悦。
好吧,确实是算计。
辛成济低头看着自己作恶过的手,满脸无奈:“我这算不算是一手把顾小姐推入了齐王你这个火坑?”
他把大多数人心目中的话说了出来,整个大靖王朝敢正大光明当着齐王的面说这话的想来也只有他一个。
萧祁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画上,头也不回地道:“王妃什么反应?”
还没成亲呢,就叫起了王妃。
辛成济心说“齐王你真着急”,不过说到这个,他面上多了一分笑意:“王妃认为自己在做梦,回到家就睡觉去了,看起来接受能力相当好。”
听着叙述,萧祁的眼前好似就出现那个女子呆呆愣愣一如破庙里看见他吃下解毒丸时的模样,笑意中多了一分怀念,“不好,她能救我?”
“说的也是。”辛成济想起两次巧合的救命之恩,只能为老天爷叹一声好,“两次都在你性命临危之时,只能说是天意吧?天意让你命不该绝,天意让她碰巧遇见救了你,也许让主持说那话也没错。”
“当然,她就是我命中的贵人。”萧祁想起唯一一次正大光明抱她竟是故意设计的,第一次照面的场景不够完美,心下总觉得有些不爽,“准备好了?”
“都紧赶慢赶大半年了,能不准备好吗?放心,别说还有三个月,就算只有三天也不会委屈你的王妃。”辛成济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一向英明神武杀伐果断的齐王竟然在婚事上犹犹豫豫扭扭捏捏,说出去简直要被全大靖人民笑死。好吧,他们这些属下在暗自筹备婚礼之时,已经一个个惊得接了好几回下巴,手艺相当熟练了。
三天?萧祁抿了抿唇,隐隐有着懊恼,“三个月是有些长了,早知让钦天监选个最近的日子。”
那已经是最近的黄道吉日了好不好?
您是最好今晚娶进门是吧?
辛成济又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家齐王殿下是彻彻底底地栽在一个名为“顾云忆”的女子身上了。
即使这女子出入青楼、赌场、小倌馆弄坏名声,他们推波助澜闹得整个京城没有一家大户人家敢娶的地步,齐王还是不放心,非要用掉白云寺主持欠他的人情让他说下谎言早早把人娶进门才行。
不过,他怎么都没看出顾云忆到底哪点比顾碧书好了,也许……情人眼里出西施?
辛成济还在疑惑,眼里出西施的情人齐王殿下幽幽地迈开步子:“走吧。”
“去哪?”辛成济下意识地迈动脚步跟上。
“顾府。”
哈?
等等,他英明神武的齐王殿下莫非要做一回儿梁上君子夜探顾小姐的闺房吗?
辛成济风中凌乱了。
而被猜测的萧祁确确实实做了一回夜探闺阁的登徒子。
自从练武耳聪目明不少之后,睡觉很警醒的连又晴此刻却是蒙头大睡,连不速之客的闯入都没有惊动她一丝一毫,这一觉似是要睡到天昏地暗。
“怎衣服不脱就睡了。”
萧祁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从来没服侍过人只有被服侍份儿的他竟然动作熟练地仿佛演练过无数遍,扶起人,把连又晴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挂好,扶着她躺下,再度盖上被子。
期间,连又晴就像死猪一样任人摆弄,连哼唧一声都没有。
“药下太重了么?”睡得这么死,要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可就糟了。
萧祁微微皱眉,抬手抚了抚连又晴睡乱的发,从弯弯的眉,闭着的眼,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到红润的唇,黑眸一瞬间暗沉。
就是这张唇,在野外突发高烧意识不清时喂他苦得无法吞咽的药汁,明明她是那么怕苦。
就是这张唇,在破庙他被属下背叛背后中暗箭中毒命悬一线之时为他吸出毒血,明明她是那么谨慎。
看着牡丹被魏成历强抢,她明明不愿还能理智地控制自己不出手,却无法看他去死,一次次出手帮忙。
每一次她都忍着没有看他面具下的脸,每一次都在他清醒之前离开。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更激起他的*。
萧祁想着想着,眼里唇边都漫着无限的笑意,一低头,轻轻地碰在那张他想过无数遍的唇上,温柔地辗转,轻舔。
软软的,温温的,不知怎的,竟是尝出了一点甜味。
似破庙那夜的烤地瓜,他此前从未尝过这么粗制滥造的食物,只因她亲手做的,亲手喂的,便是生的,他也愿意吃。
岂料她的手艺很不错,第一次尝试,那味道竟然让他无法忘怀。
然而回京之后,府上再好的厨师也无法做出那样的味道。
后来,他明白,他惦记的不是那个最大最香最甜的地瓜,而是会做出这个选择的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不知道他的身份前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亲手为他洗手作羹汤喂他吃食,从来没有一个人明明那么怕麻烦还不顾姑娘的名声愿意冒着性命危险救他。
只有她,只有她顾云忆。
“顾云忆,你便是我萧祁此生唯一的妻。”
——这是萧祁对顾云忆许下的誓言。
即使此刻,被许誓的人正沉沉睡着,听不到,也感觉不到那个只一念便能倾覆朝野令天下动荡的男子满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