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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歌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露出些许尴尬的表情。
睿王和煜王及煜王妃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亦有所耳闻,此时见睿王明显一副找茬的模样,不由心里捏了把冷汗。
她微微转了头,目光暗暗朝公仪音和秦默瞥去。
却见二人一脸清冷的神情,似乎并未因睿王的到来而感到吃惊。
秦默抬眼,眼底微光稍泯,用一种寡淡的目光睨着宇文渊。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言清歌能感到有明显的火花碰撞迸出,眼皮子不由一跳。
两人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吧?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却见秦默微勾了唇角,声音凉淡如拂过而过的北风,缓缓吐出几个字,“这里有人坐。”眼底的温度似比周身的气温还要冷。
宇文渊脸色一黑,声音沉得能滴出墨来,“谁?”
他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地想询,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默定然不会拒绝他,却不想他却如此不留情面。
秦默还未出声,宇文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却刺耳的声音。
“我。”
言清歌心中一跳,抬起眼帘朝说话之人望去。
宇文渊亦是转了身,对来人怒目而视。
只见宇文澈已经换了一声墨色骑装,长眉微挑,眼中带了些许挑衅之意,曳了眼角看着宇文渊。
见宇文渊看过来,宇文澈勾起一抹佻达的笑意,双手一摊,“抱歉啊三皇兄,皇兄身边的这个位子我早就预定了,三皇兄还是另外找地方坐吧。”
说着,也不看宇文渊黑沉如墨的脸色,径直一掀袍角,在秦默身边坐了下来。
一落座,他又抬了头,目光在宇文渊身后垂首敛目而立的碧舒身上一打转,轻“呵”一声,慵懒开口道,“三皇兄这个侍女看着有几分面熟,我记得是叫碧舒罢?”
听到自己名字,碧舒神情未变,微微朝宇文澈一福身,“碧舒见过靖王殿下。”
“嗯。”宇文澈煞有介事地一点头,紧紧盯着碧舒,“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宇文渊没有出声,碧舒心中虽不情愿,却也只好缓缓抬了头。
宇文澈唇角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透亮的目光在碧舒面上又是一番流转,眸底似有琉璃光亮透出,“真是个标致的人儿。”说到这里,他微微拉长了声音,“难怪三皇兄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你。”
听到宇文澈这意有所指的话,宇文渊犀利的目光往他面上一瞟。
宇文澈却是扬了唇,朝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意,仿佛没有看到宇文渊眼中的阴鸷。
知道他有意惹怒自己,宇文渊暗暗运气压下心中的狂躁,阴冷的目光在秦默面上一扫,很快停留在公仪音面上。
他定定地看了公仪音一瞬,缓缓开口道,“本想来恭喜煜王妃怀孕之喜,不过现在看来,这里似乎并不欢迎本王。既如此,本王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宇文渊说完便垂了头,如毒蛇吐信一般寒凉的眸光在公仪音微隆的腹部一顿,冷“哼”一声,转身拂袖离去。
碧舒忙加快步伐跟上,临走时,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划。
公仪音抬眸,目光定在宇文渊和碧舒疾步离去的背影之上,心绪转得飞快。
这个碧舒,实在不是个善类。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结果”了她才是,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
宇文渊和碧舒一走,宇文澈抬头朝秦默和公仪音露齿一笑,面上露出几分自得的神色,“怎么样皇兄?多亏我来得是时候吧?”
秦默觑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眼中却似含着别的深意。
宇文渊眉头一皱,刚要发问,却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转头一看,却见言清歌正对着他怒目而视,不知为何,心中一虚。
方才他跟碧舒说得那几句话,不过是想膈应膈应宇文渊而已,谁知道这姑奶奶却听到了心里去。他心中发虚,面上却偏不认怂,轻咳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装作若无其事地朝言清歌看去,硬着嗓音道,“你看我作甚?”
言清歌冷哼一声,“靖王殿下可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怎么?这会又看上你皇兄的侍女了?”
“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我见谁了?爱谁了?”宇文澈眉梢一扬,不甘示弱地瞪着言清歌。
言清歌被他一呛,似想到了什么,脸刷地一下涌上大片红霞。
一侧的宇文潇本来只是在静静看戏,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漆黑的眸子一转,轻捂着嘴笑了起来,灵动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言清歌面上瞟去。
被她这么一看,言清歌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宇文澈愣愣地看着她二人的反应,忽然眸中一抹亮色闪过,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耳根处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公仪音看着宇文澈和言清歌羞涩和不自知的模样,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宇文澈打趣道,“阿澈,要不我同你换个位置吧?”
“不要!”公仪音话音刚落,言清歌和宇文澈同时叫出了声。见自己与对方如此异口同声,似乎又有几分懊恼,互瞪一眼,便别了头,谁都不再理对方。
公仪音轻笑两声,刚要说话,余光却瞟见入口处一阵骚动。
转头一瞧,原来是炎帝、元皇后和皇贵妃在宫婢内侍的簇拥下过来了,遂收了心思,没有再说话。
帝后和皇贵妃三人落了座,炎帝见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对着身后侯立着的内侍递了个颜色。
内侍会意,朝炎帝一鞠躬,转身看向最高处的两名内侍,那里,竖着一面大鼓。
两名内侍一点头,扬起鼓椎在鼓上一敲。
浑厚的鼓声顿时响彻在草原上空,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人群随着鼓声落定也跟着安静下来,安静地等着比赛的开始。
方才那内侍神情肃穆地开了口,“比赛现在开始!”
他一开口,公仪音不由微微一惊。因为这内侍看上去其貌不扬,声音确实务必浑厚,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一看便是个功力深厚的练家子。
似乎感受到公仪音的吃惊,身侧的言清歌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位是皇上贴身伺候的陈公公,是个大内高手。”
果然!
公仪音恍然地点了点头,听内侍继续往下说。
“第一轮,箭术马术比赛,男子组。第一组上场的有……”内侍缓缓念出了十个人的名字,公仪音看到他话音一落,高台上坐着的观众中便有人站了起来,想来是第一组上场之人。
“对了阿默,你方才的比赛规则似乎还没有说完?”她想起方才秦默因言清歌过来而没有说完的话,抬头看向他问道。
秦默点点头,“方才我所说的是第一轮的比赛。第一部分比赛结束后,男女各决出前二十名优胜者。这四十名优胜者才有资格进入第二轮的比赛。”
“第二轮比赛是什么?”
秦默抬目远眺,目光落在远处树木蔽天的密林中,“第二轮,是狩猎比赛。林中会放入各种野生动物,两个时辰之内,猎得最多野生动物的一男一女获胜。”
原来现在进行的第一轮比赛只是个资格赛。
方才那内侍念的十个名字公仪音并不认识,所以注意力也没有放到赛场上,而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
在高台上扫视一圈,忽然看到一人,目光不由定格住。
那是已经换了一身窄袖骑装的裴雪沁,看这样子,她待会也要上场?
公仪音微眯了眼眸,不动声色地觑着她面上神情。裴雪沁正坐在八贤王身边,眉目弯弯,似在和八贤王谈笑着什么。眼中一派澄澈,完全洗去了公仪音在冀州和明月夜见到她是的风尘气,恍如一个纯真不过的少女,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公仪音不由慨叹一声。
怪道裴雪沁能将各种男人迷得团团转,就她这样千面风姿万种风情的模样,男人不动心才怪。可惜对于她曾经在南齐出现过的事她并未掌握证据,否则真想将裴雪沁脸上那伪善的面具给扒拉下来。
想想她,想想碧舒,公仪音不由一阵头疼。
这时,裴雪沁似乎感到有人在看她,头一转,目光朝这边扫来。公仪音忙收回目光,假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余光瞟到裴雪沁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块转了片刻方才收回。
刚待舒口气,听得言清歌身侧的宇文潇嘟嘟囔囔开口道,“那个裴雪沁方才干嘛看我们这边?”
“有吗?我怎么没发觉?”言清歌语带惊奇,“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怎么会看错?”宇文潇抱怨一声,“我分明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安好心。”宇文潇同言清歌说着,声音中带了几丝义愤填膺之色。
言清歌笑笑,打趣道,“你啊,分明是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呢!”宇文潇不服地辩解道,“你想啊,她说什么前两年一直在外游历山水。她一个女孩子,干嘛要给自己找这种苦吃。而且,她忽然又在昭都冒了出来又是为何?不是说昭都是她的伤心之地吗?既然如此,她随便找个小镇定居下来便是,为何非得要回昭都?”
听到宇文潇这话,公仪音竟然生出几丝赞同的感觉。
原本她以为宇文潇只是个被父母亲宠坏了有些骄矜持的还未长大的孩子,所以还颇有些好奇,为何言清歌能跟她玩到一处去,现在看来,竟是自己小瞧了她。宇文潇方才这番话,有理有据,看到了问题表明更深层次的问题。
不过想想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单纯无脑的?更何况她母妃早逝,虽然由皇后亲自抚养长大,但到底是寄人篱下。若当真是无脑之人,又怎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颇受帝后宠爱?
现在想来,也只有公仪楚那种被皇后完完全全护在羽翼之下的人才会那般天真而愚蠢吧。
她脑中飞快地转动着,一旁的言清歌听了宇文潇那番话也开了口。
“阿潇你的意思是?”
见言清歌开始重视起自己的分析,宇文潇言语中愈发带了几分笃定,说话语速也快了起来,“更为可疑的是,她是怎么攀上八皇叔的?你想,八皇叔是北魏第一痴情之人,又是认的她为义女,显然不是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那么,这其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是不是在利用八皇叔筹谋着什么?”
“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言清歌放缓了语气,若有所思道。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宇文潇说得斩钉截铁,“你想想看,父皇一开始分明是不想答应八皇叔的请求,可为何八皇叔单独同他说了几句话后他就同意了?八皇叔跟父皇究竟说了什么,竟让父皇这么痛快便改变了主意?”
得到言清歌的肯定,宇文潇越说越笃定,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言清歌沉吟片刻,有些颓败地叹口气道,“我实在想不出端敏郡主做这些的企图是什么?”
宇文潇似乎翻了个白眼,语带不屑道,“什么端敏郡主,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罢了!”
言清歌顿了顿,眸光似乎往公仪音处瞟了一瞟,压低了嗓音道,“阿潇,这个裴雪沁也就罢了,正如你所说,她身上的确有些值得怀疑的地方,你不承认她的身份我倒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何要甩脸色给煜王妃瞧?”
虽然言清歌是坐在公仪音的身旁一个位子,但高台上坐着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位子与位子之前自然不可能隔得太紧密。言清歌以为自己压低了嗓音公仪音便听不见了,不曾想公仪音自从休息了百里行札记中一些基本的修生养息的内功功法之后,愈发耳聪目明起来。这么短短一段距离,完全难不倒她。
不妨言清歌突然提到公仪音的名字,宇文潇微愣,有些心虚地看了公仪音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
不光公仪音,连坐在她旁边的言清歌似乎也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宇文潇却是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旁的话题,“我看靖王同她关系挺好的,你不吃醋吗?”
言清歌怔了一怔,半晌才不自然地回道,“煜王妃是他的皇嫂,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宇文潇却是一哼,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小姑娘家被宠坏的蛮横,“你不吃醋,我却是看到她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蛋就有些来气。你看看她,才来北魏多久,先是靖王,再是睿王,指不不定要勾引多少男子。若不是南齐已经覆灭了,我真想怀疑她来北魏的目的。”
听了她这话,公仪音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感到身侧的秦默周身一冷。她抬眼朝秦默一看,却见秦默眸底涌上一丝森冷。
是了,自己都能听到言清歌和宇文潇的谈话,秦默怎么会听不到?
她伸手握住秦默的手,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生气。
宇文潇在她心中,充其量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没有必要为了她而生气。
见公仪音一脸恬淡闲适的模样,似并未将宇文潇方才的话放在心上,秦默微微抿了抿唇,也反手握了握公仪音的掌心。
公仪音朝秦默笑笑,依旧凝神听起身旁的对话来。
方才因关注秦默,公仪音错过了言清歌的回话,只听得宇文潇接着道,“我哪有胡说?你难道没看出三皇兄看向她时那不一样的眼神吗?放在在午宴上,三皇兄听到她怀孕时,脸都绿了。要说三皇兄对她没什么想法,我才不信呢!”
言清歌却是没有立马接话,沉默了一瞬,忽然狐疑地开口道,“阿潇,你之所以对煜王妃这么大的意见,该不会……是因为我那日同你说的那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