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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赫然晚上去了二楼跟哥哥聊天，因他们兄妹只相差一岁，所以有些事都是他们兄妹商量，并不会让徐赫尔也参与其中。这一点徐赫尔也知道，所以她才有些别扭，母亲把她当小孩子，哥哥姐姐也认为她没有长大，只叮嘱她好好学习，家里的事很少跟她商量。

徐赫琦看着大妹，他其实心中对她是有些愧疚的，父亲不在了，长兄便如父，他当初应该更努力一些，让大妹读完职高，拥有一技之长，总好过只拿个初中毕业证，如今只能到处打工，没有保障。

徐赫然虽然惋惜当年没办法完成学业，但并不后悔，她的智力平庸，与其将金钱浪费在自己身上，还不如集中培养小妹，毕竟能考上大学，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种荣耀。

两兄妹各怀心思坐了一会儿，徐赫然便主动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一如所料，徐赫琦拧着眉一脸不悦。吴红梅坐在一旁也有些吃惊，从没听说过儿女帮母亲找婆家的，可是看大妹一脸从容认真的样子，恐怕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了吧！

徐赫琦自然是不答应的，他又不是养不起母亲，妻子也很孝顺，以后母亲养老根本不是问题，根本不需要母亲另嫁，这就好像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徐赫琦不孝一样！

徐赫然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哥哥不爱母亲，而是身边环境如此，村里那些再嫁的寡妇大多是因为儿女不愿养活自己，一个村就这么大，好的坏的很容易就传开了。有些人宁愿要实惠而不要名声，反正脸皮厚，无所谓。

徐赫琦作为家中长子，他的压力其实很大，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全靠他，大妹嫁人、小妹读书、母亲养老、将来自己抚养小孩、以及赡养祖父辈的三位老人等等。尤其是，过世的徐元好在村里一直名声很好，徐赫琦更不能辱没父亲的名声，所以他只有做得更好才可以。

徐赫然张口想劝劝哥哥，别那么看重虚名，母亲幸福才最重要！可徐赫琦却一句话堵死了她——母亲要想再嫁，除非不认我这个儿子！徐赫然看着哥哥的背影，无奈地苦笑，看来母亲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马红梅见大妹一脸失落，便小声安慰道：“我知道大妹是为母亲好，这件事再等等吧，你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等他想通就好了！”

徐赫然看着温顺的大嫂，她大哥能娶到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也是他的福气。姑嫂间闲聊了两句，徐赫然便下楼了。

徐赫尔一直没睡，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立刻从被窝里出来，跑到母亲的房间，果然徐赫然就坐在母亲床边的椅子上。

当得知儿子不同意的时候，孟方田并没有多么失落，大儿子虽然性子孤了些，但养他这么大，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徐赫琦说了赡养她，将来就一定会做到。更何况，她再嫁也并不是为了爱情，不过是为了找个晚年的老伴而已，这样微小的动力，还不足以让她与儿子闹不愉快。

可徐赫尔却有些愤愤，她以前可能没注意到母亲老了之后会如何，但自从外婆提出来之后，再参考她的生活境况，让徐赫尔十分忧心，物质上并不会有什么缺失，但内心的孤独才是最可怕的魔怔。就像徐赫尔的爷爷跟奶奶，年轻的时候，这俩人三天两头吵架甚至不惜动手，但老了老了，夫妻关系反而转好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年纪越大越知道身边人的重要性。

徐赫然捏了捏妹妹耷拉着的小脸蛋，叮嘱道：“这件事暂时先这样，你可别犯倔跟大哥起争执，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坏了过年的气氛。大哥辛苦了一年也不容易，知不知道！”

孟方田也道：“你大哥也不是不孝顺不讲理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姐姐的婚事。”

徐赫尔撅了撅嘴，她的思想因跟外界接触得多了，便显得与村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徐赫琦跟徐赫然这辈子估计都要在村里度过，所以他们不得不跟随村里的流行思潮往前走。他们包容妹妹这样不一样的观念，但不见得村里其他人也能包容，农村是个集体的社会，比城市更加紧密，充满人情味的同时也充满着荒诞的独特的处事规则。

第二天大家都心照不宣，没再提起母亲再婚的事情。徐赫琦因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外婆，便与妻子一道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而孟方田则带着两个女儿准备过年的各项工作，徐家过年的习惯是，年夜饭是大团圆，爷爷奶奶跟外婆都会聚到徐家，所以每年的准备工作都十分繁多。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雪，原本计划着去父亲坟头拜祭，这一次也不得不推迟。徐赫尔记得高中的时候，家乡下了好大的雪，后来看新闻才知道，全国都闹了雪灾。但自那年之后，每年都只象征性的飘点雪花，第二天就没了，根本存不住。村里的老人都说，天气坏了，冬天都不冷了呢！

所以这一次大雪，倒是让大家很高兴，小时候徐家三兄妹会在家门外把雪堆高拍实，然后坐着铁锹滑下来，当滑梯那样滑。后来渐渐长大，雪后放晴，他们就一人一把铁锹到房顶上除雪，那时候真的像极了水墨画，除了白色的雪，就是深色的枝杈和山脊房屋，安静得都能听得到路上偶然的行人将雪踩得咯吱咯吱响，那时候他们最爱玩的就是将一整块雪划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一小块，说是白嫩嫩的豆腐。

再后来人就懒了，一到这种下雪天，根本不愿起床，就躺在床上听房檐滴答滴答的雪化水的声音。再到后来，雪也小了，大家都匆匆忙忙没工夫睡懒觉了。

徐赫尔撑着雨伞站在院子里，簌簌的落雪声让她十分怀念。徐赫然、吴红梅、徐赫琦跟母亲坐在堂屋里用炉子取暖。炉子上烧着水，煮开之后，徐赫然冲了三杯奶茶，喊了声徐赫尔，这才让她回到堂屋，喝着热热的奶茶，大家漫无目的地聊着天。